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阵子心情跌入谷底,但聂云台也从未想过要出家,可现在看来,出家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这山旮旯里清净自在,三千烦恼丝一断,红尘俗世就抛之脑后了,跟外界断绝一切关联,再不会有人来打扰,其实是一件美事。
再说,那红尘俗世又有什么可留恋的?自己头一次倾心交付的二表哥居然真的是那样软弱无能、薄情寡恩的人。
这些日子,又常听长姐和谢四夫人聊天,她们言谈之间,没有不对男人失望的。
长姐干脆和离了,如今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娘家,而谢四夫人也是因为跟夫君闹矛盾,快过不下去了,带着襁褓中的婴儿回娘家来图个清静。
这两个女子明明那么美丽善良,聪慧能干,成亲后却过得那么不如意。
而二姐成亲后常年遭受夫君毒打,肚子里的胎儿都被打掉了几个,那日子简直是人间地狱。
倒是三姐和三姐夫还好,三姐夫每天晚上来别院过夜,两人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幸福。
可是,聂云台深深怀疑,谁能保证自己也有福气找到一个像三姐夫那样的好夫婿呢?
再说了,三姐夫也只是眼下看着好,因为他和三姐成亲还不到一年,若是过上十年八载的,可能也就跟长姐她们的夫婿一样了。
所以,女子成亲究竟有什么好处?一点好处也没有。
聂兰台胡思乱想了一番,只觉这婚姻之事竟是如此让人绝望,一点盼头都没有,刹那间,心中竟是一点念想、一点憧憬都没有了。
小尼姑见聂云台先前还笑着,渐渐便沉默下来,脸上笑容也变成了凝重的神色,不敢去打扰她,便想悄悄退开。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粗重脚步声匆匆靠近,小尼姑扭头一看,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大汉飞脚向自己扑来。
小尼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局促的惨叫,便被那凶恶男子抓了过去,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随即横在她脖颈前,冰凉的温度贴着她的肌肤,吓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
聂云台听到动静,扭头一瞧,登时大吃一惊,腾地从蒲团上跳起来,喝道:“哪里来的凶徒,快把她放了!”
那大汉恶狠狠道:“想要我放了这小尼姑,你就去叫前面的人先放过我,否则,我今日横竖是死,死之前拉上这个垫背的,也也不亏了!”
说话时,聂云台听到外面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匆匆朝着庵里奔来,一转头,就见一名挺拔修长的年轻男子站在了凶汉跟前。
这人聂云台曾经见过,乃是何致的哥哥何臻。
她忙道:“何将军,你们是来捉拿这凶徒的么?可莫让他伤了这小尼姑啊!”
何臻也认出了她,委实没想到会在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小破尼姑庵里遇见她,心中十分惊讶。
不过他眼下可没空管这些,只道:“这里危险,你快出去,走得越远越好,免得误伤到你!”
聂云台道:“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被误伤,我要留下来,确保小尼姑平安无事才走。”
何臻道:“你在这里会拖后腿,影响我们办案,听哥的话,快走!”
聂云台见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皂衣皂靴的官差,一来就把那汉子团团围住,知他们果然是在办案,这种场面她还从未见过,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又想自己有武功在身,哪里就那么无能,会拖他们后腿?
不过她确实不想影响官差办案,当下快步出了大殿。
就听何臻道:“贼老三,快把小尼姑放了!你本来罪不至死,如果误伤了这小尼姑性命,你就真的罪不可赦了,快放了她,跟我回去!”
那汉子冷笑道:“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你现在说不会杀我,可是我一旦跟你们去了,等待我的就是死路一条!今日我便拼着背上人命,也不会跟你走的!”
一个官差道:“你不要以为有小尼姑在手,我们就会被你要挟了。上头下了命令,非拿到你不可,今日便是拼着这小尼姑的性命不要,也要把你逮回去,大不了我们衙门赔她些烧埋银子。识相的就自己放下匕首,省得回去再多受皮肉之苦。”
那汉子得意道:“你们来抓我呀,光站在那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既然不会管小尼姑死活,你们站那么远干什么?哈哈哈哈!”
何臻道:“我是诚心劝你莫要一错再错,本来你跟我们回去,该交代的交代,该受罚的受罚,你还可以重新来过。可万一你伤了这小尼姑性命,事情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何苦自寻绝路?我何臻说过保你就一定能保下你,你为何就不肯信我?”
那恶汉瞬间红了眼,啐道:“呸!什么信你信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你们这些人!以前我就是太相信你们,才落到今天这般地步,今天我就是死,都不会信你们半句!你们有本事就来拿我,没本事,那就由得我去了!”
说着把匕首往小尼姑脖子上一擦,小尼姑惨叫一声,红津津的鲜血顿时沿着脖颈流下来,染红了她灰色的衣领。
那汉子笑道:“你们若真的不顾小尼姑死活,那我也不客气了,我今天走不出去,她也没命活。你们若想她活命,就让开!”
众官差虽说过不会受他要挟,可见了这恶徒当真用匕首割小尼姑,还是不忍心看她白白送死,立即纷纷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这恶徒便背对着他们,挟持着小尼姑,一步步往大殿门口退去。
聂云台出了大殿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大门后面偷看,见恶徒拖着小尼姑出来了,正好背对自己,她想也不想,猛地抬脚踹在他后颈上。
这恶徒明明数过,所有的官差都进了大殿,没想到门外还有人埋伏着,一个没提防,后颈被踹得一阵剧痛,浑身无力,手上匕首“当的”一声掉了下来。
就在这一刹那,何臻已经抢上来,一脚把匕首踢飞,同时把小尼姑拉到了一边。
众官差反应也不慢,纷纷掠身上前,拔刀围住恶徒,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聂云台这才拍拍手,走进大殿,冲何臻道:“刚刚瞧不起我,说我拖后腿,现在是谁帮你们抓住了恶人?”
那恶徒狠狠盯着聂云台,骂道:“臭娘们,别叫你落在老子手里,不然,老子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若在以往,面对这种凶神恶煞的恐吓,聂云台可能还会有一点害怕,可她近日受的打击太严重,无异于天塌了,正是万念俱灰之际,连出家的念头都动了,哪里还怕这种恐吓?
她当即冷笑道:“你也就剩个嘴皮子了,功夫那么差,还那么笨,你这样后退过来,就没想过有人会在后面等着你么?又笨又蠢又没本事,你吓唬谁呀?都被绑成这样了,你还能干什么?”
那恶汉气得吹胡子瞪眼,何臻拍着巴掌笑道:“说的好,说的妙!贼老三,你可别怨这小姑娘,人家可是救了你一命,你看小尼姑的命保住了,你也不用受死罪了,你赶紧向人家磕头谢恩,还吓唬人家,真不是男人!”
他唠叨完,指挥众官差把汉子带走,等人都离开了大殿,他才从怀里摸出一个蓝色小瓷瓶抛给聂云台。
“聂四姑娘,你行行好,给小尼姑上点药吧,她脖子上有伤口,虽然死不了,但是那么一道口子,应该挺疼的,就算不疼,她估计也吓坏了。”
聂云台接过瓷瓶,把小尼姑带到带到后殿,给她抹了药,又安慰她一番,方回到大殿。
本以为何臻也走了,谁知他还站在殿门口,背对案台上的菩萨。
聂云台问道:“何公子,你怎么没走?还有事吗?”
何臻闻言转过身来,道:“不是我有事,而是你有事。我刚刚就奇怪来着,你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岭里的尼姑庵做什么?”
说着四下里瞅瞅,“这里如此冷清,好像平日大家上香都不来这家吧?还是说你那么与众不同?”
聂云台皱眉道:“我去哪家尼姑庵上香还用你管?我就爱来这家,怎么了?”
何臻笑道:“小姑娘嘴皮子倒挺厉害的!我是看你一脸愁苦,觉得你可能遇到了什么难事,想帮帮你才好心问你的,谁知你却嫌我多管闲事。”
聂云台道:“你既看出来我心情不好,就别废话惹我烦,你的事不是办完了吗,还不快走?”
何臻啧啧道:“你撵我?这尼姑庵也不是你家吧,你又没在这里当尼姑,凭什么赶我走啊?”
聂云台恼道:“谁说不是?我很快就要在这里当尼姑了!”
她本是脱口而出,说完了才察觉失言,不过本来就有此打算,说出来了也没什么。
让他听去了也没事,反正也是不相干的人。
何臻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一样,瞪大眼睛道:“不会吧,你想做尼姑?你不是跟我妹妹玩得挺好么?你可别整这些怪主意,万一带坏了她,她也想做尼姑了,我可饶不了你啊!”
聂云台一眼瞪过去,怒道:“你烦不烦?比乌鸦还聒噪!你不走,我走。”
何臻见她又烦又愁又暴躁,料想她是真遇到了难题。此刻她身边又没个亲近之人陪着,怕她一个冲动,果真在这里剃了头发,那就不妙了。既然自己遇到,还是该管一管,毕竟是他妹妹的好友,若放任不管,妹妹也饶不了他。
他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笑道:“别生气啊,来,喝两口酒,什么愁都没有了!”
聂云台嫌弃地撇过头去:“我才不喝你喝过的酒,臭男人的东西我才不碰!”
何臻道:“这一袋我没喝过,这是今早新打的酒,你瞧,这皮囊也是新的!”
说着又解下另一边腰间的皮囊,“这个才是我喝过的,你放心,我不会冒犯姑娘的。”
聂云台道:“我姐姐说过,在外面不能喝酒,更不能喝别人给的东西,万一你这里酒里下了药,把我药倒,再对我图谋不轨,我怎么办?”
何臻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警惕心还挺高的!放心,你呢,是我妹妹的好朋友,我呢,是你姐夫的好朋友,再怎么着,我也只会护着你,不会对你不利的!”
聂云台嚷道:“行行行,就算你是个好人,就算你不会害我,你能不能快点离开这里?吵得我耳朵都疼了!”
何臻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出家,我就马上离开。我这人好奇心特别强,你今儿要是不跟我说清楚,回头我还得自己去打听,多麻烦呀。”
聂云台不耐道:“你是吃饱了没事做么?好端端的打听我的事干嘛?我才不跟你说,你爱打听就去打听吧。”
何臻见她先前是烦恼多于愁苦,说到这里,显然是愁苦多于烦恼了,想了想,又道:“我们来打个赌吧,我说三个笑话给你听,要是你笑了,就算我赢。我赢了,你就喝我一口酒。要是你听完了三个笑话,能忍住不笑,便算我输,我输了,随你怎么处置我。”
聂云台对这人的死缠烂打厚脸皮也是无可奈何,敷衍道:“行,要是我赢了你,你就给我十两银子,再立刻离开这里,如何?”
她心想自己心情糟糕透顶,不管人家说什么笑话,她哪笑得出来?肯定自己赢。
“就这么说定了!”何臻喝了一口酒,开始说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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