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来人是我,立马住了嘴,盯着我的脸愣了半天,跟观景一样的眼神。
我开门见山,问:“谢言在吗?”
那人摇头,“他不在,他可能已经搬出去了。”
“什么意思?”
“就是那天他回来过一趟,不知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又走了。”
“他又说他去哪吗?”
“没,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那人说,“你有急事吗?”
里面传来了一个的声音,“你开着门聊这么久,暖气都跑出去了。他不就是去找那个男人了吗,这点事还说不明白。”
薛耀在我耳边悄声说:“他不会真的去找他那个男友了吧?”
我在心里暗骂狗屁的男友,但面上还是彬彬有礼地跟那人说抱歉,打扰了。
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中途进教室不大好,我干脆直接出校门,到最后一个可能的地方找人。我本想让薛耀提前回去的,但他责任心重,执意要跟着我去。
他的出入不受我限制,我也由他去了。
我约了车,直接到达祁雪茹的酒吧。
我怕我跟人的聊天会触犯到谢言的**,所以借口把薛耀支开了,说我现在有话要跟人谈。这话翻译一下,就是叫他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他离开前说:“你不是要找谢言吗?”
“是要找,但不一定找的到。”
他以一种极其不靠谱和不信任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自便。
这个点没什么人,加之又是工作日,客人更是寥落。
我照例坐上了吧台,祁雪茹正巧在坐台,擦拭着高脚杯,她看见我,薄唇抿出了一个笑,“哟,怎么这个点来?”
“来找人。”
我点了点她身后的一款啤酒,因为上次被下药的经历,我连杯子都不大敢用,直接说:“麻烦来瓶罐装的,常温,直接上,不用装杯。”
“酒吧的酒会比外面贵,你这个喝法,倒不如直接去超市买一听,没准还能赶上促销活动。”
祁雪茹随手从吧台后面拿了一瓶相同的啤酒上来,直接递给我,“我请。”
我笑着婉拒了,“这不好,要请你出面的事还在后头呢。”
“噢?”
“你的调酒师在吗?”
“嗯,有一位,在后厨休息,另一个晚班,现在不在。”
“那莫述在吗?麻烦你请他出来一下,我有点话要问他。”我说,“你直接跟他说,外面有个姓谢的人要找他就行了。”
祁雪茹眼底划过些许狐疑,但还是去了。
我扯了张湿纸巾,低着头细细地擦拭瓶口,确认干净后才拉着拉环打开。
“阿言,你……”
我闻言抬头,看见莫树风出现在我面前。
他看清了我的脸,脸色忽变,“是你。”
他眼神越过我,朝周围张望,“谢言呢?”
我不冷不热,“这话不应该我问你?莫老师。”
莫树风皱了皱眉,表情很不快的样子。
他低头带上黑乳胶手套,转而变了副模样,避过我的话题,“叫我来,想调点什么?”
我知道一时半会套不出这人什么话来,只能顺着话头说:“为什么选择来调酒?”
“按照配方上的配比,套对公式,兑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太古怪,我喜欢这种有规律且程式化的东西。”
“那你调出来的酒必然缺少新意。”
“但我顾客的味蕾却能受到保障。”
我不想跟他扯这些无用的东西,直奔主题:“谢言在你那,对吗?”
他不答,我步步紧逼,“你要是沉默,我就当他不在你那。不过,成年人无故消失三天,已经满足报警的条件了。到时候你面对就不是我,而是警方了。”
他一双眼盯着我,像在水面上行驶的宽型船只,浅淡的鱼尾纹拖曳在眼尾,像船尾的水波纹。
“对。”
我追问:“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你撒谎。”我条理清晰,“你在牢里待了五年,没有任何收入,你妻离子散,千里迢迢北上,只当了一位调酒师,根本无法支付得起那辆超跑,这车很大可能是你租借的。”
“为什么这么做?”
他耸肩,“我只是突发奇想想带他去兜风,不行?”
“但恰好在当天,你和他上头条了。”
“网络时代,无可避免。”
我不信他的话,“你屡次进校,打扰他的生活。”
“我那是正常追求。”
“你的行为极端,让他难以在学校立足。”我一字一句地说,“你是在纠缠,骚扰,诱骗。”
他随意一笑,很不在乎的样子,“你没有证据。”
我浅吸一口气,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句没有证据就能把人的嘴彻底封住,让人无法言语。
我没有太强的共情能力,不明白谢言是出于什么情感才会跟他走,也无法看透眼前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打算些什么。但我直觉,他对谢言的纠缠,是执念大过于情爱。
在这片土地上,没多少人知道他们遥远的过往,要是谢言不配合报案,我一个人在这上蹿下跳也没用,我语气放平,“你的出现对他的生活干预很大,你起码要让他来上课。”
莫树风轻蔑一笑,“我没有强迫他。”
“但你在干预他。”我看懂了他这个笑,这是胜利者自认掌握了一切的眼神,“莫树风,你在用你自己的方式毁了他,你让他像一个断了腿的病人,一个打了抑制剂而无法生长的婴儿——最终只能依赖你。”
“而你就是那个打断他腿、给他注药的人。”
他把酒杯磕在桌上,发出一阵亮响,“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我从来都觉得自己冷漠,我也不否认这一点,我鲜少有一颗不灭的热心去关心他人,因为光是温和地与他人相处,都已经耗费了我很多力气。
谢言不同于我,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完全相反的可能——他不懂我的冷漠,我不懂他的热情;他听不懂我的典故和文字游戏,我听不懂他的公式和科学术语;他厌恶冬天,我厌烦夏天……我们截然相反,几乎无太多共同点,却能在枯燥的求学生涯里作伴。
我们本无缘,只不过是恰恰好都遇见了眼前这个人。
但好歹同窗数载,情意还是有的,所以我答:“‘见孺子将入於井,有怵惕恻隐之心’。我只是在合理关切。”
“不忍人之心人皆有,确实不用总是问为什么。”
一个我不用回头都能辨认出来人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从前总把他当成长我一辈的哥哥,我这下逃课出来,对着他,竟然有点心虚。
我借酒壮胆,转身,特意换了个称呼喊他,“楮堂。”
魏楮堂是从酒吧左手边出来的,我上次去过,记得那是一排包厢。
魏楮堂应了,然后立在我身后,看着莫树风。魏楮堂当年用拳头打得他狼狈不堪,丑态毕露,莫树风见了他自然脸色难看,一声不吭地走了。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看你不仅不怕,还敢把绳子拿在手里玩。”他语气略带责怪,“不是说不让你靠近那人?”
“他又不一定打得过我。”
“你每次打完都带一身伤回来,很得意?”
我自知理亏,赶忙转移话题,“我有正事要办才来的。”
他刚刚可能听到了一点我们的对话,看起来猜到了点,“是关于那个叫谢言的孩子的?”
我不满意他这说法,“他只比我小一岁,你把他孩子,把我当什么?”
这人真是张口就来,“把你当宝贝。”
他倾身,舔咬我的唇,而后与我的舌纠缠。这个吻短促而激烈,我感觉自己的唇隐隐发麻。
“酒味。”魏楮堂拿起那瓶啤酒看了看,“下次别喝酒,太苦。”
“来酒吧,不喝酒喝什么?”
“给你点杯牛奶。”
我不服气地摇头,“小孩子喝的玩意。”
他低笑,不知在想什么。他朝我倾身,似乎还想做点什么,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制止住了他,“大庭广众,注意影响。”
本来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广众”这两个字触动了我,我这才想起来薛耀这位热心群众还被我晾在一边。
我转过身去找他的身影,谁知他就坐在吧台正对面,叼着根吸管喝着杯白花花的东西,有点像乳制品。
原来酒吧真有纯牛奶买。
我发觉他一直在盯着我这边看,眼神晦明莫变。
下一秒我看见他拿出手机,然后我的电话铃声就响了。
我接起薛耀给我打来的电话,谁知他劈头盖脸地就来了一句,“姓沈的,你早点说你翘课是为了来约会嘛,我他妈肯定不会跟过来啊,看你们一个两个成双成对的,我很开心?”
我还没来得及道歉,他就挂了我的电话,我抬眼一看,他继续叼着吸管幽怨地喝着他的奶。
“嗯?翘课?”
我跟魏楮堂贴的近,他自然听到了这通电话,我清了清嗓子说:“不是专业课。”
魏楮堂笑笑,没过问,转而问:“你同学?”
“嗯。”
“不去打个招呼?”
我自觉确实得给薛耀同志一个交代,于是拿起酒瓶走到他的座位,在他面前坐下。
我直截了当地说:“谢言是在莫……是在那个男人那里。”
他点点头,意有所指地朝吧台扬扬下巴,“你跟那人认识?”
“……见过几面。”
他不疑,继而看向朝我走来的魏楮堂,笑问:“怎么称呼?”
魏楮堂朝他颔首,却没报全名,“我姓魏,魏蜀吴的魏。”
薛耀喊了声“魏先生”,笑道:“我叫薛耀。”
继而他打了个哈哈,对我说:“怪不得你跟谢言能当这么多年的好友,连喜欢的类型都大差不差。”
薛耀为人不拘小节,连说话也是如此。但魏楮堂不知道谢言和莫树风具体的事,于是悄声问我他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所以只是潦草地做了个概括,“他的意思是……我们是忘年恋。”
魏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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