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过段时间才能出结果，但其实前几天冯友亮就已经听到风声了，毕竟是作为被调查的主要对象之一，事情很难完全绕开他。
更别说某些人一早便故技重施，好心提醒过他一定要“注意防范”。
他对此嗤之以鼻，没觉得这小子能翻出什么名堂，还大言不惭这种放狠话的环节吓吓梁正豪也就罢了，拿出来对付他这种老骨头可就不大合适了。
直到今天下午，调查人员在手术室外观摩完他一场手术，并在结束后突然把他喊走，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竟一直都在心里模拟这种场景，才至于能够在如此高压下对答如流。
他抹着虚汗把人送走，一时竟不知该气该笑。
回头仔细检查了一圈办公室，确认并无监控及监听等设备后，还是不放心，再三思虑过后，最终把人堵在了一个隐蔽的楼梯间里。
时霁左右环顾，一时有些恍惚：“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吧？”
“……”
他自以为有底线的退了半步：“就算我对性别没什么意见，年龄是不是也得稍微卡一卡？”
“……”
饶是冯友亮的脸色已经沉底，面上却再不敢流出那种不自量力的轻蔑与鄙夷：“你背后的人是谁？”
他明明已经拦截了所有文件，程序却还是往上走了，那么事情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背后有人，这个人的权利还远大于自己。
时霁笑着反问：“有差吗？”
冯友亮个头平平，观他神色需得高弧仰视，也是经此一遭才发现，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目中无人，只是从前自己没把人放在眼里，才未能察觉这份底气的由来。
的确，不管那人是谁，对事情的结果影响应当都差不多，他应该要问的是：“你想要怎么样？”
时霁扬了扬眉：“实话吗？”
冯友亮恳切道：“当然。”
他固然是有城府的，但一般有人诚心诚意地问了，他也都能真心实意地答：“本来呢，就只想要一个公道。”
“您也知道写篇文章有多不容易，我又哪有那个心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所以只要举报顺利，抄袭者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件事不结束也得结束了。”
“但偏偏，您能力强啊。出手拦下了证据，还硬把人给保住了，这不就给自己制造违规证据了么？”
他笑着说：“那你说，你都把机会送我面前了，我要再不好好把握，把你们一锅端了，哪对得起你前前后后忙活这么久啊？”
冯友亮瞪大眼睛，彻底失语：“……”
所以在这件事里，梁正豪仅仅只是一个切入口，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他！
早在蓄意诱导梁正豪抄袭时，他就断定自己一定会出手，所以才会在举报之前走漏风声，明面上是给梁正豪时间去寻找应对之策，实则是在等他说服自己来介入这件事，而一旦他经手，整个圈套才算完全实现闭环！
梁正豪的行为会被披露，他也一样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能把如此大的心机，这样轻飘飘的说出来，但自己显然已经过了硬碰硬的年纪，更能善用明哲保身的周旋。
他咬牙按捺：“要我怎么样，你才肯收手？”
“啊……”时霁有点犯难，总觉得这种成年人之间规矩的谈判有些乏味，但人家都已经放低姿态好声好气地提了，他也就只能自己来增加点趣味性了：“要不你考虑下，保大还是保小？”
话毕，耐心告罄。
他推开消防门，回更衣室换完衣服，而后下行至车库，准备去趟江家陪老人吃饭，丢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喻了了：【我可以】
他指尖微顿：【？】
喻了了：【可以安置好你】
“……”
他呵了一声，耐心回笼：【不觉得麻烦？】
喻了了还挺认真的：【不会啊】
心道再麻烦还能麻烦过她身边那群人？而且他也不是主动惹的事，就算被麻烦，她的接受程度也还是很高的。
而他本就是个底线不高的人，在这方面也是遇强则强：【可能还会占用你很多时间，也没问题吗】
这次喻了了倒是犹豫了会儿：【在保证工作的前提下，能抽出的时间你都可以随便找我，这样可以吗？】
时霁轻嗤，还挺有原则：【行啊】
喻了了又顿了会儿：【那我现在是可以关心你了吗？】
他扬了扬眉，不置可否：【你想怎么关心？】
“……”
-
喻了了实在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关心他的前提，是得想好该怎么安置他？
思来想去，觉得最接近的答案应该就是自己太忙，很难在平衡好工作的前提下，再去关心他的事情。
这么想通之后，她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得到的结果也大致相同，他就是担心会占用自己太多时间，还因为会麻烦到自己而觉得不好意思。
不像她那群逆子，每次捅篓子都是那么地出其不意、理所当然！
喻了了深表欣慰的同时，很快表明了自己的真实态度，却又在被问到想怎么关心后，再次凝固住了。
她只好找到陈桃，熬了两个通宵深扒那个维权群，把可以作为参考的证据一一收集并归纳，有必要的话，还会找到当事受害者询问经过。
于是几天后，时霁就收到一份快递文件，前后罗列了近百例详细的受害案例，单是翻阅就花了不少时间。
他悉数浏览完，一时还有些震撼，不知该表扬她乐于助人的精神，还是懂得投其所好的手段。
喻了了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趴在办公桌上：【怎么样，有用吗？】
半分钟后得到回复：【你做的？】
【不是不是】
前两天才信誓旦旦不熬夜，她这会儿哪里敢说实话：【朋友帮忙比较多！】
【嗯】
他不冷不热道：【谢谢】
喻了了松了口气，想到什么，又兴奋起来：【对了，今晚的音乐会你打算几点去？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公司这边有好多还不错的饮品店】
她都已经颅内想到好几家了，却冷不丁收到一句：【不去了】
【啊？】
她忽地坐直：【为什么？】
着急追问的紧迫度，有点儿像努力半天，到手的奖励却突然飞了的意思，时霁随手回：【更想去看边上那场话剧】
喻了了退出聊天框翻了一下，很快又回来：【那个好像没票了】
都是公益类的献礼演出，相较于交响乐，话剧还是要更热门些，几乎是刚出票就直接被抢光了。
时霁并不意外：【所以不想去了】
喻了了：【……】
本来就是大家拉着一起报的名，说是要共同提升下艺术造诣，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安排上了，这会儿说不想去倒也是认真的，但不幸的是，最终依然没能通过大家那关。
-
临近7点。
几人从医院边上一家餐馆出来，开了两辆车往剧院去，沈长耀按人头在楼下买了几瓶水，但一直等到快要开场，最后的那瓶都还是没能送出去。
他不由看向时霁：“都快七点半了，了了怎么还没来啊？”
了了？
才见过一面而已，自来熟得也未免太过了吧。
时霁更加懒得解释：“可能加班吧。”
本来也不是她会感兴趣的场合，不来就不来了。
“啊？”沈长耀一脸遗憾：“不是说能安排好工作吗？怎么又刚好今天加班啊，那她晚点还能来吗？还是整晚都来不了了啊？”
“……”
时霁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复杂到自己都有点看不懂，也不确定是不是小三通病，一确定关系就莫名其妙开始变作。
所以才会突发奇想要拒绝她，又在发现她知道自己不来也就不来了，却从头到尾连句问责都没有后，莫名其妙就开始烦躁。
所以她就是这样，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和能量，随时都能“关心”喜欢的每一个人，且随时随地收放自如，就算偶尔出点意外也全无所谓是吧？
他看着拉开序幕的舞台，没来由地低气压：“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你打电话问一下啊，再不然你把号码给我我来打……”沈长耀又说了些什么，被舞台音效压过大半，他也索性当没听见，拿起矿泉水喝了两口，便冷静下来开始观赏节目。
只是没过一会儿，兜里的手机又忽然开始震动。
工作关系，手机不能静音，他低头扫了眼来电显示，一时又有些恍神。
“时医生？”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兴奋，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还是仅仅只是喊这个名字，就足够让她兴奋。
他胸腔震动一下，喉结滚动：“……嗯。”
像是才听到这头背景乐，喻了了有点懵：“你……是在大剧院吗？”
时霁顿了下，声线没什么波动：“嗯。”
更有些诡异的欠骂心理，想听她着恼地冲自己吼上一句，责问他为什么要骗人。
喻了了却只是愣了一会儿，兴奋的语调因为犹豫，而变得有些沉寂：“我在剧场这边，刚刚找人买到话剧的票了，还有十分钟开场。”
“但……你现在还要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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