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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目黑之夜

在我们不远处是一个九江的三口之家,年轻漂亮的妈妈带着蹒跚学步的宝宝放着风筝,马路边上,她老公正从一辆车里钻了出来。那是一辆蓝色本田车,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款。但是从他们幸福的表情来看,他们是真正的九江人,这座城市的主人。

再远处,几个身穿单衣的小青年坐在草地上玩扑克,不时地,因为出牌而把欢笑和争执的声音传递到我的耳朵里。看样子是工厂里的打工仔。他们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在这座城市生根发芽,干几年,攒一点钱,回家盖房、讨老婆,结婚生子。在自己贫穷但是亲切的老家走出自己的人生轨迹。九江,虽然建设在他们的肩头,但是,他们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们从农村涌向城市,干没人愿意干的活——拆房、修道、搬运、洗发、清洁、保安、坐台……。而城市管理者对待他们只有一个字:拆!

而我们呢,我们又属于哪里呢?

是的,我们既不是农民,也不是城里人。我们是仰仗土地又背叛土地的人,我们在模糊的虚荣中,用零星作响的掌声去填充自家空荡荡的粮仓。对我们这些所谓的文化人而言,文化的名号有时真的有如鸦片,你可以无一技之长,甚至可以卑劣猥琐,但却能在瞬间自觉凌驾于万人之上,妄想自己那点文字以不朽——

“小雪,”我说,浑身的血都凝住了。“总有一天,我也会开着自己的车,带你来到这里,快乐地享受阳光,轻松地享受九江生活——”我向她信誓旦旦地发誓。

她心里挺紧张,却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整个城市里的人都听得见,像是在击鼓,我对着老天起誓。“你跟别的女孩也这样说过吧……”

我们又花了短短一段时间说了些蠢话——

那一天,我们很晚才回到家,很多的时候,我们都是屏声静息,沉默无语,背靠背坐在草坪上。我们目送着天边流云的变化,目送着太阳渐渐沉落地平线。我不知道小雪在想着什么,或许是对将来生活的渴望,或许是对未来工作的憧憬。而我,则充满了对未知的无法把握的迷茫。

天色暗了下来,我俩挽着手在马路上走了好几公里才回到家。夜色吓得九江绽放了她绚丽的芳华。虽然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闪烁的霓虹下面掩映着怯怯的流莺,车水马龙的立交桥下蜷缩着流浪的乞儿,但是此时,我只是被那缤纷的绚丽灯光所迷惑,痴迷于她的万千色彩和激情四射。

那天晚上,小雪从楼下快餐店买来两份盒饭,一共花了六块钱。她和我坐在家里的纸箱子上,默默地吃着。她总是挑出她饭里的肉片给我,说自己在减肥,“要是自己胖胖的,给人家第一感觉不好,找工作就会很难。”我知道她是心疼我,而我至今却仍然一无所有,什么也不能给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礼物。她依然留在我的身边,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我多留一点,这真令我羞愧难当。作为男人,我没有给她遮风挡雨,作为支柱,我却一事无成,甚至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却胡乱发脾气、耍性子,让她在夜里默默流泪——我真他妈是个大混蛋!

不管怎样,工作的事等明天再说。后来,我们紧紧相抱在一起,谈了很久很久,话题都很严肃。然后洗澡,接着再谈;起初开着灯,然后干脆把灯关掉——一些事已得到证实。我竭力使她同意去人才市场是找不到工作的,她欣然领会。

次日凌晨,我们毅然开始执行新计划。我们打算去十里一带,在那儿找家餐馆去当服务员。

我同小雪乘一路公共汽车去十里的那天下午,天气和煦温暖。我们靠在座椅上,完全放松,边聊着天,边望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楼房,什么事儿也不操心。

我们下了车后,沿着坑坑洼洼,尘土遍地的街道,一家一家地推开餐馆的大门,问他们招不招人。站在黑乎乎的门口、围着白色围腰的服务员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乡下人一大早就来到街上,到处都可以见到他们。

我们仔细地把临街那些店面看在眼里。

“老板!要不要人?扫垃圾,刷盘子,当小工,打下手都行!工钱好说,管饭就行!”我大声吆喝着。其实我听得出来,我的声音中有着做作的夸大,似乎只有大声喊叫才能掩盖住心里的怯懦和卑贱。

“不要!不要!”一个粗俗低贱的中年妇女从柜台后站立起来,不耐烦地挥着手,像是在驱赶苍蝇。

我们被连推带搡地赶出了第一家小饭店。

小雪笑笑,对这个老板娘说了声“谢谢”。然后去推第二家饭店的门。

“老板!要不要人?扫垃圾,刷盘子,当小工,打下手都行!工钱好说,管饭就行!”我们继续吆喝着。

“滚!滚!”一个睡眼蒙眬的男子从里面冲出来,也许是昨天晚上打麻将输了,也许是被老婆骂了,好像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我们被骂着滚了出来,小雪依然对他说“谢谢”,留下愣愣的他。

我们虔诚而坚定地去推第三家饭店的门。“老板!要不要人?扫垃圾,刷盘子,当小工,打下手都行!工钱好说,管饭就行!”

我们继续吆喝。就这样,我们到处碰钉子,被人足足拒绝了十一次。

其间,曾有一个老板用油腻的大手捏着小雪的简历研究了半天,好像是要鉴别一下真伪。他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不是我不用你,而是你根本干不了多久,你现在是需要吃饭睡觉的地方,干上两三个月又要去找别的工作了,到时候我还要再雇人,这里不适合你,还是到正式的公司去试试吧。”

十里大街小车、农用车、大货车川流不息,发狂的噪音震耳欲聋。每隔几分钟至少发生一次交通违章事故;人人都匆匆忙忙向着前面的方寸之地挤——而大街尽头则是一片广袤的稻田,分外宁静。

我们从东头一家家问到西头,我们走遍了这条街,还是没人雇用我们。

前面靠铁路左侧有一个叫东陶的建材市场,据说是浙江温州老板开的。小雪叽哩呱啦同她的同乡聊开了,逢人便问是否有活儿干。

已是夜晚,十里大街简直成了倾泻着炫目光华的大电灯泡:电影院,眼镜店,廉价服装地摊,一块钱门票的通宵录像厅,灯光暧昧的发廊,停车场上破旧的大卡车和溅满泥土的翻斗车多达上百辆。十里有不少台资工厂,那些下班的民工好像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坐在路边草地上抽烟玩扑克。小雪不放过任何同他们聊上几句的机会,我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竟然还有安徽、湖北一带的北方口音,带着套近乎的小算盘,我也厚着脸皮凑合了过去。

但是,淳朴的民工们保持着“不和陌生人”说话的古训,不管我们如何套殷勤都个个沉默,不再开口。

确实,在九江,在街上,在路边没事朝你献殷勤、打听路,捡到钱包拉你分钱的,十个有十一个是骗子,还有一个在旁边躲着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问题是,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反对**,只是想认个老乡也不行吗?

我诚恳地说出我的企图,民工们渐渐放弃了警惕。这真是一群憨厚的小伙子,他们一个个七嘴八舌地问我们这个那个,然后大家一致给出主意,总而言之,像他们工地上的力气活小雪是干不了,木匠,瓦匠,电工等技术活小雪也不会——我被他们各种极为实用的建议吊足了胃口。在草地上踱来踱去,像个大思想家一样——

“我堂哥在共青城一个叫鸭鸭的羽戎服装厂开卸车,他认识的人多,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去他那里看看,碰碰运气。”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对我们说道。他穿条洗得发白的磨损了的牛仔裤,夜色四合,活像一根立着的乌黑的塔柱。月光下,通至德安的路像是一条乳白色的闪亮的水流在流淌。大地覆盖着朦胧的光。亮闪闪的野果好似项链挂在灌木树上。稻花的香味洁净而又馥郁,犹如酒香。这阵阵清新的毒气扼住了被黑暗、汽车尾气、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和各色光晕笼罩的城市滋滋发响地呼吸,驱散了滞留在树林、沟渠、篱笆和田野各处的云杉枝满含树脂的闷气。

我知道他所说的鸭鸭羽戎服装厂就在德安县,离九江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小雪要是去那里上班,就不用辞掉都昌的工作了。我开始心灰意懒,感到非常悲观,仿佛自己正身处一个不断崩溃的世界中,需要摸索前进,身边是快完全腐烂的物体和色彩。但不管怎么说,拿到他堂哥的住址,我们还是千恩万谢。

十里大街的夜晚疯狂般喧嚣——是周国贤在《目黑》中唱到的那种夜晚——声嘶力竭般的吼叫和喧嚷。而在这番喧嚷之上,黑色眼睛沿途似乎与你有过一帧风景,路上谁也没名没姓;静静行经,留影目黑之夜,仰望流星游历——人们在卡拉OK厅、街头巷尾、卫生间、窗户边低声啍唧。有时候竟也咒骂几句,朝窗外望望。

此刻,在我眼前的这些民工兄弟,真是令人羡慕啊!他们活得轻松、舒展、透明、纯粹,不躲闪、不掩饰、不怯懦、不自抑,全都像一株株按照太阳的走向随时调整自己生长方向的向日葵。而我眼下最想——小雪也一定这么想——去喝一杯酒消消我心中的怨气。

我们花了九块钱买了两份盒饭和三瓶庐山啤酒,来到铁路调车场。我发现一个性情刻板、愚昧无知、骨瘦如柴、耳大如驴的人,就坐在我们近旁。他一言不发,铁青着脸,敌视着我们。另外一个畏畏葸葸地瘸着一条腿、满脸一绺绺黑胡子,长得像农村二流子的人也围着火堆坐在货箱上,远处还有一个疯癫的、形销骨立、腰肢细小、双颊凹陷的妇女,他们全都是一群流浪汉。

于是,我们也坐在那儿喝了起来。右边停着几节周身已变得乌黑的运货车厢,映着火光,但在月光下看起来仍显得有几分悲凉;向前面望去是四号码头如火柱似的灯光;左边有一个硕大的铁皮屋顶的仓库。小雪傻乎乎地把两瓶啤酒都喝光了,就这样边喝边聊。她紧紧抱着我,让我在冰冷的地面上,薄薄的纸壳上,把脸埋藏在她温暖的□□中无声啜泣。当然她告诉我别离开她,她说她可以晚上去摆烧烤摊,可以再去卖啤酒,挣的钱可以够我们生活;我用不着干活,只管坐在草地上喝啤酒吃烧烤。“你同意吗?”

我坐在货箱上真想叫喊。我真痛恨自己的无能!我痛恨自己在学校时候牛逼哄哄地以为,天下之大从此可以尽情遨游,一展宏图。到如今却连顿饱饭都没有办法,让这个深爱自己的女孩吃上;我痛恨自己曾经感觉自己满腹经纶,胸怀大志,到如今却卑微低贱得如同街边的一只破鞋无人问津。

铁路上的流浪汉已经走了,一些醉鬼和年轻的母亲带着孩子路过;一辆警车开过来,警察下车东张西望。在我们前面不远处一列货车在调轨。蚊子像沙尘暴挂在夜空里。从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调轨的嘈杂声淹没掉了汽笛声。蚊子仍像漫天扬起的沙尘。

我们起身漫不经心地朝火车站街下跨道走去,穿过滴水的隧道,上去就是南门湖公园,再向右拐入体育馆的足球场,经过九江宾馆门口,向左拐入南门口大街,过了工人文化宫来到步行街。湓浦路真长,我们终于到家了。

在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里,我同小雪分手告别。狗在小巷内窜来窜去。僻静的小巷有少许街灯。夜色温柔,我看见小雪住的三楼窗户已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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