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里,发现燕子姐竟不在。
我一呆,这时候听到窗户被敲响,我掀开窗帘,一张人脸贴在玻璃上,正幽幽地看着我。
啊,是燕子姐……所以刚才是燕子姐叫我啊。
我连忙起身,绕过前厅,走廊,厨房,卫生间,打开后门,放燕子姐进来。
燕子姐洗了手,之后我们两人回到我的卧室,我问:“燕子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啊?”
燕子姐说:“在你进园子的时候。”
我说:“你咋不叫我啊?”
燕子姐答:“我大号叫你干嘛?叫你跟我一起大吗?”
“园子里有个黑影。”
“有就有呗,你不要大晚上随便往园子里跑。”
“为什么?”
“因为有黑影。”
“……”
我将衣服里的李子献给燕子姐:“可好吃了。”
燕子姐犹豫:“可是刚刷完牙……”
我连忙说,那放桌子上,明早吃。
燕子姐点点头,过了会儿问我:“你就为了这个去园子啊?”
我说:“是呀。今年你还没吃过我家的李子吧?今年的李子可好吃了。”
燕子姐温柔一笑:“知道了,明天我带回家吃。”
我一愣:“明天你就走啊?”
“不然呢?永远住在你家啊?”
“可是……多住两天不行吗?”
“以后吧,明天我得回去,姑奶叫我呢。”
“……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姑奶可能快不行了,她的房子打算给我了。”
“啊,这样……”
我见燕子姐情绪不佳,也不想再缠着她聊了,于是两人关灯睡觉。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燕子姐就要走了,我说骑车送她,她不要,叫我呆在自己家里哪也不要去,天黑后最好门也不要出。她叫我伸出左手,我一伸,忽然发现我手腕上竟然有一个特别细的红色手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有点惊奇地问燕子姐,是她送我的吗?
她却从我手腕上取下了手链,说:“这是王佗的。”
燕子姐说,这手链她本来已经还给王佗了,没想到王佗却把这手链放到了我身上。我顿时觉得,这手链怪晦气的。
燕子姐叫我有事微她,便揣上我的李子,坐着客车回县城了。
这一整日平平无奇过去,直到,晚上十点,我关灯入睡。
我也不记得我躺了多久,感觉自己没睡着,又好像睡着了。某一刻,我听到敲窗户玻璃的声音,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在黑暗中坐起身,竖着耳朵又听了听,真的有人在敲窗户,敲得挺轻的。
我打开灯,疑惑地拉起窗帘,乍一看只能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我将脸贴近玻璃再看,一下子看到燕子姐的脸。
我吓一跳,她脸色发白,神色紧张,我隔着玻璃叫她,她好像听不见,只伸出手指指向她的左方。
我没懂她的意思,她却转身往左边走去了。
我感觉很奇怪,有一瞬间想,这不会是假的燕子姐吧。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手机竟然没电了,我插上充电器的时候,窗户又被敲响了。
再次掀开窗帘,还是燕子姐站在窗外,还是手指左方,然后走开。
我干脆打开窗户,把拖鞋拎上,从窗户跳了出去。
后院空寂寂的,没有人,我往燕子姐之前手指方向去,尽头是与邻居相隔的栅栏,我家房子也和邻居家的房子紧挨着,中间只有极细的通道,里面又黑又脏,从没有人走过的。
我向这狭窄的通道望去,通道尽头站着燕子姐,正冲我挥手呢。
我想穿过这条通道,可是通道确实太窄,挤着出去很难受。我干脆从窗户跳回自己卧室,来到前厅。打开前厅门,燕子姐就站在门口,见我开门,焦急地对我说:“快骑上你的自行车,送我去姑奶家,要来不及了。”
我来不及多问,被燕子姐推进屋子,示意我快点取自行车。
我只好将自行车推出来,推到街道上,燕子姐立刻坐上来,并催促我快点骑。
我一边骑上自行车一边问:“燕子姐,怎么啦?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又着急回去呢?”
我听到背后燕子姐的叹气声:“姑奶叫我晚上来这里取个东西。”
“是什么呀?”
“不能告诉你。”
“哦……”
两人沉默一会儿,我又问:“姑奶还好吧?我好像很久没见到她了呢。”
“在住院呢。”
“什么病呀?”
燕子姐却答非所问:“她给别人看命看得太多了。”
一阵小风吹到我脸上,我脸颊边缘起了鸡皮疙瘩。我担忧地问燕子姐:“你以后不会也给别人看命吧?”
“我不看,都是注定的,有什么好看的。”
没一会儿,我们就出村了,村外似乎比村里更黑,也更冷了。
我问燕子姐带手机了吗,帮忙照一下路,实在是看不清路。
燕子姐说她没带,而我出来时匆忙,手机还在充电,也没带。
我叹口气。
燕子姐的胳膊忽然揽住了我的腰,我低头看一眼,她胳膊特别白,手腕那里好像有个细细的链子。
我疑惑问她:“燕子姐,你怎么把那手链戴上了?”
“好看啊。”
我沉默,我感觉燕子姐的胳膊好冷。
遇到一个上坡时,我的腿有点没力气,但还是拼命骑。为了加把劲儿,我想听燕子姐的声音,就叫她:“燕子姐。”
“我在呢。”
“感觉有点冷,你靠我近一点。”
没听到回答,我低头看看肚子,燕子姐的胳膊不见了。
我疑惑:“燕子姐?”
“我在呢。”
我忍不住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我吓一跳,连忙刹车,一脚撑地,转身望向来路:“燕子姐?”
“我在呢。”声音来自我脑后。
我转回身子,视野中只有黑暗。
正惊疑不定,自行车忽然动了。我手忙脚地抬脚并握紧车把,自行车自动带着我往前了。
我捏住车闸,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地面声,可车子还是在向前移动。我松开车闸,车子移动得更快了。
我忽然懂了刘苗能骑自行车却不敢骑电动车的心理了。我此时不正像骑电动车一样吗,不用我蹬车子它自己就跑。
现实却不容我苦中作乐,我开始听到前方有马蹄声传来了。
我感觉不妙,连忙旋转车把,试图调转车头,没想到车真的被我掉转了方向,我立刻加把劲狂蹬起来,向着来路。
然而身后的马蹄声还是越来越近,车子也不再自动向前了,全靠我脚使力。我蹬啊蹬,忽然车子“咔吧”一声,车链子掉了。
我觉得我的心脏也同时从胸腔中掉下去了一样,连忙回头查看情况。
只见一匹白马在昏暗中坠在我身后,在我停下的这一刻,马一个起跳飞扑,两前蹄直接将我从车上踢了下去。
我趴在地上,惊吓万分,扭头再看,发现自行车边还站着一个“我”。
“我”,姑且叫她杨美玲吧,她向我走过来,抓起我的一只脚,用绳子将我的脚绑到了后车座上。
我又怕又疑惑,杨美玲却坐上车后座,白马化成人形,骑上车掉头往县城方向去了。
我的脚还被拴着,车子一动,我立刻被拖行起来。
白马男骑车载着杨美玲在黑夜里穿行,车后拖着不知该称为何种状态的我,实在是怪异。
我比较感到安慰的就是,我不痛。所以我还有闲心去观察前方的两个。
杨美玲面朝我,脸上看不清表情,我觉得,她在看我笑话,看我被车子拖行的惨状。
我的头在地上摩擦,我挣脱不开被绑缚的脚。我伸手摸摸后脑勺,心里一咯噔,我圆圆的头颅,怎么现在摸起来成了个扁头?
我将手背在后脑勺上来回摸着,感觉坑坑洼洼的。我抽回手一看,我的手背也被磨掉了一部分。
我忽然懂了,这样子下去,我的头大概会磨掉。
这样一想未免太可怕,我赶紧抬起我的头,不使它着地,于是受害的部位成了我的肩背。
我总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我的肩背并不宽阔,如果被磨没了,我会不会头身分离,再也不能聚拢?
想到此,我再次紧张起来,开始给自己想办法。
我得说,我还是有点急智在身上的,我想起那一晚我的腿被磨到只剩大腿,如今腿被牵起来了,不能指望,还有什么能跟腿一样可以很好的做个平替呢?
答案显而易见。
我鼓起劲头,将自己翻了个面,成为面朝下的姿势。这样做自然有我的妙处。
我两手撑地,腿被牵着倒退,我的手从手指开始磨起,我将亲眼看到我的胳膊越来越短。
但这还不是我的终极办法,我怎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做到最小化减少伤害。
我的做法是:将两手臂像脚一样点地奔跑。
至于这么做的道理……只要想象一下,同样是移动一百米的距离,双脚挨地被拖行一百米,与,双脚奔跑一百米,两种方式哪个鞋子磨损更严重?就可以理解了。
我在尽量减少我的肢体与地面接触的时间。
也不知道杨美玲是瞎了还是不在乎,总之她任由我像蜘蛛一样两手一二一二,一二一二地轮换不停……
这样的拖行记不得有多久,我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或许我只是困了,总之我的胳膊肘依然忙个不停。为什么是胳膊肘?因为我的小臂已经磨没了。
车子终于停下来了,杨美玲下了车,解了缰绳,牵着我进了一道门。说实话,我很怀疑她牵错了,我觉得她应该牵得是白马男。
可直到杨美玲进了门,白马男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也像个瞎的。
我被杨美玲拴在了院子里的一个黑暗角落,我趴在地上打量,发现这里是个熟悉的地方。
院子里的沙坑,秋千,棚子,房屋窗户透出来的一道红色的暗光(似乎是室内上着供),这里不正是燕子姐的姑奶家吗?
我忽然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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