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
“您在想什么?”
一道男声打断了崔执业的思绪。
秋雨稍霁,落在窗台上的灵蝶轻轻跃起。
崔执业收回视线。
“竹茗到随州了么?”崔执业目光右移,视线停在眼前这个气质稍冷的年轻人身上。
温轻月轻轻颔首,眉眼一贯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冷意。
“师妹上午传音,说是已与郁师弟会合。”
听见他的称呼,崔执业笑笑,语气无奈,“亲兄妹,怎得如此生分。”
温轻月眼神平静,“弟子修无情道,竹茗于我而言,与其他师弟师妹并无两样。”
崔执业不紧不慢地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好啦,知道你道心坚定。不说这个了。”
温轻月稍稍迟疑,问,“师叔分明派我与竹茗一同下山,当时为何又要以处理事务为由将我留下来?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我秘密通知各位长老闭关么?”
“不止,”崔执业道,“随州此行并不是让你的师弟师妹正面与那人对上,不必担心,你留在蓬莱,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温轻月便不再多问。
此时已经入夜,一轮明月高悬。崔执业偏头看了眼窗外,道:“等天一亮,你便带着封神镜前去南化山吧,宁一长老性子倔,迟迟不肯闭关,南化宗实力不比当年……”
“宁一修为已停滞百年有余,天恒想要破解封印,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他。”
崔执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到时候,南化宗众人怕是护不住。”
温轻月作为崔执业的心腹,对这件事也甚是了解。他知道结界破损,天恒魔主恐将重新出世,但他有一点不明白。
“结界不是已经被修复了吗?在那群留仙宗弟子失踪之前,况且天恒魔主的肉身还被压在骨渊,他是怎么出来的?”
温轻月问。
“或者说,您能确定,郁师弟当初碰见的,就一定是天恒吗?”
崔执业摇头,“不能确定,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若是天恒,阑珊当面撞见,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居然活下来了……”崔执业眼里带着担忧,良久,他微叹道,“虽不知为何,但阑珊能活着,已是万幸。”
“是示威吗?”温轻月垂眼,若有所思,“他故意要郁师弟将银瞳的消息带到修真界,用以引起慌乱?”
夜沉如水,繁星跃上。
崔执业忽地想起了那年修真界的腥风血雨,想起了那苍白王座上染血的平静面容。
银瞳深邃,无悲无喜,那些刀光剑影映在他的眼睛里,曾令无数修士胆寒。
茶温渐凉,崔执业缓缓回神,无知无觉地抿了一口。
“也许。”
——
“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烛火幽幽,刚洗浴完的郁阑珊趴在床上,双手撑着脸,目光诚挚地看向一旁的虞镜雪。
墨黑的青丝散乱地披着,从肩头蜿蜒到雪白的寝衣上。领口微敞,若不是虞镜雪此时不能视物,从他这个角度看,甚至可以看到这人锁骨下方的一粒小痣。
郁阑珊穿衣很随性,领口散开了也懒得拉,如果虞镜雪没有失明的话他可能还会稍微注意一点,但现在虞镜雪不能视物,他就无所谓了。
“并未。”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内的烛火也不刺眼,虞镜雪便取下了遮目的白锦。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总会在眼睛下方遮出一片阴影。郁阑珊总爱在这个时候悄悄盯着他看。
现在也不例外。
“可是你今天都没有怎么理我。”郁阑珊目光未动。
他从今天早上就发现了,虞镜雪都不怎么主动跟他说话了,好像在生他的气。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接受他给的那些聘礼,还是因为没有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
“有吗?”虞镜雪平躺在床上,他几乎能感受到上方投来的郁阑珊的阴影。
“有啊,以前你都会特别特别温柔地问我能不能牵着你,说你看不见。可你今天都是让侍卫扶着你,都没让我牵了。”
郁阑珊神情蔫蔫,他喜欢虞镜雪温温柔柔地向他求助,喜欢虞镜雪掌心凉凉的体温,也喜欢牵手时从虞镜雪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淡香。
郁阑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迷恋这种感觉,但他就是喜欢。
以至于虞镜雪突然不要他帮助了,他心里还觉得失落。
郁阑珊往他手上看了一眼,更加委屈。
“你连同心戒都没带戴了,你明明答应过我以后都带着的。”
虞镜雪忽然坐起身,由于这个姿势变化得太过突然,撑着脸凑到他跟前的郁阑珊差点没反应过来,只差一点便要撞到他。
“……你,怎么突然要坐起来。”郁阑珊迟钝地问。
虞镜雪在床边的暗格里摸索出那枚红玉戒指,递给他,言简意赅。
“你离我太远,戒指很凉。”
郁阑珊没想到是这层原因,语塞片刻。
这玉戒本就是距离升温的一类灵器。他今日离虞镜雪这么远,指不定这戒指有多凉。
虞镜雪手本来就冰,肯定捂不热这戒指。
想到这里,郁阑珊语带歉意地说,“抱歉……我没想到这一层。很凉的话,那你以后就不要带了吧?”
虞镜雪一顿,还以为他会说什么“那我以后离你近一点”。
“不必,”虞镜雪无奈摇头,妥协道,“最近随州来了个能给灵器加工的修士,托他帮忙改一下便是。”
“那好啊。”郁阑珊双手捧着两只玉戒,眉眼弯弯,“将他改成会自己发热的灵器就好了。”
虞镜雪“嗯”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玉戒。
“你的也给我。”虞镜雪道。
郁阑珊:“我的也要改啊?”
虞镜雪颔首。
那也行,毕竟是一对儿嘛。
郁阑珊这么想着,把指尖的玉戒取下来,也放到他手上。
“那你还生气吗?”郁阑珊试探问。
“……我没有生气。”虞镜雪微笑。
不就是瞒着他给那个小道士还债吗?不就是可怜那道士扇子都是破的专门去玉器店要给他订做新的吗?不就是老愿意为了无关的人献出一颗赤忱的心吗?
虽然说郁阑珊什么都没跟他说,什么也不想告诉他,但自己这不是知道了吗?这是能理解的不是吗?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郁阑珊对他还不是一样真心。
每个跟他接触到的人都能感受到的,那么平等的真心。
“真的吗?”虽然他的语气仍然又轻又温柔,但郁阑珊有点不相信。
十天半个月下来,他也摸索出了一点规律,虞镜雪生气的时候不会让你看出来,仍然会温温柔柔地跟你说话,对着你笑,但是他不会像平常那样任由你牵手,也不愿意跟你有什么肢体接触。
就像在赌气一样,明明心里已经气得要死了,但偏不告诉你,不让你看出来。
郁阑珊怀疑试探地勾了勾虞镜雪冰凉的小指。
没反应。
虞镜雪任由他勾。
郁阑珊又伸手和他十指交握。
虞镜雪还是没什么反应,甚至主动将手握得更紧。
有一点被冰到,郁阑珊下意识把这只冰凉的手揣进怀里捂热。
虞镜雪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神识骤然发散。
他看见了郁阑珊认真地为他暖手,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那双总是带着明媚笑意的眼睛此刻微微垂着,乖巧认真。
心像漏了一拍,虞镜雪忽然就不生气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啊,这样一个真挚热烈的人。
在心里肆意扎根生长的名为嫉妒的藤蔓忽然间停止生长,虞镜雪此刻的心情意外地平和。
神识落到旁边乖乖巧巧的郁阑珊身上,虞镜雪轻声呢喃。
“我不生气。”
“嗯?”
他的声音太小,郁阑珊一时没听清,不过他还是弯着眼抬眸看他。
虞镜雪将已经变得温热的手从他怀里抽出来,像白天一样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托住,语气温柔。
“阑珊,我没有生气。”
“嗯、嗯……”
脸颊忽然被托住,郁阑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受到了一阵温热。
虞镜雪的手很长很大,又被他捂的格外温暖,郁阑珊的整个左脸几乎可以埋进去。
深秋,夜里凉。
饶是郁阑珊这种活力旺盛不畏寒的人,经常裸露在外的脸都是凉的。
一陡然触碰到温暖,郁阑珊的反应不是不适应,而是感觉很舒服。
是因为自己刚刚帮他捂了手,所以他也要帮自己捂脸吗?
那……那虞镜雪人还怪好的……
郁阑珊懵懵地想着,也没躲开,很自然地接受了脸颊上突如其来的温度。
虞镜雪仅仅只是托着他的脸,没有像今早一样在他脸上滑来滑去,好像真的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他仍阖着眼,容颜清冷,白日里那股无比疏离的气质匿去,只剩万般温柔。
郁阑珊有片刻沉溺,没被捂着的右脸也开始隐隐发热。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感。
郁阑珊发现在面对虞镜雪时自己总是容易多出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倒也不是厌恶。
就是觉得……很奇怪。
郁阑珊自诩是一个独立的修士,可是为什么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和虞镜雪呆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喜欢触碰对方,喜欢被对方触碰。
可能是虞镜雪身上太香了吧,总是吸引自己凑上去闻一闻。
思考无果,郁阑珊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对方身上那股很轻很淡的冷香。
“明天也要出门吗?”虞镜雪耐心问。
“明天要出门。”郁阑珊答道,他的脸还被捂在虞镜雪掌心。
“那早点回来,好么?”
郁阑珊虽然有些昏头转向的,但在这种事上他难得还保留了一丝清醒。
“嗯……这个,要,要看情况……”他老实说。
左脸颊忽然被捏了一下,虞镜雪撤开手,温柔地在他头上揉了揉,声音带着笑。
“好吧,那今天早些安寝。”
家0其实属于那种特别喜欢跟家1亲亲抱抱贴贴的类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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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生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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