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恩雾霾事件期间，李虚在应家庄园住过一段时间，知道自己的学生跟应总是一对。
他看这两人隔着两层楼眉来眼去的，就朝对面的谢小池挤眉弄眼，发出邀请：“谢秘书，你也一起？”
“不好吧。”谢小池重新埋首档案，“我要避嫌。”
“我们订个包厢嘛。”
“包厢更显得可疑。”
“应小姐是我的主持搭档，你是我的学生。有我牵线，你们凑一起喝咖啡有什么问题？”
“小池。”应世阳已经急匆匆地跑了上来，过了会才想起来跟李虚打招呼，“李教授，久等了。”
李虚识趣地让出了座位。
“没等多久，我去看看学生，你们聊。”
李虚起身，应世阳坐到了他的位置上。谢小池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默默地继续翻手边的档案。
他也没有出声打扰，手臂交叠，把头搭在上面，盯着她看。过了很久，谢小池终于看完一份，他才试探着问：“你最近很忙？”
“……嗯。”
谢小池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她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提出分开。
分手是在听完“恍恍惚惚过大年”的告状后，就已经做出的决定。
区别就在于，是明确地提出分开，承受跟应家破裂带来的风险；还是一直不说，把应世阳当成工具人。
从理智的角度考虑，她应该选择后者。
虚与委蛇而已，她对太多人做过这种事了，不差应世阳一个。
她知道应世阳的疯狂，他可能会公开他们曾经的恋人关系，公开她跟应氏背地里的交易，利用卫琏在内阁的影响力打压她，针对她。
但在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是倾向直接告诉他的。
否则，她这段时间，不会一直推开他。
或许过了这么多年，她是他的软肋，他也变成了她的软肋，变成了为数不多的，能让她心软的一个人。
等到李虚把学生带离，他自己也去了一楼等应世阳下来，偌大的阅览室，只剩他们二人，谢小池才终于开口。
“世阳，我想跟你谈谈。”
“小池，你怎么开始化妆了。”
他伸手，抹去她唇上的口红，露出惨白的唇角。
“你的脸色一直这么差吗？”他担忧地问，“你不该劳累的。今天先别忙了，我带你回应家找医生看看。”
“世阳……”
“小池，你其实不用跟我谈的。”应世阳收回手，“是不是阿甜，或者陆助理，告诉你那晚的事了。”
“我以前想向你索求的，其实很多，我想要你花很多时间陪我，想要你只看我一个不看别人，想跟你结婚生子，想像寻常的恋人一样跟你当众拥吻。”
“但是，现在，我要的就剩下一点了，我只想要你好好地，活着。我不在乎我们是什么关系，不在乎你是跟我，还是跟别人在一起，我只要你健康地活着。”
“可你注定就是要不停地冒险，不停地奔波忙碌。我真想把你藏起来，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哪怕你恨我，我也不要放你走。你要走的路，我来替你走。”
“我真的想过的，你在柏劳国的时候，我甚至在庄园里准备了一个把你藏起来的地方。但你的身体太脆弱了，我怕把你关起来，反而刺激你，所以我放弃了。”
“我想不到一个不伤害你，不违背你的意愿，又能把你保护起来的办法。不管你想怎么样，你想分手，你想让我远离你，你不想再见到我，我都会照做的。你不用为难，更不用担心我拿我们的关系威胁你。”
他一脸苦涩。
“谁让我，更爱你呢？”
以往他们之间，应世阳才是拿谢小池没办法的那个。
但今天，她几乎要被他说动，缴械投降。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但他的感情太沉重了，从一开始就很沉重，她没法像他一样，把感情摆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他们继续在一起，是在折磨他。
谢小池跟他对视良久。
他们取消在一起的约定以后，在应家庄园再次见面那晚，他们也对视了很久。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心软了，也心动了。
而现在，她在下决心。
“那，我们，就，分开吧。”她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说。
“好。”应世阳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谢秘书。”
应世阳跟谢小池的恋情，原本就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他们分手的事，也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老哥，你没事吧……”
应雨甜虽然加入了“棒打鸳鸯小分队”，但得知这个消息，她还是第一时间去关心了自家哥哥。
“没事啊。”应世阳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淡。
“你居然这么洒脱？”见应世阳态度淡然，应雨甜又不太高兴了，“阿池最近看起来挺低落的，你反而……”
“她怎么了？她不开心吗？她身体不舒服吗？她在哪里？”应世阳跳了起来，“她是不是想见我了？我马上过去！”
“喂喂，等等。”应雨甜被他的反应惊到，“你们到底是分手还是没分手？你这个反应不像前男友，比较像舔狗哦。”
“对啊，我跟她分手，跟我喜欢她，不冲突啊。”
“哈？”
应雨甜不太懂自己老哥的脑回路。
“你还喜欢她？那你干嘛同意分手？”
“我无条件支持她的任何决定，包括要跟我分开的决定。”应世阳一脸紧张，“你还没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应雨甜回忆了一番最近跟谢小池见面时的情形，“她一向不怎么外露情绪，气色还行。”
“那你怎么看出来她情绪低落的？”
“她平常跟我见面，平均每回对我笑二十次左右，最近一次跟我见面，笑了十次不到。”应雨甜翻出心里的“阿池心情计量表”，“所以我觉得她可能，有点低落？”
坐在旁边的白原简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大小姐还好意思说应总是舔狗？这俩明明全被谢秘书套牢了！
毕竟是结束了长达六年的爱情长跑，谢小池的心绪多少会受到影响。
但她不是会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的人。
她所苦恼的，另有其事。
事实上，如果应雨甜稍微把观察谢小池那股劲儿，放到其他人身上，就会发现，最近的文官们，几乎都不怎么笑得出来。
“听说今天的内阁会议，又在大混战，所有大臣都只关心接下来的人事调动，根本没有处理部务的心思。”桓季对谢小池抱怨，“我们大臣也一样，余总长安排的几项动议，他一项都没看，更没有去内阁会议上提！”
“夜相一天没有松口辞职，内阁就一天不能安生。”
文官确实喜欢把阁臣当成傀儡，绕晕他们以后，再让他们替自己办事。
他们不需要阁臣思考，但需要阁臣干活。大臣们之于文官，跟议员之于财阀性质相似，文官藏在大臣身后，大臣就是他们任职的部门，在内阁和下议院的代表。
换言之，文官要办成事，离不开政客的辛勤劳动。政客占着位置，却撂挑子不敢，文官也要跟着停摆。
齐大公子的丑闻出来，夜书洪本应主动提辞职，让鹿党进入票选新首相的流程。但夜相系希望新首相的位置继续掉到自己的碗里，还要瓜分新内阁的大臣位置，新首相的人选迟迟无法定论。
如今坐在内阁会议上首的，依然是夜书洪，但谁都知道他即将下台。
一位毫无威信可言的首相，根本镇不住场子。
而夜书洪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鹿党党魁，人脉还在，见鹿党内部怎么争都争不出个结果，夜书洪派系的议员也有了侥幸心理——说不定大家最后争不出高低，这首相就不换了呢？
说不定金主齐氏跟首相之位，可以兼得？
于是夜书洪完全撒手不管事，任由内阁会议天天为了人事任命和首相人选吵架，正经部务是一项都推进不下去了。
“谢秘书，你的私人秘书情报网有什么消息没有？目前哪位议员任首相的呼声最高？”
谢小池面色凝重。
“是地区发展规划部大臣，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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