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悬还真去了街上买东西，什么肉包子、豆浆、油条，等张知柚醒来时，早饭已经摆在桌上。
“你还真去了，村子离街上不是很远吗？”她揉了揉眼睛问道。
“哦，我借了隔壁家的电动车”他简短的回答，指着油条说“卧槽，你快试试油条沾豆浆，好吃到爆”
张悬没什么文化，脏话也经常脱口而出，两人单独交流的时候经常爆脏话，不过公众场合还是会小心一点。
“我试过啊，初中就知道了”张知柚说着直接往洗漱间走去。
意外吃到美食还是当时上学太急，买完油条后一股脑往嘴里塞，结果吃太急给噎着了，只用豆浆一起咽下去，吃完回味发现味道竟然还不错。
她咬着牙刷蹲在洗漱间门口，昨晚睡得脑袋胀，但就算如此，也是这几年上学期间睡得最好的一次，既不用担心明天的抽查背诵，也不用担心几个星期后的考试，不用看老师脸色不用附和同学的傻/逼行为，接下来一年的时间不管是早上还是夜晚都会属于她。
“你怎么吃完了？”她推开椅子发现油条已经没了影子，明明刚才还摆在桌上。
“啊…我以为你吃过之后就不想吃了”张悬吐下一半的油条，讨好似的递给她。
“……”昨晚的鸡蛋真应该扣你脑门上，张知柚避开递来的油条，拿起温热的包子，其实肉包子她也挺喜欢的。
“你是辞职了吗？”她嚼着包子问道，往日要是请假，他肯定比老板还急，怎么可能上街买早饭？不像是他的为人，估计煮个鸡蛋就当早饭了。
“嗯…”他发出细小不易察觉的唔嗯声。
“嗯什么？！”张知柚瞪着眼睛，难不成张悬也出现幻觉了，“你辞职了谁来养我俩？”
“城市打工太拼了，就像你也受不了上学一样”
上学要看人脸色说的好像上班不是，一堆刁难人的客户上司，人各有难处吧
“那我俩就饿死在老家吧”她说。
“可以”他回道。
春天的风轻摇翻滚在树叶之间，带来了难以察觉的油菜花香味，离远了再闻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吃完饭两人接着收拾屋子，到了中午除了二楼一个房间锁住找不到钥匙之外其余基本算清扫了一遍。
“我这一年都不会再拿起扫把”她瘫在椅子上保证道。
“我也是”张悬附和着说。
“还好我遗传我妈长的好看，没遗传你”
“……”
张知柚笑着瞅了他一眼，眼神像在挑衅他怎么不跟着说了。
“我要出去逛逛，剩下的你来吧”她直起身子，朝外面走去。
“唉，不找钥匙了？”张悬在身后喊道。
“哎呦你自己找吧，一个房间你还整理不过来吗！”
张知柚才不想逛，小时候就讨厌的地方怎么可能长大就会爱上，自己不过是又想起那个墙壁，单纯好奇去看看，如果真的是幻觉的话，自己也不会因为这个破墙壁而失去什么东西啊。
她顺着昨天回来的路走，还经常碰到些陌生老人，她不认识不代表老人不认识，他们嘴里的八卦可都是最新消息啊，昨天张悬刚到家，村里就传开了。此时白发老人一个个围坐在一起拿着扇子赶走蚊虫，看到知柚都笑着点头问好。
不过张知柚神情尴尬，僵硬的勾起嘴角，脑袋里奔过一千匹马，你们是谁？我也不认识你们啊！为什么一个个好像很熟悉我一样？
躲过去之后那种窒息的感觉仍然缭绕心头，这就是老年碎嘴子吗，张知柚怀疑要不是自己出现，他们可能已经传谣说自己死了，毕竟自己几年没回家了。
熟悉的石粒小路，仿佛听见了孩童的欢笑，张知柚指尖顺着墙壁划过去，感受粗糙水泥墙带来的微微疼痛，这样做真的很有意思。
忽然，指尖停在半空，一道封闭的墙壁缝隙出现在眼前，和昨日的一样，是成年人能勉强钻进去的缝隙大小。
不是吧？真的是幻觉吗，她四处张望，在确定没人之后走了进去，如果真的是幻觉，那就再出现一次不行吗，她开始胡思乱想，童话故事不会出现在现实，是因为别人没有经历过，哪怕只是一场梦也比平淡的日子有意思吧。
可事实摆在眼前，除了臭烘的垃圾味，墙壁封得死死的。张知柚突然想到自己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的主人公有个非常特殊的朋友，每天都会带来他想要的东西，可只有在他睡觉，闭眼的瞬间出现，也就是说主人公永远也没法看见他。
张知柚觉得这缝隙只有在她看不见的瞬间出现，所以她转过身闭眼在心里数了五秒，装作要离开的样子。
“1，2，3，4，5”
张知柚忽然转过身，但身前的墙壁依旧没有变化。
我可真蠢，她心想就算出现又能怎样，这破墙也有可能是吃人的，专门坑人进去然后永远都没法出来！这阴暗的想法一出现，张知柚鸡皮疙瘩掉一地，赶忙逃离出去。
而就在这时，一束直射过来的白光越过她的腿间落在前方，她转头看过去，发现那道白光正慢慢变大，直到整面墙都消失，与昨日相差无异时才停下变化。
啊？
另一边的树木杂草甚至生长过来，看上去根本不像凭空出现的，而是…浑然天成，张知柚莫名笑了一声，这游戏动漫剧情竟然出现在现实，而且主角还是她，这也太滑稽了吧！
刚才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什么鬼怪，这看上去也不像能吃人的啊，如果做成地狱岩浆还能有点可信度，这太阳当空照，花儿对鸟笑的场景还能吃人？说出去鬼都要笑醒了。
她坦然自若的走过去，但意外的是身后的墙壁没有想象中重新封上去，也许只要知柚想转身回去，她就可以轻松离开这里。
走过来的瞬间没有不适感，没有奇怪的触感，让人不免怀疑这面墙难道只是一个幻影，而且只有她可以发现吗？
她抬起头，看向身边。上次太过匆忙，没过多注意，视线越过杂草就可以发现这边的房屋很少，大多数土墙裂开一条缝隙，瓦砖从里面露出一个头，看上去好像快坍塌一样，不过仔细端详的话，这里的建造和另一边差不多。
张知柚的眼前是一座低矮的灰白房屋，被擦得光亮的木门上挂着橙红的袋子，里面放着金灿的油菜花。周边清理的干干净净，甚至围上了栅栏，种下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种子。
她走过去，立在门前，总觉得这地方很熟悉。
“你是谁？”一道带着疑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张知柚转过身发现是位和她身高差不多的男生，圆溜溜的眼睛和短硬的粗发，尺码过大的脏兮衬衫和短裤套在身上，可能是天天在外疯玩的原因，皮肤比较黑，看上去像个毛没长齐的小混混。
风吹落了几片树叶，带来了油菜花香，又是油菜花？
张知柚仔细嗅了嗅味道，没错，就是油菜花。
“这里是哪？”张知柚开口问道，如果是油菜花那这里一定离村子不远，这地方很熟悉又很陌生，像一团混乱的记忆。
“张家村啊”男生对陌生人丝毫没有畏惧，张知柚怀疑自己现在就是随便撒谎，男生都会认真准确的回答她。
“张家村？”张家村是什么地方，印象里自己对老家的村子从来没有过多追问，只知道是个村子。本想问问在哪个地区，哪个省，但这朴实无华的回答的确让人憋不住笑。
“对啊，张家村，你是谁啊？”男生又问。
“我？你叫我知柚就行”
“知柚？以前好像没见过你”男生歪着头打量她。
要是能见过就有鬼了好吧，张知柚无语的想，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知柚都没什么朋友，甚至在学校有个能聊天的同学都没有，只能每天和游戏小说的虚拟角色打交道。其实挺羡慕那些中二，滑稽的主角，起码万人嫌也比透明人好…
“这里是我家”男生推开门说，“哦对了，你喊我张悬就行，不过我真没见过你…”声音从进房门之后慢慢变小。
而张知柚在听见他名字瞬间，僵硬在原地。
张悬？还是张璇，张宣？绝对不会是张悬，就算再怎么熟悉也不可能…也许只是同名了哈哈，毕竟张悬这名字也不算小众，而且张悬家也不在这啊。
安慰完自己后总算放下心，名字一样真让人吓一跳。她爸长的白又瘦，弯着腰懦弱的好像谁都能踩一脚，和眼前这个活泼小伙子简直是天上地下。
“唉？不进来吗。”张悬趴在门框探出头“你长的好好看，比白菓都好看！”
论长相张知柚就没输过，不笑的时候像一块冰，笑的时候包裹住她的冰瞬间融化，露出一朵……油菜花？
但是白菓又是谁？她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这地方到底是哪？！
“你是不是南村那边回来的”张悬摆好椅子问道。
低矮的房子内部，与外表一样是灰白色，但不仅是墙面，甚至地板上都摆满了颜色偏淡的鲜花，一张木桌占据了绝大部分位置，它的上方延伸出一个架子，上面有花有书，这与房子主人完全相反的装饰，让张知柚怀疑自己又进入了一个幻境。
“这是你的……家？”她带着怀疑的口气问道，因为这看上去像个花市，而不是人住的地方。
“大部分是我的，还有一些是白菓的，但是像书籍什么的都是郑志良帮忙买的”张悬开始清扫地面，本来看上去很粗犷的男孩，但面对花的时候却格外细心。
张知柚已经对他嘴里说出来的陌生人名免疫了，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反正自己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本身就是陌生人。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栅栏，难道种的东西都是花吗？
“你为什么要种花？”
“……”张悬打扫的动作停顿一刻，为什么要种花？是兴趣还是爱好，其实他也不明白，但是内心就很想种花，如果说出去肯定会遭到大家的嘲笑，男孩怎么会喜欢种花呢？
所以他支支吾吾道；“应该是兴趣吧”
“是吗？你照料的都很好啊”她蹲下身拨弄花叶，“话说你现在不应该去上学吗？”
有油菜花就说明是春天，这时候不正是开学季吗？而且张悬看上去也不像不用上学的人。
果然，张悬一听到这句话身子一僵，鬼鬼祟祟的走到她身旁，让她保密不要告诉别人。
“呵，那你为什么那么信任陌生人呢？”看他讨好的样子，张知柚笑了一声，反问道。
“我觉得你不像坏人”张悬眨着眼睛说，“而且如果去上学就没人照料花了”
张知柚曾经养过一盆茉莉，但是碍于学习没办法照料它，没过几天它就死了。后来不信邪的她，养了薄荷、栀子，只要好养的她都试过，可惜，没有一盆活了下来。
所以她感同身受，况且这一屋子的花，如果死了得多心疼。
“那不上学不行啊，要不我以后来帮你照料怎么样？”张知柚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她是连薄荷都能养死的人。
“真的吗！知柚你简直就是大好人！”
这夸奖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可我从来没有学过照料花啊”张知柚没想到一语成真，赶忙找理由推拒。
“非常简单，就连白菓那没脑子的人都会”张悬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拉着她从门口绕着整个房间，每盆花都讲得细致入微。
不愧是学过的人，那些专业的词语听起来就是高大尚，看来小看这个小混混了。
“差不多就是这些，你明天真的会来吗？”张悬小心翼翼的问。现在他真以为知柚是南村那边刚回来的孩子。
“肯定会来，我说到做到”只是一个很小的承诺，但张悬的眼睛却亮了一下。
她感觉和张悬说话非常自然，就像和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即使两人默默做自己的事也不会觉得尴尬。
“张悬，”不知道是因为名字一样的原因，每次她喊出名字都莫名想到他爸，非常奇怪！
“啊？”张悬拿着铲子刨盆里的土，听到知柚喊他便回过头应了一声。
“张悬，你嘴里的白菓和郑志良都是谁啊？”
张悬放下铲子说：“同学，不过他俩经常会来帮忙，可能都很喜欢花吧”
暖风悠扬，阳光从五彩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屋子内飘散着花香，几只飞虫落在花茎花叶上，小作停歇。
张知柚后背撑在桌角，耳边只有细小虫鸣和铁铲碰撞瓦盆的声音，这种感觉从未拥有过，好像时间都变慢了。
无事可做，莫名有点困了……张知柚感觉四肢有点使不上力，脑袋昏沉眼皮沉重，看了张悬最后一眼便靠在桌角睡了过去。
梦里出现了与村子截然相反的场景，宏伟高楼，喧闹的小吃街，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会不会是梦太真实了，总觉得自己走过这道小吃街，也见过这个人。但梦终究是梦，无论她怎么说话都没人听见，身体被困在一个地方没法动弹，怎么挣扎都无能为力。
人影靠近她的身旁，在她的耳边说话，像一段来自遥远未来的话，可惜知柚还没听清就被摇醒。
“知柚，知柚？”
呼喊声在耳边响起，被推搡起来的张知柚先是嘶了一声，这地板坐久之后，屁股快疼死了。
等她适应了灯光，眼前的张悬挠了挠头发说自己要回家了。
什么？！回家？
由于醒来时屋子的灯光很亮，以至于她没注意外面已经出现了夕阳落下时暗与亮的纠缠，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傍晚了！那另一边肯定也是傍晚了。
完蛋！
“啊，等等！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张知柚说完便直接跑出房门。
没等张悬站起身送客，知柚的身影就消失在黑夜中，“跑的好快…”他喃喃道。
夜晚的朦胧下竟分不清是树枝还是影子，绕了很久才找到原来的地方，所幸墙壁没有封上，张知柚才顺利赶回家里。
面对张悬的逼问，她也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说什么找到新朋友了，去隔壁村子了。
就算自己说是去另一个世界，或者地方，张悬会信吗？他应该会把我当傻子吧。
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梦呢？张知柚躺在床上脑袋发晕的想，今天真的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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