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殿拐过转角,灵越就与人正面撞上。
发现正是公子身边的侍卫裴淮延,裴淮延板脸上下打量她,抱着佩刀严肃警告:“你最好安分些,再让我看到你溜进内殿,严惩不贷!”
“原来是安分之人,才让公子空杯冷盏。”灵越本就不是好脾气,冷讽回怼,“看来你对殿下也并非真心实意。”
“好大的胆子,我的性命随时可以奉献给殿下,添茶倒水的确是女人和太监的工作,但殿下的一切起居,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裴淮延昂着头,不以为意。
一句话,就让灵越认定这裴淮延虽年轻,但为人自悖、古板老旧。
储阳宫。
炭火燃烧得旺盛,时而爆出星星火花,殿内茶香四溢、暖和热腾。
主位上的人一身绒织锦蟒袍,翻阅奏报,内容正使他抚额颦蹙头疼不已,最终压抑不恼火,“东边疫病闹得厉害,不少灾民有些都跑到都城来了,两城郡守、县委各自干什么吃的?单入冬以来就拨款数次,数额一次比一次大,疫病没有好转不说,竟还让那些流民跑出来了!”
下方三两幕僚、大夫卧手安坐。
其中一位说,“太子殿下,这也是形势使然,不谈新州,聊阳的姬大人那头就令朝堂头疼不已了,层层剥削下去,真正能赈灾的银钱早已微乎其微,疫病哪里可控。”
这大夫虽未明说,可这聊都郡守姬寻甸却是华闽之连襟的姻亲,这些年助力良多,可在这节骨眼却变成了令人头疼的钉子,属实恶心。
华闽之脸色阴沉,“这姬寻甸,未免越来越嚣张了。”
太子一但给了定性,谋士就道:“这疫病之事迟早压不住,为何不干脆抛开?太子正好以避嫌之由推脱出去。”
贴身太监绕到身后,给他捏肩揉鬓。
华泠疲惫合眼,“东边之事要有个了结,诸卿说说意见。”
“疫病之事要先治本,自古疫病为防止蔓延,医药是其一,困人烧村,连根拔起为其二,连根拔起才是长久之计啊。”一人提议。
“新州需解决,可是不少人已经跑出来了。况且这种事本就出力不讨好,容易被人捏住把柄。”
人群冒出不赞同的异声。
“只会否决,那你倒出个好提议啊!”
殿内吵吵囔囔。
华闽之,“疫病之事迫在眉睫,要解决,但绝不能由我们的人出面。”
“太子殿下圣明。”
“诸位有无推荐人选啊?”
这下,大家更是意见不一,又开始推诿吵嚷。
忽有一声音清奇,“让建章宫里那位去,如何?”
华闽之蓦然睁眼,投去桀骜眸光。
众人被这提议惊到,立马有人反驳:“不妥!新州、聊阳两地原是沂国地盘,他为质子时就身在沂国,两地民间颇有民望,放出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提议的那人却笑得刁邪,眼中恶意满满:“正如此啊,沂国余孽当初有多推崇公子华沐,现在就有多恨他,华沐早已失天下儒生之心,这些年写的咒骂文章可不在少数,如诸位所言,这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听闻这人久困深宫早已了失心气,这差事办好办坏都是捏在手里的把柄,建章宫还能翻身不成?”
有人也犹豫了,“这些事,我倒是有所耳闻……”
还是有人不赞成,“可这三殿下得了疯病,不时还犯病,如何能办事?”
“是疯子才好办事,不是吗?治疫途中颇多阻力,况且我们姬大人还驻守聊阳,如若发生什么危险谁也无法得知,问罪问的是姬寻甸,与别人有何相干。”
好阴毒的一招一箭双雕。
“这…”
“尉籍兄所言,也有一定道理。”
“确实也是。”
众人交头接耳私语不断。
“清沉,可是本王的好弟弟啊。”
华闽之端坐着若有所思,“尉籍留下,你们先退下吧。”
……
灵越做事利落,繁琐的事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长相出众,性格孤僻,但行为举止和普通宫女无异,又传言她和太子有些关系,所以建章宫的宫人明面上都不敢招惹她,使绊子的却不少。
夜半熄灭烛光,外面寒风呼啸,宫人居所简陋,里面宫女们睡不着,索性就挤在通铺里谈起私房话。
角落里,灵越床板冷硬,她裹紧薄被、睡意昏沉。
恍惚间,只听小宫女们聊起江湖上的八卦,早年沂国贵族公子殷怀籍,传闻他年少美颜恃才;也提起当年一剑霜寒十四州,江湖上豪气万千却突然消失不见的燕大侠,还有那些名满天下的美人与才子们……
那些遥远又陌生的记忆,忽远又忽近,就像泛黄岁月赋予的陈杂大梦。
有宫女感叹,“小时候记得华国一直在打战,日子很穷苦,但我最喜欢躲在街角,偷听各国江湖上群英汇聚的故事,他们过的人生肆意潇洒,真是好让人羡慕。”
“我也是,还披着粗布扮阳曦公主,隔壁的哥哥拿着树枝比划当大侠,只是充军之后,再也没见过他,不知道还活着吗?”
有人却不屑,“嗤,有什么好羡慕的,那些贵族现在不也成了逃犯,现在只怕连你我都不如,我国战功赫赫,出的英雄人物难道还比不过那些人去?”
华地百年来战乱不息,几乎家家从军,家国意识非常强,自从沂、萧国已被灭,离国式微,天底下哪里还有比华国更显赫尊贵的存在。
不少人已经开始主张自己是天神正统的传承,并为此自豪。
“是啊,就我们的太子殿下已经比过他们全部了,功勋卓著不说,还那么有才华。”
就这样,太子华泠再次成为宫女们夜间的消遣对象,争相称赞太子学识渊博、俊美长相等等。还有闲嘴的,试图打探灵越与太子之事。
薄被下,灵越蹙紧眉头,只觉得嘈杂吵闹。
见她不理人,话锋一转,众宫女又聊起曾经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阳曦公主’,说起她又不免扯出她们正服侍的那位殿下。
夜深人静,无人值守,几个小妮子言语间可没半点尊敬。
话题趋势越发的肆无忌谈和难听,人就是这样,似乎嘲讽那些受冷落的贵族,能让她们本就身为奴隶的苦难生活得到安抚,得到一种虚妄的、高人一等的错觉。
灵越睁开眼。
没有人注意到,她摸黑出了房门。
宫女声音压得很低,“听说,阳曦公主公主死得古怪,有人说她是被人杀了,就是我们那位…”
“欸诶我也听说过,但也有说她死前就疯了,据说啊,这疯病好像会遗传呢,也不知道三殿下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才疯了这么多年,每次发病都怪吓人的。”
“是是是,有次我不小心看到他发病,就像恶鬼爬出来一样,可差点把我吓坏了。”
“噗——!所以后面你也没再去试图爬床,原来是被吓到了呀。”
宫女立刻啐她,“呸!什么爬床!”
“这里谁不知道你去年看殿下俊俏,大晚上发春,门都还没进呢,就被裴侍卫给打出来了,还在床上躺了半月,还骗我们是夜里小解摔倒。”怼她那人还笑嘻嘻的。
宫女恼羞成怒:“胡说八道,宫里随便一个大人都比他尊贵,我何需去爬他……啊!”
‘哗啦——!’一大桶凉水倾头而下!!!
浇的铺盖里众人娇声尖叫!
“啊啊啊啊!哪里来的水!啊啊啊!冰死了冰死了冰死了冰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谁弄的水?”
“呜呜呜——!好冷!快把湿被子丢下去!!”
犹如瞬移到冰天雪窖里,脑袋宕机。
透心凉让她们瞬间从床上弹起!开始群魔乱舞!
脱衣服的脱衣服,裹干被褥的裹干被褥,手忙脚乱地燃起烛火才看清,是这个素日沉默寡言的青灵越拎着木桶,一脸阴鸷。
刚才怼人的宫女怒气冲霄,“你疯了吗?!!凭什么拿水来淋我们?!”
一个个跟落汤鸡似的,灵越扫过这些人狼狈怒容,记住了她们样子,“嘴不干净当然要拿水来洗洗。”
“发了癔症吗你?!说你了吗?”她简直不理解。
“用粪水来洗洗嘴或许你们会更长记性,但是太臭了我不想去,算浅浅饶过你们。”灵越笑道。
“什么东西你是?仗着和太子有几分关系在我们这里作威作福,贱人!要是太子真喜欢你早把你要走了,别给几分脸……啊啊啊啊!!!”
结果话还没说完,直接一脚被灵越踹到心窝!滚地下动弹不得!
这下所有人都炸了,一窝蜂地冲了上去扭打起来!乱七八糟有的衣服都没穿好,还有下黑脚报私仇的,群魔乱舞,赤身|裸|体地画面真是精彩。
灵越看着弱不禁风,可有人被她踹一脚,半边身子都麻了!
一群十几个女人,没一个能打的。
鸡飞狗跳、沸反盈天的结果,就是所有人被罚跪雪中,等待受罚。
夜半,裴淮延身着整装铠甲,抱剑立于树下,脸色漆黑盯着这堆蠢女人。
灵越嘴角泛青紫。
多嘴那几个已经臀背一片糜烂乌血,躺在地板上,不知死活。
剩余宫女们则牙齿咯咯打颤,即是被冻的也是被吓的。
寒天半夜还要整肃这堆蠢货,裴淮延脸色很臭,见罪魁祸首也挂了彩,气不过讽刺,“灵越姑娘,气色真好。”
“大人也不逞多让。”灵越面无表情。
“哼,巧舌如簧。”
寝内。
华清沉披了件素雅纹缕睡袍,拿着火折子,将繁琐精致的烛台上的蜡烛,一支一支全部点燃,在点火之隙,方才房内宫女们争吵的内容,已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
最后孟柏说:“建章宫鱼龙混杂不假,可这样打得房子都要掀翻了,可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不如就乘此机会将她们都了结?”说完,额外还补了句,“总归这些人,都是要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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