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看出来吗?”阮佳音神秘一笑。
“看出来什么?”井弦和文森特异口同声。
“杨老板喜欢井哥他爸啊。”阮佳音满脸都是嗑到了。
两个男人错愕极了,这确实超出了他们俩的感知范围。
“我说让你少看点小说电视剧,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性缘脑,看谁都像恋爱关系。”文森特点着阮佳音的脑门教训道。
“信不信由你。”阮佳音打开他的手,绕到了井弦那边。
“佳音的分析还真是有可能,1997年国内才废除流氓罪,有不少同性恋确实是因为这个罪名坐过牢,2001年同性恋才被从精神疾病名录中删除。那时候很多父母会把同性恋子女送去接受精神治疗。那杨老板用这个理由申请庇护也很合理,在某种程度上讲,确实是一种迫害。”
小丫头还真猜对了,杨林凡是爱过卫东的,甚至可以说到现在都依然爱着。虽然他描述得很克制,但当他每每提到卫东时,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卫东是杨林凡第一次爱上的人,但是他瞒了一辈子,他不敢出柜,也不敢示爱,卫东是他踮着脚都觉得自己够不到的月光。而且他知道,卫东只喜欢女人。
暗恋挺好的,至少不会失恋,反正他这一辈子有没有爱情也就这样了。
杨林凡是纯同性恋,还是从小就觉醒那种。十五岁别的男孩都在偷看班花的时候,只有他眼睛从校草身上挪不开。
十七岁的时候,他被几个同学带去了东四人民市场旁边的一个大卫生间,那几个同学冲着里面成对儿成对儿窸窸窣窣的男人们丢石头,嘲笑辱骂他们是卖屁股走旱路的二刈子。
青少年是极具伤害性的,他们没有完整成熟的价值观,却有着天然朴素的恶毒和无聊带来的力量,对异类有着强大攻击力,甚至没有目的。
杨林凡这才知道自己不是特例,这世界上有一群跟他一样的男人,是喜欢男人的。但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了普通人对他们这种人的歧视和恶意。于是,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了下来,甚至为了显得合群,跟同学一起冲着那些“自己人”丢起了石头。
他的第一次恋爱是在大学,恋爱对象是自己的舍友,gay之间都是有感应的,他们第一次看到彼此,就知道大家是同类。如果非要说爱也没有,就是少年的激情,但禁忌关系是很吸引人的,杨林凡那时候很沉迷。
这种沉迷给他埋下了祸患,一次俩人趁着没人在宿舍里约会,被提前回来的其他舍友看到了,他们当场就被大家扭送到了保卫科。学校企图把事情压了下来,找个借口开除就行了,出了这种事,学校也不光彩。但没想到这事情不知道被哪个有心之士捅了出去,很快,杨林凡和男友都被抓了。
最终杨林凡以流氓罪被判了一年,他男友家里比较有势力,不知道怎么疏通的,最后没坐牢,被送去了美国。
出狱后,杨林凡发现父母搬家了,被抛弃的他在已经人去楼空的家门口哭了一夜,同时他知道,带着个前科,这里是待不下去了。经过反复思考,最终他决定出国。
最讽刺的是,他偷渡到了法国的同年,也就是97年,流氓罪就被废除了,同性恋被去罪化,2001年同性恋也不再被列为精神疾病了,可他也回不去了。
“生不逢时”从来都不是一个成语这么简单,它是多少人一生的蹉跎和挣扎。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人头上就是一座掀不翻的大山。
但有一点直到今天杨林凡都感到挺骄傲的——这辈子他没祸害过女人,没有因为压力找过女人做过炮灰。
三个人走到“**小猫”店门口时,天已经擦黑了。
文森特跟井弦道了句“有消息再联系”后,推开了门,拽着阮佳音走了进去。
井弦站在原地没动,此时此刻的他需要面临一个难题——晚上睡哪。他刚才查过booking上的酒店价格和自己的钱包,就三个字,住不起。
而且,这个问题明天,后天……直到他走都要面对,他需要找个能收留他一个月的地方。
然后,他做出一个违背自我的决定……
一阵敲门声后,文森特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井弦,一脸诧异。
文森特开门的瞬间,梵高再次冲了出来,不过这次没扑倒井弦,反而被井弦一把擒住了他的牵引绳。那狗明显一愣,随后发出呜呜的哽咽声,似乎对失手很是沮丧。
“有事儿?”文森特接过了梵高的牵引绳,对井弦问道。
“我没地方住。”井弦推开眼前人和狗就往里闯。
“找酒店啊!”
“我的钱都在你的口袋里,没钱住酒店。”
“寻人服务费里不包含住宿,别想讹我。”
“我不管,我现在是甲方,你得管我,不然我没钱付尾款。而且,我又没让你给我花钱开房间,只是找个地方给我睡觉而已。”井弦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抱紧椅背,用力伪装出一丝老赖的气质。
这是井弦这辈子第一次撒泼,感觉还不错。果然,放下个人素质,就能享受缺德人生。
文森特捏着腰,眯着眼睛看着井弦,不说话,也没动作。手中牵着的狗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一直嘤嘤嘤地转圈圈。
“老板,不然你就让他睡在这里呗,反正晚上也没人。”阮佳音的意见再次跟狗达成了一致——企图劝说文森特收留井弦。
“这是办公室,怎么睡啊?”文森特表示婉拒。
“我记得那里有张……床。”阮佳音悄咪咪地从文件柜后面拖出一张折叠床。
阮佳音拖床的同时,梵高也兴奋得嗷呜嗷呜跟了两声。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文森特转头跟阮佳音吼道:“和动作?!”
“那不然,我把他带回家咯!”阮佳音作势要拉着井弦离开,没想到文森特瞬间就认了怂,一把拦住蓄势待发的阮佳音,用卑微的声音祈求道:
“求你了祖宗,千万别,你前脚带他回家,你爸后脚就会去跟我妈告状,你总逼迫分手男女再见面,就是造孽。我可不想晚上被他俩男女混合双吵。烦死了。”
“你不让他睡这里,我就把他带回家,你自己选吧。”阮佳音发现试探有效,小人得志了起来,双手插兜,等着文森特的回答。
文森特妥协了:“行吧行吧行吧!不过,早晨九点之前要恢复原样啊!别让其他客户看到,会觉得我们不专业!”
“我们哪有其他客户会来这里啊?”阮佳音拆台道。
“偶尔还是有的!”文森特边吼阮佳音,边把折叠床展开,还顺带扔给井弦一床被子,没枕头。
有点好心,但不多。
然后,他一手拽住梵高,一手拎着阮佳音的衣服领子就出了门:“我先送你回家!”
姿态像极了儿女双全用尽力气活着的狼狈的单亲爸爸。
很明显,梵高舍不得井弦,用尽了全力企图挣脱文森特的拖拽。
“我不想回家,我想去你家……”阮佳音边祈求边帮着文森特一起拖梵高。
“你做梦!赶紧帮我抬它!你后脚我前脚。”文森特吼道。
兄妹俩搬着梵高拌着嘴出去了,一分钟后文森特忽然又拐回头交代井弦道:“忘了说,在此期间的水电支出你要承担,不许带人上来,男的女的都不行!”
“我能带谁上来?”井弦无语了。
文森特走后,无所事事的井弦躺在叠床上发呆,很快身心俱疲的他就进入了梦境——厨房里到处都是卫东在刷盘子,卫东们一回头,每张脸都是自己,吓得他一身冷汗,转头就跑,但被困在厨房里,怎么都跑不出去……
正当他困在梦魇里无法挣脱时,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解救了出来。
“你赶紧来新港一趟,我在这里有发现,关于卫东的。”电话那边是文森特的声音和嘈杂的背景音。
井弦一下子坐起身,完全不困了:“发个定位给我。”
收到定位后,井弦穿好外套,下了楼,打开导向,开始往新港前进。下到地铁站后,井弦就开始后悔选择这个交通工具了,他听说法国地铁臭,但没想到这么臭。他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刚运动完的黑人的胳肢窝,被熏得有点头晕。
到站下了地铁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爬升到地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地铁站出来就是新港的商业中心,感觉跟老港完全不是一个世界——一个是文艺复兴时代,一个是县城CBD风格。
商业中心很热闹,大部分人在各种露天餐馆吃饭。此时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法国人如此热衷各种户外行为了——户外咖啡,户外餐馆,户外运动……等等,至少空气新鲜。
他按照文森特给的地址,在一家乐器行面前停了下来。
说是乐器行,又不完全是,它跟外面的露天的酒吧是一体的,里面卖乐器,外面卖酒,旁边有个小小的表演区域,想要演奏的人可以自带乐器或者借乐器上去表演。弹奏高兴了,再下来小酌两杯,很有氛围感。
文森特正站在乐器行外面,冲着他招手。梵高坐在文森特脚边,有点蔫。
“你怎么把它带来了?”井弦指着狗问道。
听到井弦的说话声,梵高一扫之前萎靡的状态,咧开了嘴,冲着井弦狂奔而去。
说到这个,文森特一脸无语:“别提了,我们下楼后,它忽然倒地不起,我就直接带它去看病了。他的宠物医院就在新港,看完病,我就琢磨着来都来了,不然先到处问一问。”
“什么病。”井弦略微担心地摸了摸梵高的狗头,虽然他不喜欢狗,但对梵高比较例外,因为梵高很喜欢他。
在这种人和人之间只讲利益交换的时代,被对方没有目的,没有原因,直白单纯地表示喜爱,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哪怕对方是条狗。
难怪大家都对舔狗欲罢不能呢,确实招人喜欢。
“什么病也没有!装的!”文森特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发现什么了?”井弦进入了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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