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处。”
“陆处！”
所有人对视一眼，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顿时找回了场子，肉眼可见变得惊喜万分。
陆淮远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眼里布满血丝，似乎强行支撑着身体，从异能研究中心赶了过来。
“陆处，你需要休息。”邵辰担忧地看向他，目光触及陆淮远殷红的嘴唇，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那晚激烈的吻，难以启齿的燥热让他耳尖一红。
周硕毫不知情，率先扯开嗓门道，“您居然这么快回来了！异能研究中心那边……”
陆淮远挑眉：“难道我离开还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可您之前至少要睡两天……”
陆淮远冷笑，视线掠过周硕，落在邵辰身上。
感受到炙热的视线，邵辰心头一跳，下意识撇过头。
所幸那道视线很快消失了。
审讯室里暗流涌动，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面被突然打破。
赵长涛黑下脸：“刚才那场直播已经证明，我并不是小丑，你们没有理由拘留我。”
陆淮远看向他，“刚才那场直播只能证明凶手非你本人，至于你是主谋，还是帮凶？靠什么证明？”
赵长涛微微眯起眼，沉默不语。
“况且你急什么？拘留时长为二十四小时，现在才下午三点，离你无罪释放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陆淮远走到赵长涛面前：“还是说，你这么着急要走，是因为做贼心虚？”
赵长涛表情一僵，藏在袖子下的手狠狠握紧，但他很快放松下来，缓言道：“陆处说笑了，我只不过不习惯拘留室里的压抑，想要早点回去。”
“呆不习惯？这可不行，”陆淮远说，“你要学着呆习惯，毕竟五个小时之后，你就要在异能最高监狱里呆一辈子了。”
“让我算算，故意杀人，传播异端思想，聚众危害社会秩序，扰乱执法，无论哪一个量刑都不轻，如果数罪并罚的话，你要判多少年？”
陆淮远扳起指头：“二百三十七年？”
赵长涛偏过头，恨恨地盯着陆淮远：“陆处，案子还没定论，犯人不是我。”
“往往真的犯人都会咬死自己不是凶手，”陆淮远扬起嘴角，“你说是吗？赵长涛。”
赵长涛咬紧牙关，保持沉默。
陆淮远看向身后的人：“周硕。”
周硕忙点头：“在，陆处。”
陆淮远抬起手，嘴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把赵长涛押进特殊拘留室里。”
赵长涛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怨恨。
众所周知，治安局的拘留室分为两种，一种是针对无异能普通人而设置的一般拘留室，另一种是专门关押异能者的特殊拘留室。
特殊拘留室密不透风，漆黑一片，由隔断异能的金属墙面打造，加固隔离网，一旦被关押进去，嫌疑犯将无法使用异能，更无法与外界联络。
周硕拿出手铐，霸气地拷在赵长涛的手腕上，按住他的头：“走！”
“轻点，”赵长涛没有反抗。
经过陆淮远面前时，他看了过来，眼里似乎有怒火在燃烧，然而他没说什么，垂下头跟着周硕一起走出审讯室。
伴随着门吱呀一声合上，审讯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邵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又躲开视线，尴尬地收起手机，头也不抬向外走。
空气中浮动着难以言喻的微妙。
邵辰还没想清楚，该怎么面对陆淮远。
横空中却伸来一只手挡在他的面前。
声音先于他的动作响起：“抱歉。”
这不像是陆处会说的话。
邵辰脚步一顿，抬头看他。
只见陆淮远别过头，表情里似乎有万分别扭，所有的锋芒在此刻都收敛了起来。
“为那天亲你的事……那是在我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
该怎么说呢，邵辰印象里的陆处是治安局的王牌，是人人畏惧而又敬仰的存在，是一个高高在上、理智冷淡的人。
“陆淮远，”邵辰仰起头看他，“我问你，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淮远眼神暗淡，一言不发。
邵辰直视他的眼睛，轻声说：“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你离家出走，我在离水街上找了你很久。那个时候，我和你说过，以后无论去哪儿都告诉我一声，因为我担心你的安全。”
陆淮远沉默数秒，开口：“记得。”
“现在也同样如此，我担心你，所以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以及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邵辰抛下这句话，毫不犹豫转身回头，抬脚往前走。
身后传来一道蛮力将他转了过来，贴近一个温热的胸膛，下一秒手腕被人牢牢扣住。
“我和异能治安局签下保密协议，配合他们抓捕傅式集团留下来的残党，但我的异能要为他们所用。”
余热从手心传来，陆淮远抬起头说：“这八年里，傅山掠夺了越来越多的异能，逐渐变成一个连治安局也畏惧的强大怪物。”
邵辰抬眼望向他。
“很多年前，议员们召开秘密会议，讨论了紧急应对措施，他们出台一项秘密计划——K计划，即让我也以同样的方式掠夺别人的异能，直到能和傅山抗衡。”
“这项计划对外保密，只有几个核心人员知道。”
他抓起邵辰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感受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我这里诞生了一个可怕的怪物，随着我的异能越来越强大，它也渐渐失去控制。”
陆淮远艰难地说：“就是你见到过的黑暗面。”
帝国异能种类收录簿，编号369号掠夺异能，从表面上看，是将别人的异能掠夺过来为己所用，而实际上，从他人身上掠夺来的，除了异能外，还有与之共生的情感。
喜怒哀乐，这原本是用于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
可过多的情绪叠加在一起，超出精神所能承受的范围，就会变得越来越疯狂。
就像一个木桶，当放入超出容量范围内的水，水就会从边缘不断渗漏，直至将内心淹没。
“那些专家所说的黑暗面，实际上在医学领域是某种精神错乱。”
邵辰呼吸微滞，“有办法治疗吗？”
陆淮远扯起无所谓的笑容：“只能防范，如果下次，我因为同样的原因袭击了你，我不介意你再往我脖子上扎一针。”
看着针眼附近一片青紫，邵辰的语气软了下来：“我才应该道歉，之前并不知情。”
他将那个吻解释为失控之后的意外，这样一想，心里的尴尬被彻底打消。
“你的黑暗面什么时候会出现？”
“一般是在异能使用过度之后，但偶尔会因为某种契机，导致他突然出现。”
邵辰疑惑道：“某种契机？”
也许是某个人……
陆淮远看着邵辰清澈的眼睛，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他走到电脑前，点开小丑直播间的视频回放，很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关于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邵辰盯着屏幕上小丑的面具，思索道：“我原以为犯人是用异能将高浩的尸体冰冻起来，伪造了他的死亡时间，但小丑的直播却彻底推翻我的假设。”
他仰起脸，神色失落：“难道是我错了？我想不通，陆处。”
陆淮远按下暂停键，转过脸与之对望：“我每次迷茫的时候，就会尝试着跳出原有的框架，从第三者的角度去思考。”
“假如你是一个凶手，你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向全世界宣告，你要杀人了吗？而且在明知道天眼系统的精准度如此之高，找出犯人的可能性如此之大的基础上。”陆淮远的睫毛很长，看人的表情似乎很专注。
他提供了一个邵辰从未设想的思路。在此之前，邵辰一直思考的是杀人手法，却从没想过凶手的杀人动机。
确实如此。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明显地暴露自己？
“也就是说，凶手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博人眼球，也不是为了赚取那些所谓的流量，而是别的？”
邵辰的大脑快速思考起来：会是什么呢？情杀？谋财？……似乎都不搭边。
一旦联想起这个案子还和傅山有关，心就沉到谷底。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陆淮远打开审讯室的门，走出去查看情况。
邵辰跟在他身后，看见他站在窗户旁，眉头紧锁。
“怎么了？”
陆淮远指着楼下：“那群信徒彻底疯了。”
治安局一楼门口，慈善基金会成员拿了一块砖头砸向保安头顶，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那群人却变得更加亢奋，展开手中的异能再一次向警戒线发起冲击。
“还我们赵会长！小丑的直播证明赵会长是无辜的！”
“治安局偏离正道，助长恶势力！”
“除了赵会长，没有人为我们说话。”
“我们被治安局抛弃了。”
“我们被社会抛弃了。”
“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偏激的情绪在人群中小范围地激荡开来，恐慌中夹杂着绝望，将严密的警戒线挤出了一个小口。
慈善基金会成员顿时红了眼，顺着缺口，冲进一楼大厅，砸碎了正大门的玻璃。
“啊啊啊——”正在办理业务的普通民众发出尖叫，抱头跪在地上，越来越多的治安官接到警报，奔下楼去维护秩序。
陆淮远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邵辰握紧拳头，一刻也不敢耽误，转身向电梯间走去：“我要去一趟吴秘书家里，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陆淮远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邵辰回头，奇怪道：“你不和我一起？”
话音刚落，另一头的电梯门打开，露出曾呈轩一脸的严肃。
“陆处，”他似乎很慌张，脸上难得没了笑容，“上层叫您开会。”
邵辰抬起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陆淮远一脸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切。
“你和周硕一起去，邵辰。”
电梯门缓缓关闭。
邵辰错愕地想要按下开门键。
陆淮远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要听流言蜚语，相信你的直觉。”
“你在做正确的事情。”
电梯门彻底关闭，头顶的数字不断向下跳跃。
邵辰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陆淮远说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一切似曾相识，和神秘人发他的邮件结尾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陆淮远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难道有人告诉过他？
邵辰慌了，内心深处一遍一遍否定自己。
不可能，他没有时间异能，不可能和自己一样穿越到过去。
并且全世界拥有时间异能的人只有他和父亲邵康时而已。
然而谁都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邵辰不敢往更坏的方向去想，只有催眠自己：“巧合，一定是巧合而已。”
很快电梯停在地下车库，再度打开，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黑色轿车划过漂亮的弧线，荡起一阵强烈的气流，猛地停在邵辰面前。
周硕升下车窗：“我们走，邵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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