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雪此时心中已经绝望。
手脚麻木,接连带着脑子也宕机一样。
她眼眶发红,但面对此情此景,根本手足无措。
手无束鸡之力,面前一群心怀厌恶的女人涌上来,她有什么办法反抗?
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
她都打算闭眼等死了,岂料视线中却倏然多了几道鲜红。
随后,耳畔是鲜血飞溅的声音。
水珠和血液混合,随着女子们尖叫的声音刺痛耳膜,韩江雪的意识才清晰些。
视线中,好似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随着女子的躯体纷纷倒下,遂而见到了汤池内熟悉的面孔。
池水冒着热气,但已然变成血海,而水中,是红衣少年提剑的模样。
他胸口似是喘息一般的起伏,暂时的停顿,犹如赏赐给在场之人最后活命的机会。
韩江雪的眼神逐渐模糊。
也不知是充溢了雾气,还是因为身子虚弱。
一刹那,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幻影。
那个身姿,那个容貌,实在是太像梁沭了。
太像了。
他真的来救自己了吗?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不可能。
但随着红衣少年提起长剑继续大开杀戒,他的容颜才在韩江雪眼中逐渐清晰。
他明明踏着血光而来,残忍暴戾地不行,可作为震慑众人的存在,此刻的韩江雪却一点都不害怕。
相反,心底一股莫名的暖意涌了上来。
但袁恒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看见红衣少年带着他的下属于此大开杀戒。
由于事发突然,他现在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
少年熟悉的衣襟,熟悉的面孔,所有的一切都与前日在碧洲碰见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抱、歉、啊。”
熟悉又诡异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回荡,与面前少年的身影重重叠叠。
他手中的剑速度快地不行,袁恒还没看清楚,又有几个女人“哐当”几声栽倒在地。
此刻,这红衣少年犹如地府爬出来的恶鬼,而手中的长剑便是他索命的利器。
随着红衣少年一步步逼近,袁恒才恍然发现这个家伙似乎熟悉地很。
屠城...
当年那个只手屠城的少年...
是不是就是他?
少年提剑步步逼近的画面,与六年前他提剑,踩在尸首上一步步走来的画面重重叠叠...
眼中的人性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他享受虐杀的快意。
这是真正的疯子。
袁恒想到这,不禁开始发笑,就连着肩膀都上下抖动,隐隐颤抖。
明明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他都没有看出来。
这画面不禁让他万分熟悉。
曾经梁延的某个下属,好似也是这般杀人的,姿态肆意,如同庖丁解牛。
当年齐国底细于赤州发现近半的暗藏敌军,但又没有讯息排查出敌军身份,于是圣上连夜密旨,快马加急地传到各位皇子与亲信手中,说谁能在四个时辰之内找出这些敌军并将其扼杀,便赐上等赏。
当时各位文官急虑焦躁,武将也不敢出手,正值燃眉之急,岂料半夜听见了赤州被屠城的消息。
袁恒那时也被消息惊到,立马放下手中书卷,与众皇子一同前去察看,岂料脚还没下马停歇,便见着了这一幕。
一个衣着破布,犹如乞丐一般的、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提着剑,踩着尸海,在黎明之际喋血归来。
他一个人,一把刀,把一城的人给杀光了。
袁恒现在还忘不掉,他那模样。
轻描淡写,精疲力尽,见到王宫贵胄连基本的礼数的没有,就这么用手胡乱擦拭着唇角的血渍,一步步拖着疲惫身躯,穿过众人惊愕的视线离开。
离开时,他一句话都未说。
直至后来袁恒才知道,他是梁延府上的,有人说这少年是他的胞弟,但更多的,都说是他的下属。
一个,不怎么提得出名字的下属。
虽然不知他与梁延真正的关系如何,但后面奖赏是在梁延身上的。
梁延升官当了左丞相,这件事当时触动了朝堂,齐朝从未有六品官直升一品的先例,而梁延是第一个。
但不容否认,此举确实阻止了一场汴京大规模沦陷,如此大功,升官在所难免。
只是后边,再没人听过有关梁延他那个下属的讯息。
直至今日。
袁恒也不敢笃定,他喘息着,惊慌着,抬眼,再三笃定面前这个人,就是当年屠杀赤州的那个少年。
“是你?”
袁恒颤巍巍地开口,随着红衣少年愈发靠近,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毕竟屠城这般残忍的事于他而言都轻描淡写,更何况自己宫殿里这些个女人!
岂料还未等袁恒反应过来,红衣少年便神速地将手中刀柄扎入他的心口,霎时袁恒眼珠外爆,错愕万分。
这少年的动作,快地根本让人看不清。
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
此刻,一股疼痛席卷上身,而袁恒扯着最后一丝力气,开口询问道:“你是梁延的人?”
“看来六殿下认得我。”红衣少年诡秘一笑,随后阴翳的眸便撇了过来:“是,但也不是。”
也不知这少年卖的什么关子,袁恒只觉得他刀法很准,直击要害。
袁恒体力不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时,才听见头顶上传来少年的声音。
“我确实是梁延的人,但今日杀你的,可不是梁延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
袁恒不敢细想,直至好奇心趋势着他抬头看去,便对上了红衣少年那双蔑视众生的眼。
梁沭此时眯了眯眼,掏出了身上的一块令牌,扔到了袁恒的脸上,直至令牌掉落在地,袁恒才看清楚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常”字。
“今日围剿六殿下的人,可不是我,而是...常玉甲。”
红衣少年语落,再没看袁恒一眼,只余下被短刃致命的男人栽倒在地。
所以,常玉甲,死于他手?
好一手栽赃嫁祸,真是个狡猾至极的少年。
袁恒本以为自己打地一手好算盘,却一下子亏了空。
这局棋,自己终是下输了。
他轻敌了,大齐的疆土不再会属于他,他的野心,也随着胸口淌出的血而消失殆尽。
怎就没想到...怎就...
袁恒临死前四肢乏力,但心中却还有个巨大的谜团,忍不住问道:“可我的女人都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们?”
问到这,红衣少年忽然止住了脚步。
根据态度,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于是回过头,半蹲至袁恒的面前。
忽然少年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拖拽着,凑近自己猩红的眼,而后,红衣少年轻嗤,咬牙切齿道:“因为,她们伤害了我的女人。”
这话,只有梁沭和袁恒两个人听得到。
而韩江雪,唯独没听到这句。
也不知二人神神兮兮地说了些什么。
但袁恒却十分震惊。
韩将军的女儿,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人?
还没来得及细想,却见红衣少年又将他胸口的刀刃抽-出,继续往他心口补了一刀,“而你也伤害了她。”
“所以,英年早逝才是你们最好的归宿。”
鲜血飞溅,正合了梁沭自带的杀戮气质。
而袁恒的意识也彻底消失,脸颊泛白,躯体沉重地栽倒在地。
这才算是死透了。
韩江雪于远处牢笼见到这一幕,恍如梦中惊醒。
方才这汤池还热热闹闹,仅仅一刻钟,便荡然无存,沦为尸海。
汤池早已浸染了血色,上边漂浮着数不清的、泛白的尸首,场面相当震慑人心。
但令韩江雪更不能忘的,是方才梁沭的神情。
明明汤池内的女子,婀娜动人,换哪个男人来都遭不住诱,岂料梁沭竟然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就像是切肉一样,将她们一一杀害。
他...他真的是炼狱来的恶鬼。
韩江雪害怕,即便她的脚踝被铁链拴在笼子,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因为一个人若是虐杀出了快-感,那么,理智便荡然无存。
韩江雪从不会觉得,自己会是什么例外。
她知道自己买彩票只是为了心理安慰,也知道这辈子一定能碰到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
她从来都不抱侥幸心理,也不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一个。
现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梁沭屠光,韩江雪也知道自己难逃一劫。
不管自己有无碍着他的路子,但,目睹了这一切,就意味着留下了把柄。
他肯定会杀了她封口的。
少女如是想。
更何况,原著中的韩江雪,本来就得罪了他。
什么样的人,永远不会泄密?
当然是已死之人。
眸光中,梁沭提着淌血的长剑,双眼猩红地朝自己走来,每迈出一步,宫殿内都传出“哒哒”的回声。
而韩江雪心跳声的速率,却逐渐快于少年的脚步声。
他脚步缓慢,逐渐靠近,目光像审视一般的居高临下,韩江雪逐渐被少年高大的阴影笼罩住,动弹不得。
她知道,她活不了了。
她也没有再能回到现代的机会了。
在权谋的世界中,每个人,都可能是对手夺权的垫脚石。
韩江雪也知道,自己成为例外的几率,微乎其微。
看见梁沭的剑缓缓抬起,少女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降临。
岂料随着耳畔清脆一响,惊地她恍然睁眼。
梁沭淌血的剑,斩断了拴住她脚踝的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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