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
“你的意思是……我的外婆就是你师傅口中的‘婉婉’?”
“**不离十。”吴妄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那天我们都在医院的时候,我师傅进门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婉婉’,你外婆也回答得很自然,看起来两个人应该是故交,只不过交情有多深,那就是他们俩才知道的事情了。”
沈聆脑海中浮现出外婆那爬满了皱纹的面容。
她记忆中的外婆似乎是个很安静的老太太,因为她妈妈不愿意她和妹妹涉及到关于阴厨的事情,因此在以前,也不常带她们回外婆家,她出生的时候外公就已经去世了,沈聆也曾经问过妈妈关于外公去世的原因,但她妈妈对此绝口不提,后面长大了,沈聆知道或许那是妈妈的伤心事,因此也就没有再追问过。
现在想来,或许外婆年轻时候的经历比自己想的要更丰富一点。
至少,她似乎遇见了年轻时的玉蘅子真人,而且两人也差点成就了一桩姻缘。
只可惜,造化弄人,若不是门派所需,或许玉蘅子真人不会放弃这段感情,而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就没有擦肩而过的遗憾了。
但是,如果真这样,沈聆也就不会出生,或许还俗后的玉蘅子真人也不会云游四海救下吴妄,这一切看似造化弄人,但却又在冥冥之中各有注定,或许个人的命途本就是已经写好的定论,只不过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发生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放弃注定要放弃的人。
“……你那师傅也真是狠心,就这么抛弃我外婆了。”
吴妄无法理解地挠了挠头:“怎么就狠心了,他这也是为了门派着想,如果当时不留下,估计青城山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你师父就这样就放弃我外婆了,也不知道我外婆有没有为了这件事情伤透了心,你们男人也太残酷了。”沈聆说着,不由得皱起眉头。
女子,总是更痴心一点。
尤其是面对自己真心所爱的人,明明将自己一颗真心都给了他,等着对方还俗后长相厮守,但对方却因为其他的事情放弃了自己,这光是想一想便让人肝肠寸断。
是因为自己在对方心中不重要呢?
还是因为所谓的“门派道义”在他心里更胜一筹呢?
沈聆心中不悦,转身拂袖而去
“诶?你这个人倒是莫名其妙,刚才吵着要八卦的是你,现在不开心的也是你。”吴妄一头雾水地跟在沈聆身后。
“我只是觉得,这世间的男人凉薄之人也太多了点。”
“怎么就凉薄了?”
“你师傅放弃了我外婆,这难道不是凉薄吗?”
“这可是为了咱们门派啊!怎能将其说成是凉薄之举呢?他又并非那种因其他女子便狠心抛弃你外婆的负心汉。”吴妄连连摇头。
沈聆据理力争:“但……可他们分明曾是两情相悦之人啊!如此深厚的感情,说放弃就能轻易舍弃,难道这还算不上凉薄吗?”
此时,沈聆突然停下了前行的步伐,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吴妄。
——原本只是随意聊聊的八卦话题,不知何时竟已演变成了一场关于二人三观的激烈探讨。
吴妄望着沈聆那一脸认真严肃的神情,心中愈发迷惑不解,犹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说道:“……总之,依我之见,这件事其实颇为合理。毕竟,在这世上,并非一切事务都要以感情至上而论。尤其是在男女情爱方面,尚有诸多更为关键和重要之事存在。倘若换作是我的师父处于那样的情境之下,我想或许也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同样的抉择?这么说,道长以后也要继承山门吗?”
“不好说,毕竟青城山人才辈出,我只不过是一个小辈,有许多师叔师伯也是门派继承人的候选……但如果设身处地,门派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会挺身而出,承担我应尽的责任,毕竟,是青城山把我养大,也是青城山为我提供了庇护所,在门派需要的时候,我也理应做好我的分内之事。”
沈聆点了点头,吴妄说的话,她倒是也能理解。
“……我只不过,是感觉我外婆有点儿可怜罢了。”
“或许,说不上可怜,都是各人的选择。”吴妄补充说道,“就像我,就不会选择还俗,纵然有一日,因为我身上轩辕氏的家族渊源不得不离开青城山,我也不会结婚生子。”
“为什么?”
“因为我身上流淌着轩辕氏的血,如果我结婚生子,那么我的孩子也是稀血,他也要担惊受怕地过完一生,我背着这样的枷锁,已经活了二十多年,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我的子孙也背负同样的枷锁。”
吴妄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他的人生像是已经被他自己定好了框架和轨迹,他明明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少年,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十分老成,听起来他已经安排好自己这辈子要做的事情了。
一是报仇雪恨。
二是报答师门。
除此之外,他的人生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沈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沈聆不经意间瞥见远处有一道身影正缓缓地朝他们走来。
——待那身影逐渐靠近,沈聆终于看清来人竟是一个身形佝偻、头发已然花白如霜雪的老者。她不由得瞪大双眼,仔细端详起来,越看越是觉得此人异常熟悉。
忽然之间,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哑伯?”
听到沈聆的呼声,站在一旁的吴妄也立刻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位身着粗麻衣裳的老人,背驼得厉害,仿佛整个背部都被生活无情的重压给生生压弯了一般,他那满头银丝与杂乱的胡须相互交织在一起,全然成了一片雪白之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之上,纵横交错着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每一条纹路似乎都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故事。
尽管从外表看上去,这位老人少说也有七八十岁的高龄了,但令人惊奇的是,他走起路来却步伐沉稳有力,丝毫不显老态龙钟之姿,反倒有一种深藏不露、宛如“扫地僧”般高深莫测的风范。
“不是,他不是哑伯,他是哑伯的双胞胎哥哥,大家唤他聋伯。”
“啊?”
“他们兄弟俩,一聋一哑,听说他们小时候被遗弃在青城山下,在青城山的道士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发着高烧、饿得骨瘦如柴,想必是哪家人生下的双胞胎儿子,但因为天生残疾,不想养了,就放在山门前。”
吴妄说话间,聋伯已经走到了跟前。
“从那时候开始,哑伯和聋伯就住在青城山里了,我听师叔师伯们说,哑伯和聋伯从来没有下山过,也没有自己的名字,一个不会说话,一个听不见声音,但待在山里还算清净。哑伯喜欢医术,擅长疗伤,聋伯嘛,就负责青城山的后勤,砍柴、洒扫、后厨等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的,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却能八面玲珑,是个管家好手。”
聋伯已经走到了两人身前,他微微鞠躬,表示问候,表情是微笑着的,似乎很欢迎青城山有难得一见的女客人,复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听不到。
沈聆忙鞠躬回礼,下意识地回答:“您、您好,我叫沈聆,聆听的聆。”
——额,用“聆听”二字跟聋子介绍自己,也是没谁了。
吴妄无奈一笑。
“聋伯听不见的,没事,师傅已经交代过他的,他已经安排好了你住的后厢房,这几天吃的饭他都会给你送过去,要换药的时候,你跟着聋伯来前院找哑伯就可以了,除此之外,尽量不要乱跑,毕竟是山门之地,”
“好。”沈聆点了点头。
聋伯招了招手,往走廊的另一侧而去。
沈聆忙跟了上去,但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吴妄并没跟上来,她回头看向了站在原地的吴妄。
“那边是后厢房,是你这位女客人暂住的,为了避嫌,我就先不过去了。”吴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就送沈聆到这里了。
沈聆微微皱起眉头,像是不太放心一样,又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几眼吴妄,在吴妄肯定的眼神中,沈聆这才挠了挠头、跟着聋伯离开了。
吴妄看着沈聆袅袅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他第一次感觉到那种……被别人需要和依赖的感觉。
不得不说,心里暖暖的,似乎还不错。
“行了行了,别笑了,人都走远了,还咧着个嘴。”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吴妄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玉蘅子真人正站在自己身边,也看着沈聆离去的背影。
他摇了摇头,咂了咂嘴,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啧啧,汉武帝刘彻的《秋风辞》说的可真好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心虚什么啊,小子,我就是评论一下古词罢了。”
“你这是评词?老头,你这是拐着弯嘲讽我吧。”
“我嘲讽你还用得着‘拐弯’?”玉蘅子真人冷哼了一声,“你,吴妄,现在去禁闭室里给我跪上一天一夜,不许吃饭,不许喝水,敢趁着我闭关的时候跑下山去?这罚你先给我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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