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柔晚上回来的时候问时有嘉这学期后面的计划，她觉得如果不去学校，那也得请个家教。
“算了……给我报一个网课班吧妈妈，我不用家教。”
时有嘉觉得他现在暂时还不想看到活的老师……
“行。”
后面的时间时有嘉都在家里上课，周末去接林复，月底去学校考试，月考，模拟考，等成绩，家长会……虽然时柔没再去过学校就是了。
路好说他现在已经是班上传奇一般的存在了，虽然不去上课，但是考试真的一直在第一，于泽那群人不知道是因为时有嘉不在学校还是因为在家里被“教育”了，学校里消停的很，年纪第二抢得头破血流。
路好跟着时有嘉蹭了几节网课，感叹：“神了，你听着居然不打瞌睡，我看着老是想走神，压根不知道他讲啥……”
“刚开始也这样，习惯了已经。”时有嘉初中大概一半的时间都在上网课。
“要不说你们学霸的自制力吓人呢，明天最后一次模拟考了，考试安排我发你手机上了，你记得看，不要去晚了啊。”
“好，你复习咋样啊？最近也没听你说成绩，要我给你补课吗？不收你钱。”
“你可拉倒吧，我现在进四中没问题，等我努把力争取跟你分一个班。”
路好一周来看时有嘉一两次，聊聊这个聊聊那个，时有嘉为什么不去学校他也问过一次。
“我不喜欢班上那种氛围……还不如自己在家学习。”时有嘉如是说道。
路好觉得时有嘉好勾八酷！说不去就不去，还能考第一。
时有嘉现在的生活比在学校还稳定，每天吃饭学习睡觉，天黑出门溜一圈，以至于直到现在，段淑文和林复都不知道他已经没有去学校了。
时有嘉周六照例接林复放学，然后一起待到晚上吃了饭回家。时柔也像以前一样，只是晚上不管多晚都会回来睡觉，早上会陪时有嘉吃早饭。
时有嘉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除了每周一次的心理疏导。
时有嘉周末出门，看到树叶抽芽才反应过来，天气越来越暖和了，离六月也越来越近了。
林复最近周末也在埋头刷题，时有嘉陪着他看书也不多话拉着他聊天了。倒是有一天晚上时有嘉在林复家留宿时，林复突然让他跟自己一起睡，说想聊聊天。
“啊?可是我睡相不好啊，晚上肯定抢你被子……”时有嘉犹犹豫豫的，说实话他有点心动，但是又想矜持一下。
“没事，你抢被子我就给你踹下床去。”
“……好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睡觉的时候林复还是拿出来两床被子。
“你这要还抢，我就把你裹了扔地上。”
“不会不会，晚上我裹起来睡就好，手脚动不了就不会抢被子了。”时有嘉笑着说。
躺下后，林复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妈说，你是哥哥奶大的？”林复声音平静，心里打鼓。
时有嘉听他问也不意外，早有心理准备了。
“嗯，我出生的时候我哥哥才四岁，他叫何初。阿姨有和你说为什么吗？”
“没，我没问她。”
言外之意，我等你亲口和我讲。
时有嘉轻笑出声：“林复哥哥你人真好。哥哥说我出生后妈妈也生病了……其实我知道是因为妈妈不喜欢我。我太小的时候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只有照片和我哥写的日记，我的成长日记……我哥上小学的时候就会很多字了，那会儿他还不知道什么叫成长日记，本子记的都是他每天要做什么，要给我换尿布，几点喂奶，几点睡觉，像个备忘录一样……”
林复听着暗自咂舌，难怪他妈一想到何初就叹气。
“我小时候经常生病，家里的药就没有断过，我哥还说长大了学医，就不怕我生病了。我很依赖他，他去学校后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阿姨把早饭和午饭放在门口，我就去出去拿……后来我哥知道了就每天中午都骑车回来吃饭……早上也拉着我吃了饭才出门。”
时有嘉突然叹了口气，声音很低说道：“我小时候有自闭症的，除了我哥，我听不到别人说话，也从不和别人主动说话，我哥那会儿太小了，不知道什么是自闭症，他以为我是害怕。因为这事儿他后来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明明是我的错，他总是觉得没能照顾好我。我开始上学那会儿每天都哭，他没办法，每节课下课都把我带在身边……”
“笑死我了，哪个小学生和朋友踢球会带着个傻弟弟啊，他就让我坐在操场旁边，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他太厉害了，即使这样他也可以赢，所以大家都喜欢和他玩儿，我也跟着他玩儿，慢慢就好起来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把作业借给他朋友抄，请他们吃零食，为了让他们带我一起玩儿。其中有一个和哥哥关系特别好，哥哥不空的时候他就带着我玩儿……但是我不喜欢他。你知道那种人吗？他站在那里，就会让人忍不住看他，我哥哥总是下意识的看他……”
林复心想，我知道，你就是不在我面前我也经常想你。
“后来……他小学毕业去了初中，我刚开始没办法习惯，下课总跑楼上去找人，又被高年级的老师赶下来。我晚上回家就跟我哥哥哭，说我不要去上小学了，我也要上初中，我哥那会儿特无奈，他给我请了几天假，每天回来给我坐思想工作，最后他发现他根本说服不了我，因为我听不进去他说的话……现在想来，我真的是我哥哥的拖油瓶啊。我哥早上就早起先把我送去学校，说我要是听话他下午放学就来接我，其实我不听话他也会来。下午再接我一起回家。”
“小学那会儿都不知道时间怎么过的，我初中的时候他就已经上高中了。他经常给我讲学校的事情，也给我补课，学校的课程我学的差不多就缠着他说可不可以不去学校，他被我缠得没办法就想办法给我请了假，说大考必须回学校。我不去学校的时间就天天去他学校等他放学，他每天出校门的时候都是和那个男生一起，在看到我的时候才会把目光从那个人身上挪开。那个人知道我不爱说话就老师逗我，还当我哥哥面儿叫我小哑巴，然后我哥就生气了，他吓得给我道歉，还买了好多东西哄我，后来我哥问我还生不生气，我摇头后我哥才揍了他一顿，真打，嘴角都打流血了……”
林复好像有些明白了，何初和那个男生，何初和时有嘉。何初喜欢那个人，但是对时有嘉的关心会下意识的夺取他更多的注意力，所以他会先在意时有嘉的想法再去和惹他生气的人算账，哪怕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个男生或许也是因此不满才会故意去逗时有嘉，结果踩了何初的雷。
林复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他们关系还是很好，那个人对我也很好，哥哥喜欢什么他都知道，我喜欢什么他也知道。他总是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是对哥哥又心细的不行，我哥哥照顾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哥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很高兴，不是和我在一起的那种高兴……”
“直到我十三岁生日那年……他也才17岁，却成熟稳重得像一个早已被磨平棱角的大人。我生日那天他告诉了我他的秘密，他喜欢那个人。”
时有嘉思绪飘回了自己十三岁生日那天。
“嘉嘉，生日快乐，今天高兴吗？”何初笑着把时有嘉拉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把生日会的照片整理好放相册里合了起来，这本相册是当年赵含林，就是那个人，送给他的初中毕业礼物，说是要把他俩的照片填满这整本相册。
“很高兴，哥哥你刚刚在看小赵哥哥的照片吗？”
何初沉默了一下，他好像有点高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忐忑。
“嘉嘉……哥哥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以帮哥哥把秘密藏起来吗？”他们从小就喜欢这样玩，时有嘉告诉何初自己的秘密，不论是做了不好的事还是有了喜欢的东西都会悄悄分享给彼此，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何初在听时有嘉说。
后来时有嘉才知道那是他哥哥在小心翼翼的满足他。何初就是这样一点点对时有嘉好，比圣诞老人还温柔……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圣诞老人也是他。
“哥哥也有秘密嘛？你说，我给你藏起来。”时有嘉激动的向前倾斜上身，把耳朵凑了过去。
何初抿了抿嘴，像是话到了嘴边又想咽回去一样，他用手指搓了搓头发丝，又点了点的额头，纠结的样子让人看了也跟着一起纠结，时有嘉还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哥哥，你告诉我吧，如果很麻烦的话我帮你！”
“……不，不是麻烦…对于我来说。”何初顿了顿，反过来问时有嘉
“嘉嘉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我喜欢哥哥，一点点……喜欢小赵哥哥……。”
时有嘉疑惑，这和麻烦有什么关系？
“哥哥也有喜欢的人，但是不是嘉嘉这种喜欢，是…是爸爸以前喜欢妈妈那种……”何初停在这里，仿佛是觉得这个比喻不吉利，又换了一个说法。
“是想和他就算不能结婚也想好一辈子那种喜欢，是想每天睁眼就能看到那种喜欢，是一想到他就忍不住高兴又忍不住有点难过那种喜欢。”他专注的盯着相册封面，眉目间有些许忧郁但是嘴角却又一直扬着。
“哥哥喜欢谁？”时有嘉直接问道，他想不出来这种感情，但是大约知道是班长喜欢隔壁班草那种喜欢。
何初把脸埋进臂弯里，瓮声瓮气的说：“赵含林。”
时有嘉惊讶，赵含林他不是男的吗？哥哥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何初像是明白他的困惑，瞟了一眼说道：“男孩子，也是可以喜欢男孩子的。就像男孩子喜欢女孩子一样，喜欢是一直很直接的感觉，你还摸不清楚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存在了。”
时有嘉茫然，何初一脸看小孩儿的表情看着时有嘉，时有嘉假装懂了问道：“哦……那小赵哥哥呢？他也喜欢哥哥么？”
要是他不喜欢何初，时有嘉以后就不会让他来家里了，看了就烦。
“嗯……”何初抬起头来，脸颊绯红，轻轻的说道：“其实是他先表白的，但是那会儿我也喜欢他就是了。”
时有嘉好奇到：“你们在一起很久了么？”
“没多久，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何初有些紧张，时有嘉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把秘密说出去。
“哥哥放心！我以后也喜欢男孩子。”何初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懵，然后又有些愁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时有嘉，现在想来，时有嘉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
何初哭笑不得的对时有嘉说：“你个屁大的人知道什么是喜欢啊。”
时有嘉那会儿思考了一下，觉得何初刚刚说的很对。
“喜欢是想和他就算不能结婚也想好一辈子，是想每天睁眼就能看到他，是一想到他就忍不住高兴又忍不住有点难过。”
何初揉了揉时有嘉的头：“你记性明明很好的，为啥平时就傻傻的？”
话题就这么被他轻易带过了。
“因为聪明的有哥哥你就够了，我才不要和什么都和哥哥一样！”
何初有些好奇的问时有嘉：“为什么不想和哥哥一样？”
“因为我知道哥哥很累，每天都那么忙，我要是也那么忙还怎么陪你，我以后要照顾哥哥。再说了，你也说了我聪明，那我想学的时候就和你一样了，到时候再说吧。”
“噗，自大劲儿真欠！”何初终于噗嗤一声大笑了出来。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何初每天早上去上学，晚上时有嘉等哥哥回家。
时有嘉接着对林复说道：“我甚至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喜欢他，我还问他，你喜欢那个人，意思是不喜欢我了吗？给我哥气得也揍了我，一点都不疼，他根本舍不得打我。”
“然后我平淡的12岁刚开始接受了什么是喜欢，想着以后我会不会也有这种喜欢，就像哥哥一样，在安静的日子里过得有滋有味的。但是我又开始犯愁，哥哥成绩那么好保送了……也不知道学美术的赵含林能不能和哥哥一个学校，就算不能也要一个城市吧？不然怎么能叫谈恋爱呢？以后工作了也要住在一起，早上一起出门晚上回家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出去约会。”
“我甚至还在想老了得给我哥和赵含林养老，因为他们没有孩子……”
林复听故事听得自己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时有嘉知道什么是喜欢，也知道男生可以喜欢男生，甚至还说过也要喜欢男孩子这种话。
“可是我想得太远了……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被曝了，本来很正常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接受，学校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各种嘲讽，附近的人更是污言秽语，连，连妈妈也逼他……那段时间我根本没法出门，我担心哥哥，但是我连家门都不敢出……他真是白疼我这么多年。”
“他应该是对我们极其失望的，所以才会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所以我是恨我妈妈的，但是哥哥说她也很可怜，我又不敢恨她了。虽然哥哥没说，但是这么多年我也猜到了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从小没问过我为什么没有爸爸，没问过为什么妈妈不能去家长会，因为我知道我有哥哥就够了……”
故事到这里仿佛已经结束了，林复等了很久时有嘉都没有再继续说。
林复问道：“你哥保送哪儿了？”
“Z大，他说他要学医。”
“姚林也想去Z大，不过他说他想学数学。”
“可是他看上去不像成绩很好的样子……”时有嘉承认自己有点以貌取人了。
“他这人只在数学上有很奇怪的天赋，去年CMO一等奖，很厉害了。”
时有嘉震惊，他以为姚林的志向会是表演专业。
林复轻笑：“说不定以后还和你哥哥是校友呢。”
他没再问关于何初的其他问题，如果要帮时有嘉找人的话，也得等自己爸回来了才行，自己现在除了陪时有嘉也抽不出更多时间。
时有嘉没再说话，林复安静的躺在他旁边，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睡觉。
时有嘉由着倦意上涌，迷糊间听到林复对自己说：“时有嘉，你可以把我当作哥哥，但我不会是你哥哥，他对你的好无人可替，所以我会给你一份不一样的，以后你想要的都可以从我这里得到……当然，我对你好也不止是对弟弟那种好。”
林复说得隐晦又大胆，他不知道会不会吓到时有嘉，只是觉得今晚灯光昏暗暧昧，有些话或许可以大胆说出来，说给现在的时有嘉听，说给回忆里的时有嘉听，也说给那素未谋面的何初听。
时有嘉听到了，也睡着了，他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也像是从回忆里解脱。
林复没等到回应，他转过头看时有嘉呼吸均匀，很明显的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林复轻轻捏了一下时有嘉的脸，无奈叹气，今天晚上叹的气比去年一年都多。
“晚安。”
嘉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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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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