她在我住的酒店楼下,说好要送我去机场。
李易知:“需要我帮你收拾学校的书吗?等你回来一并转交给你,这样你也能好好复习。”
“谢谢你”
飞机启动升空,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夕阳挂在远方地平线上,我看着远方金色的火球坠下想要挽留它的鱼肚白,它终于是要去成为另一个地方的日出。
我小憩一会,再睁开眼时已经无声地越过万重山。
我穿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走向这片寂寥的土地。
李易知回到学校后,马上面对的是繁忙的学业,在各种忙碌的安排下,种种学习之外的事都被划为不务正业。
李易知向学校申请了走读,上完下午的课后就可以背着书包回家了。
她在房间里,书桌上放着两堆书,一边明显是经常翻阅,纸张已经泛黄泛皱了。另一边,书皮上不显眼的位置上随缘地写了一个“林”字,就看出来有什么其他的痕迹了。
李易知不免有些好奇。
这可是林天意,跳级逃课仍考年纪第一的人的书。
她翻开那本九成新的书,林天意的书保存相当好,但不说明她从来没看过,李易知在书页里看到林天意的笔记,没什么特别的,重点的地方用红笔画一个小勾。偶尔会看到她随手在空白处的涂鸦,也许不算涂鸦,是用不同字体写的英文。
随意地再往后翻,一张a4草稿纸静静的夹在书的最后。
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着各种公式概念,简单的推导过程和分析。
“老天分配给每个人都东西都是有限,哪一样不是无比珍贵,怎么可能不遗憾?”
李易知默默合上书,把书再次摞整齐,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林天意。
书上说高反会让人恶心、头晕、心跳加速,严重甚至能让人出现意识障碍。
今天是林天意到西藏的第三天,除了刚下飞机李易知收到她发的一条消息之后林天意她们就再也没有其他联系了。
李易知后知后觉地有点担心,于是拨开了语音通话。
我没有接,只是过了会回了个“一切都好”。
“20××年9月13日
高反,头很疼,像喝多了白酒,浑身发热。窗外的天空很蓝,雪山很美,周围好安静。”
“9月14日
进高压氧舱,缓解了好多,想起来我要去爬山的。
被云裹挟着,寒风凛冽……
缺氧导致的意识模糊,仿佛让我成为高原的幽灵。(以我的功德积不来的)”
“9月15日
山上信号不好,图片转了好几个圈也发不出去,最后只剩个红色的感叹号。
去看了她的空间
晚上,心跳得好快……”
“9月16日
她要考试
小羊好可爱,毛茸茸的还会蹭我的手。
今天去转经了,圣湖上结了一层冰,如果厚一点,我倒想躺在上面。
祈祷……
祈祷她能得偿所愿。”
“9月17日
鼻子流了好多血,手上衣服上都脏了。她的电话没能接,我腾出一只手擦干净了再回她。
大脑缺氧更严重了,我听到有人指着我说衰鬼,她还是那样,她问我想怎样?我又一次答不上来。
他站在那,眼神冷漠得不像个傻子。
好烦……
我没去学校给我报的什么竞赛。
真好下次做个大字报贴在文化墙上吧,这才艺别埋没了。
好恶心,想吐,果然那张床不是给我的,只有那个傻子才是留给我的。
……”
“9月19日
我给她发了一张日照金山的照片,希望她开心。
我背上书包了,路不算很难走,我要去机场了。”
中午的时候,我问她,可以把最近考试的试卷拍给我看看吗?
十分钟之后她将四套卷子都发来后我才意识到想起她不在理科班,果然大脑缺氧,连最基本的问题都转不过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发来了正确的卷子。
我在昏昏欲睡的机舱里,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拆解着数学题,好像找到了摇摇晃晃的梯子,一步一步从冰山上回到平地。
“9月21日
我还是回来了,今天先住酒店,看中了一套小公寓,离学校不远。
我和她说了,我回来了,她约了我去她家拿书。”
傍晚,我在她家楼下等她放学,我突然想起一个场景。
那天我翘课出去浪,有几个不良社会青年抡着酒瓶在小网吧门口蹲人,我旁如无人地走进去,他们冲着我吹口哨,流里流气。
假设他们蹲的是我,而我不是要进来,是从烟味混杂叫骂声的网吧里面出去,只是通过各种方式提前知道了有这样一群人在外面。
此时此刻,一个风光霁月的女孩会在三分钟之内走进来,我必须在她走进来前,摆脱他们,握住她的手。
可是刚跑出去的一刹那,酒瓶就抡在我的脑袋上,碎玻璃扎得我满头是血,我在一片模糊中看到那个女孩与我擦肩而过。
我就站在那。
我走进网吧后,登录了游戏,过了很久,出来的时候那些人早已经不在了。
我就站在那,这次没有小姑娘要走进来了,也没有抡着要往我脑袋上砸的啤酒瓶了。
我就站在那,等她。
这次我感觉我才是那个流里流气的不良少女,虽然打扮的人模人样,其实一不留神就像没拴住的疯狗,到处闻着味蹲守着别人的珍宝。
思绪一飘得远了,人就容易想入非非。
我不知不觉就靠在墙上,盯着自己的鞋尖,两手扣着自己指甲边的倒刺。
就连不断靠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似的。
第七章
李易知看着眼前的没型没款站着的人,不由得忍俊不禁。
李易知的父亲是个国企的经理,去年开始被外派到别的区工作了,母亲在本直辖市教育厅是个领导,现在到了晋升阶段了,忙起来也是没日没夜的。
我面前是她整理好的我的书本和一些资料,我多久没进过同龄人的房间呢?
我这样问自己。
她邀请我在她家吃晚餐,阿姨把饭盛好了,这是我在和她一起吃的第二次饭。
高三生的书实在多得离谱,她帮着我把书搬上电梯,我有点期待地问道“你要去我租的公寓看看吗?”
就这样,我们一起坐上了出租车,先是去我的酒店退房,拿了行李,再前往那个离学校很近的公寓。
房主和上一任租户对房子都很爱护,这里的环境不错,有一个客房改装的书房,还有个小阳台可以养养花草。
我们把书放在客厅的桌上,就一起跑到阳台上。
她指着对面,“看,那是我们学校种的那排美丽异木棉,离学校真的很近。”
我笑着应和她。
她和我说今天周五,明天不用上学,我们可以一起玩得晚一些。
我和她说了我在西藏的一些趣事,其实没有什么,但她听得很开心,我仿佛又再一次身处高原,享受着缺氧带来的醉酒般的感觉。
“那希望下次和你一起去”我对她说。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感觉晕乎乎的。
说完高原,她和我说起学习,她说到这次月考,文综考试最能让她体会什么是一寸光阴一寸金,数学压轴题很难,语文作文让人抓不住题意,总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
我告诉她我可以教她数学,于是她把题抄在我的草稿本上。
我和她一起把搁置了很久的东西拾起。
从一道数学题开始。
等到我们从题目中抽身,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李易知家里的阿姨给她打来电话。
我心里有些不安,我居然没有没有时间观念到这个地步。
她接完电话后,有些犹豫地看向我。
我有些尴尬,说到“走吧,我送你下去打车。”
她摇了摇头“天意,我家那边停电了,我住21楼,上楼太不方便的你看我今天住你这方便吗?”
我愣了愣,讪讪说道“当然可以。”
我租房子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有这样意外的情况,连原来的小客房都让房东帮忙改成了小书房兼杂物间。
虽然东西还没来得及搬进去,但是床已经被撤走了。
眼下我们只能在一张床上睡了,还好主卧的是双人床,我庆幸到。
好在去西藏的时候准备了两套睡衣和一次性内裤。
洗漱完之后,我们躺在床上,她问我以前有和朋友睡在一张床上吗?
“我其实没什么朋友。”
确实是这样,而且就算有,我的母亲也不会允许我的朋友来家里。并且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的自尊心不会允许我的朋友来家里,让我的傻子父亲对她们进行精神攻击。
“那我是第一个和你同床共枕的朋友。”她说道。
同床共枕……
我努力不让自己产生过多言外之意。
“明天周六,我没记错的话还是七点到教室吧。我们早点睡吧。”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熟悉的睡衣布料擦着我的手背,带着一丝困意的声音说:“没关系的,这周正好放月假了,明天可以睡个懒觉。”
说完便安然睡去了。
我阖上眼,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不过多久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九点了。
中午的时候,我送她去地铁站,她突然问我“你说的教我只是指昨天晚上吗?”
“不,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她朝我挥了挥手,我目送她离开我的视线。
我再次回到那个房子,绕开了那个傻子。
她没换锁,我还是能进去,进到我曾经的房间,里面有一个不算很大的纸箱,我走进看,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
里面放着一些在这个我最后的私有物:一些没收拾完的衣服,几本还保存着的书,以及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东西不多
自此之后,就还剩下一样了,我心想。
我在小公寓里把一切安顿好后,百无聊赖地登录了游戏。
那个过气的网红又给我发了一堆消息,我一目十行,还是如往常一样,唠唠游戏的家常,偶尔把我当备忘录发点三次元的事。
我有过和他说我上高三了,以后可能不常上线。我想也许是这个原因他才可以对着一个类似僵尸号也能喋喋不休。
我简单的回了他。然后开始完成今天的基础任务。
等我快完成好了之后,我看到他上线了。
“兄弟,你终于上号了。”
“。”
“你还记得我妹吗?那个**”
“怎么了,她又闯祸了?”
“没吧,她不是在a市那个重高吗,全封闭式,管得严,她受不了非要外宿,给她请阿姨照顾她她不乐意,她这么一大的人了,都要成年了,我爸就要叫我去照顾她。我一大老爷们儿的,我以为她会不同意没想到她还真答应了。”
“她答应,我还以为要你答应呢。”
“她被判给我妈了,我妈老早就去了澳洲,这些年组建新家庭了,对她不怎么上心,所以一直丢她在国内。我爸做生意的也忙,我毕业的时候她不大,那时候和我住过一段时间,我虽然不喜欢小孩,但毕竟是亲妹妹关系也还挺好的。”
他应该是语音转文字,一长串话也发得很快。
我实在不太关心他和她家的事,淡淡地回复到“a市重高,挺不错的,那你去了好好负起你这个监护人的身份吧。”
“对了,你不也是a市的吗?我妹也高三了,你在哪个高中啊?”
我内心莫名有点起伏:“一中,高三。”
这世界真小。
“靠?!兄弟,我们面基吗?嘿嘿嘿,别怕带我妹一起,反正都是同学。”
“不了,社恐内向。”
我呼出一口气。
拖着游戏上的小人跑远了。
我看到他还在输入:“别啊,我们多有缘啊,我妹其实挺好相处的。”
他还在输入,我清空了手机上运行的所有程序。
没过多久,手机上又有一个弹窗跳出,是李易知给我发消息了。
“周二是一模,你回学校考试吗?”
“回”
和其他学生一样,我也不喜欢考试,犯懒——人的天性。
但是答应了某个人,总不能敷衍了事。我翻开那些许久未动的教材书,开始恶补。
到了周二,按时出现在教室,随便找着一张空座位坐了,上着考试前的早自习。
我抬头的时候发现我的前桌是那个转校的新同学,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游戏好友的话。
不应该,一中一个年级那么多人,转校生应该也挺常见的,不至于,希望是我想多了。
就在我内心活动异常丰富的时候,她的身体动了动继而转了过来。
她说:“你好,我是赵惠丽,你还记得我吗?之前我们还在同一个寝室呢。”
……
我不知作何反应,颇为敷衍到:“嗯,我是林天意。”
她看了看四周,毕竟是自习课,大家都很安静,她也转会了她的座位上。
上午的科目考完之后,我走出校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易知。
“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妈都不在家,下午还有考试呢。”她轻轻挽上我的胳膊,对我说到。
我冲着她点了点头,我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
赵惠丽站在门卫室旁,手插着兜,对上我的目光后还冲我笑了笑。
“怎么了”李易知问到。
我:“没事,看到班里的同学了。”
我假装闲聊,如芒在刺地走向车站。
赵慧丽没有走向前来打招呼,和她的行为方式着实有些不搭,我不是很明白,我对她没什么好感,也许是先入为主,对新转学生抱有的偏见。
李易知的家里还是只有她和雇的家政阿姨,她妈妈下周要出差去别的城市了。
我们吃完午饭,便短暂地睡了个午觉,下午考的是数学。我们在校道上,正准备分别的时候她抱了抱我,说要吸吸我的欧气。
那时的我感觉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有了中午的李易知在校门口等我的经历,下午放学我走到那时没看到她的身影已经失落了起来,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你,改变你,而我只是经历了一次就有这样的落差,一时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
我停在那,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是赵惠丽。
也许是我的眼神有些黯淡,她问我是不是在等人。
我:“没有”
赵惠丽十分自来熟地问到我上个月为什么没来学校。我并不是很喜欢她,虽然我对一般的人也好感不起来。但毕竟不想把自己失望的神情表现得太过突兀,便只好努力搪塞她,草草找了个借口敷衍她。
心想李易知应该是真的走了,她没有义务等我,我们之间也没有这个约定。
赵惠丽继续和我说话,大概是说她也外宿了,她的哥哥来给她陪读。
我一一敷衍。
等等,哥哥来陪读。
我内心的那个声音突然更响亮了一些,我问她“你之前在哪上的学”
“s市,怎么了?”她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你家在s市,你哥哥愿意来给你陪读真是不容易。”
她听了这话挺开心的“我家就我哥还关心我了,我爸在这边做生意的,我妈早就去国外了,他俩离婚后都没怎么管过我。”
这下我彻底听清楚了,甚至有点想发笑,想象中那样剧烈的笑让我的腹部很疼,原来是扯到伤口了。
——可是我哪来的伤口呢?
我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就当我打算再找个理由走了的时候,我不希望的事却又接踵而至,我听到了李易知的声音。
“这是你朋友吗?”赵惠丽问到。
“对,她出来了,我们先走了。”我不再耽搁,拉起李易知就走。
脚步堪称慌张。
回到我自己的公寓时,我已经吃好晚饭了。
我再次登录游戏,聊天框里没有“网红”狂轰滥炸似的信息了。
我和李易知是一起走到公交车站的,虽然我不想面对,我仰头看着她的时候她清冷的侧脸总是让人觉得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据我观察,她平时待人很随和,朋友也很多,很少有面无表情的时候,因此没人觉得她不好接近,只是偶尔才会流露出这样不着痕迹的距离感。
“你怎么和她在那?”
“我先出来了,在等你。”
她抬手捋了捋我被风吹乱的鬓角,没再说话。
一模最后一科考完,李易知告诉我她不去上晚修了,找了别的辅导老师单独辅导数学英语。
我们约定周末一起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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