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同谢苑说的很多,谢苑离开时,今安没忍住,在日影西斜的寂寥落寞间为眉间蒙上影阴,她问:“如果北域真的出事了,会怎么样?”
谢苑的脚步顿住,最终还是直直离开,没回答。
这个问题要怎样回答?
生灵涂炭?
谢苑出了院子,在朱色大门前见到一道身影,从她走时他就在着,身影不偏一分一毫。这人应该不大想见她,只是迈步离开,谢苑还是吐出了一个问来。
“师兄,你真的会一直坚持下去吗?”
“嗯。”冷淡的。
“挺好的。”谢苑笑了一下,蘼荼之际。
大师兄死的时候,她觉得这天下苍生没必要护着的,人活着就行,心疼的要命,要死。可她还要活着,活着守着他一直要守的东西。昭宥君上说如今只有那个名叫今安的少女需已身祭北域封印阵法,才能稳定世间动荡,说如今只有他们知晓。
他说,谢苑听。
模模糊糊的谢苑也听不了多少,只是在想,她的师姐怎么能栽在北域两次呢?
她的师姐该万事顺遂的,怎么就那么苦呢?
北域被妖邪附体,夺魂诱魄,仙门百家知晓咄咄逼人,将人交出是迫不得已,那现在呢?寥寥几人知晓,难道还需如此?这仙门这么多人,难道想不出一个办法?
可笑,可笑。
谢苑脸上的悲戚一览无余,在一滴包不住的泪滑落,谢苑去擦的时,她的师兄在说:“阿苑,我没有怪你过。”他要责怪的一直是自己,才会将那痛苦一点点强加在他人身上。
“师兄……”
“以后就不要来了,我不会见你,我也不会让,娮娮见你。”路宁止继续说:“你若以后想要见她,可能只有在我不在的时候了。”
路宁止笑了一下,眉间的暮气被着一瞬的朝气给冲散,一瞬间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玄宗天才,长鸿剑鸣,一往无敌手。
谢苑大哭,路宁止没有安慰,只是看着。
到底不同。
六十年前的谢苑哭了,一众人围着她,长衡的嘴不巧,但到底还会干巴巴的硬哄,把人弄的尴尬不已但好歹不会再哭,叶防之年纪小,一旦谢苑不高兴就带着人向山下跑,快乐来的及时,伤心就不会赶上。师姐会给她塞甜果子,师兄会捂着嘴偷笑,在一边陪着师姐。
嘴巴一张一合,哽咽的吐出来一个好来。
*
“你是不是把七给我的消息给拦在外面了?”路宁止一进门,今安就问。
路宁止默不作声,今安就知这人一定是把消息给拦住了,说不准那个被她塞进袖子里的纸条也是他拿走的,“路宁止,不要当哑巴,你说话。”
“说什么?”路宁止抬眼,眼底照不进去一点亮色,偏偏今安看不出。
“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啊。”
嘴里有种血腥气,路宁止后知后觉自己把嘴巴给咬破了,“不想让你看见。”
今安的怒气在暴涨,但她还是抑制住了,伸出手,露出雪白的手腕,“双生怎么回事,我怎么感受不到你的感觉了?”
“坏了吧。”
“路宁止!”
“绑在你身上对你不公平。”路宁止说,他身上的伤处处都有,那一天没吃药,那她不疼的直哼哼,又缩在一起,可怜巴巴的,那么疼,那么可怜,路宁止垂着眼帘,遮住眼里情绪。
“你为什么一直在帮我选择。”要走什么路,想做什么,得她自己选,路宁止。
“让我看着你疼,看着你去死是吧。”路宁止说的话一点也不偏激,只是淡淡的诉说,“那些人有什么好的,一张嘴就是天下大义,说就死了一个人换了千千万万人的安宁,很划算的一笔帐啊。”
“只死了这么一个人。”
“娮娮。”路宁止在说,他在笑,他指着自己的胸膛,“可是我这里好疼,像是有人把我这里生生挖开,我好不容易等这里不疼了,可有人又想把这里再挖开一遍。”
“可是娮娮,我受不啊。”
“好疼啊。”
路宁止从来都不觉眼泪是无用的,只不过他也从来不轻易哭,哭很丢脸,说明黔驴技穷,可在臻臻面前哭是可以的,这是一种计谋,他在赌这个人舍不得,赌她的心软,赌这个人对他的感情。
六十年过去,杀了多少人,路宁止不记得。
他早早不是当初那个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人了。还有人想她死,想她死,你怎么不去死,都去死,不想死的,他都把他们一起送下去怎么样?那么想死,脑子里只有死这一个方法?
路宁止一哭,今安就觉得那眼泪灌到了她的脑子里,让她不知所措的将人搂在怀里,一个劲的道歉。
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一只手死死搂住她的腰。
第二天早上,看着在浇花的路宁止,今安愣愣的在手上沾了点水,手指在桌面上划出了一个字,止。
明明先生气的是她,先道歉的也是她。路宁止怎么就那么会呢?就直直的看着她,笃定她会因为他的眼泪而听下来?今安的嘴角勾起,有些涩也有点无奈。
比起这些,今安更关心的是手中的字条。
昨夜的一场,使得今安得到了被路宁止拦下的所有讯息。一沓,偏偏路宁止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点也不觉有错,还告诉今安,如果要知晓全部,就看他重点挑出来的那几个。
对此些语句,路宁止评价了一句:软硬兼施。
说完,嗤笑的一声,极为嘲讽。
不想她看,自己看了一遍,怕是整夜整夜气的睡不着。
今安垂眸盯着手上,将纸条边角一揉一伸。莫名其妙的让她去北域,说让她祭阵,荒唐的同一个笑话般的,一个今安还可以劝自己可能是送错了,写错了。偏偏每一个都是如此。
想让她死,连个漂亮的理由都没给她。
今安起身,走至路宁止身边。他的指尖有点红,手边的一棵丹云被揉的稀烂,今安装瞎般的没看见,“你送给我的两个小纸人去哪里了,我怎么没看见?”
“可能不知道去哪里偷懒了吧。”这是路宁止的话。
偷懒偷了几天?今安乘胜追击道:“你不会和我生气,特地把他们调走了吧。”
“我会吗?”
今安皱了下鼻子,脱口而出道:“你当然会啊,路三岁。”
她在说什么?路宁止是这样的人?才不是。最近几日,今安的精神好了不少,能跑能跳的,也不经常犯困了,就是心里总会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明明她不会这样想的。
“……”路宁止被这一句话弄的呆住,问了一遍:“你叫我什么?”
今安纠正道:“路宁止。”
路宁止因那三个字在眼里掀起的波澜不见,他微微张开嘴,无声。
*
夜晚星子垂落,今安默默念了三个字,路三岁。
明月高悬,深深长长的巷子脚步一阵一阵的,打更人敲着铜锣,扩散开来声响于夜色中蔓延,一声哈欠后,沉默的撞击于物体掉落的声音淹没在夜色里,寂寥无声。
扶额撑在软塌上的路宁止睁开眼。
今安做了个梦。
她沉溺在一片黑色的海里,有清脆的女声说:“昨日不和我说话是因为什么?还躲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少年沉默,并不遮掩,平静的语气里有几分难遮掩的咬牙切齿,“我看见你收别的小师弟手镯了,我不大高兴。”
“不高兴就躲着我?”
“没有,师尊让我下山送个东西,说是尽快,我只是下山见到你没打招呼,给你带回来了最爱的马蹄糕,你怎么会觉得我在不高兴?”
“你一不高兴就喜欢不说话,也不看我,只偷偷摸摸的瞄上一眼,送我东西也不自己来,就让人转交,还故意露破绽,让人知道你在院外。”少女无奈。
“你知不知道,你一生气就像三岁小孩子,路三岁。”
轻笑一声,少年道:“我只是你想哄哄我。”
“我还没哄,你怎么就理我了?”
今安眼前逐渐清晰,少年的清隽的脸映在她的眼睛里,层层迷雾被拨开,一分一毫:“我把我自己给哄好了,我想见你。”
还没缓过神,今安就被人一把拉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顺着手望过去,是路宁止紧绷的脸。
“路宁止。”今安喊了一声。
“和我走,臻臻。”
耳朵里似有厉鬼在尖叫,今安盯着那扶住她胳膊的人,克制住把人手甩向一旁的冲动,抽出了自己的手。
大红的衣袍与勾在其中的金丝银线散发着流光,走起路来应该是漂亮。这是她的嫁衣,对,今日她是要成婚的,难怪她会感到脖子累,脑袋重。
桃花开的艳丽,今安的脚底还踩了几瓣,隐隐约约的不对劲。
“臻臻。”
“我不是。”耳边总有叽叽喳喳的嗡鸣,今安捂着耳朵,语气很冲,不耐烦。
“他不是真的爱你。”
“爱你为什么会叫别人的名字呢?”
“他不爱你的。”
“他爱的是扶月。”
“你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他愿意舍弃性命的人不是你。”
“……”
一句句的话就往脑袋里钻,直叫人想把脑袋掰开,把那烦人的声音给拽出来。
今安在这一声声蛊惑中,有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炸开,她拽住面前的人的手,盯着那空无一物的瞳眸,咬牙问道:“路宁止,在你眼中我是谁?是臻臻,还是孟今安?”
“你和她,是一个人。”
这张脸真的熟悉的让今安感到心凉。
他怎么会这样说呢?不对,他不会这样看着她的,也不会这样同她说话,他之会看着她,用着极其别扭的方式,沉默且驻足的站在原地,他不会这样。
可是,今安如今却动不了。
只能用一把匕首,是的,是匕首插入腹部,汩汩流出的鲜血泅湿了大红的喜袍。
越红便越艳,今安摇了一下头,唇失去血色,一个不留神就跪在了地上,视线模糊间,今安竟然看到不远处,路宁止跌跌撞撞的向她跑来,今安疑惑着,他不是在她身边的吗?
今安疑惑的偏了偏头。
伤口的阵痛让今安的唇在抖,好困,她想。
浑浑噩噩间,有人把她抱在了怀里,他似乎是跪了下来,脸上凉凉的,似乎还哭了。今安努力的弯了弯唇,手却没里力气的松开坠在身侧,红愈红,白愈白。
她是扶月,还是孟今安?
她现在是孟今安啊?
可能她也是扶月。
嗯,好简洁的,算了算了,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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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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