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刑部原先那位陈给事中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盗、山青贼头陈总主!神话神话!太不像话了,你敢信?谁敢信!”
“我不信,可是朝廷的告示都出来了,这能有假?一千两黄金悬赏啊。要活的。”
“难怪难怪,我说呢,平时也没看见他和刑部哪个人走得近、关系多好,竟然敢说不干就不干,一声不吱就走人,靠山原来是自己!”
“诶,还记得之前惨死在刑部大牢的余主事吗?八成就是山青贼子干的!我还当是上头有人呢,估计是他们主子报仇呢,竟然连刑部也不放在眼里。”
“拜托,那可是山青会!尹回舟知道吧,咱们临北最富有的商人,对,我之前戴的那条银链子就是在他家的首饰铺子买的……哦,早没戴了……你们散了值去瞅瞅,现在临北哪条街还能看见尹家号?悄无声息就没了,你说奇不奇怪?那尹老板和我是一条街的,以前总爱在傍晚骑着马绕着牧虹湖晃悠两圈,如今他那院子里的野草都长得人高了!……我一直没敢说,诶呀,两年前……算了,怪瘆人的。”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不是我神秘,我真见过山青会的人。”
“他们长什么样?我真好奇,我在临北这么些年,竟一个也没见过,这两年才听说他们。”
“总不能个个都长陈给事中那样吧,那我也要入会了哈哈哈。”
“就长着……人样,我的意思是……和我们没有一点儿区别,不是凶神恶煞,满面麻子的,正常得不行。”
“我听说四七二十八酒楼那温润如玉的楼主就是山青会的。”
“啊?!不能吧,那么一个人……我记得他还经常救济路边乞丐的……”
“他是啊,之前不还有他的通缉令,你没看吗?”
“她看什么,她忙着升官呢……”
“难道他也死在了广柏小平原吗?”
“不,我听我夫人说,之前山青会大清洗,他就退了,不过现在不知所踪。”
“你夫人这也知道?”
“他夫人大理寺的。”
“我听说有几千人呢!全死在了广柏小平原!真的吗,那得多少啊。”
“还能有假?连死了的金将军那刚冒出来的私生子都被杀死了!不然你以为咱们为什么打了败仗?”
“他也死了?那金氏一族可不全是死了?”
“可不是!”
“援军被那山青贼子引诱到了广柏小平原,又杀死了总将领,群龙无首,还怎么去汩阴关支援?”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把援军引到广柏小平原?这不是去送死吗?援军三万多,他们山青会再厉害,总归是寡不敌众,还不是都死绝了。”
“可能是失策了吧,没料到,嗯……保不齐还是援军去找的他们呢!之前不是悬赏吗,满大街都是他们的通缉令,说不定是那将军脑子发昏了,要我说——”
“散了散了!都牛胯扯到马□□去了,还说说说,干活去吧!”
“……”
“嗳,你们说陈总主死了没?偌大的山青会如今没剩下几个人了。倒是不知道朝廷会派谁去抓,抓不抓得到……说不定已经死了。”
“听说南边现在到处都是水灾,广柏小平原已经被淹掉了,浮尸遍野。又下着雨,泥泞不堪,不好走,我瞅着是不好抓。”
“哼,抓不好抓倒还是其次,现在那边民怨四起呢!说山青会的贼子毁了龙王庙,惹了龙王……说那陈总主是下凡专门作恶的妖怪,抓了要陛下将他凌迟祭天呢!”
“好像还发起了鼠瘟。”
“鼠瘟在乐琳呢,隔了十万八千里。”
“那边的人也是声讨得厉害,说什么是之前蜗居在那儿的山青贼子下的毒……要陛下给一个公道呢。”
“咳咳。”
“嘘——周侍郎来了。”
临北皇宫。
“陛下!”
“陛下!”
“陛下!”
“臣恳请陛下即刻下令捉拿反贼陈书玉,处以极刑,戮尸枭首,以慰惨遭毒手的平民百姓、将士将领的在天之灵!”
“陛下,此等害群之马,一定要除之而后快,万万不能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捉拿反贼,平息天怒,还酒越国一个太平盛世,刻不容缓!”
“陛下,金将军惨遭毒手,我军大败,皆为陈书玉所赐,此人所做恶行罄竹难书,百姓恨之入骨,苦其久矣!”
“陛下,您还在犹豫什么?陛下一而再,再而三,踌躇不定,莫不是想要包庇?臣惶恐,但臣不得不说,陛下欣赏陈给事中,他才华横溢,又貌若乔松,陛下惜才,臣等如何不知,只是……陛下还当明鉴啊。”
“蒋公此言差矣,陛下难道——”
龙阔盯着下面七嘴八舌的朝廷官员,沉声道:“都安静些,吵什么。区区一个贼子让你们如此大动干戈,不成样子。太子!”
“儿臣在。”
“捉拿反贼陈书玉一事就交由你去做,限你在四个月内,务必抓到他,听清了吗?”
“臣领命。”
“陛下,南方多水患又路途遥远,贼人奸诈,此行必定不易,太子年幼,涉世未深,臣以为不妥,还请陛下三思,另派人往。”
龙阔轻哼一声,复而又浅笑道:“爱卿多虑了,太子虽未曾行军打仗,可北上修城墙,南下安流民,酒越国哪里没去过,哪样没做过?今日抓拿一个落败的贼子,倒是不行了?爱卿未免太关心他了。”
“臣……”
“行了。蒋尚书。”
“臣在。”
“雪茶山、广柏小平原一带的水灾一事,交由你去处理,赈济灾民和平息民变可让张辽负责,抢修堤防、疏浚河道便让华顺去做,其他你可自行安排。至于乐琳鼠瘟一事,不知……”
“陛下,臣愿往之!臣少时随父行医,略通药性,愿以身涉险,安民解厄。”
龙阔点了点头,道:“张卿忠勇可嘉,只是疫病不同常病,你那点子少时所学,恐怕远远不够。”
“术业有专攻,张侍郎乃户部要员,又是一文臣,疫区秽气熏天,怎么能挡?臣荐太医院的副使楚立春前往,她精通药学,又从小习武,当能胜任。”
龙阔颔首,沉吟片刻,道:“行,那便听你柳卿的。兰锐何在?朕命你为‘钦差防疫使’,总领乐琳鼠瘟一事;楚立春为副,率中央地方医者三百人前往,另外从吴仓调两千卫兵,听你差遣。”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诸位还有事要奏否?……无事退朝!”
“臣等告退。”
雪夜,龙灵殿。
“燚儿,知道朕为何单单派了你去抓他吗?”
“儿臣……半知。”
“半知?”龙阔听言放下手里的奏折,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两截台阶,走到龙燚面前,上上下下扫了他两眼,而后一字一顿道:“要活的,要全的,别让他死了……他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懂吗?”
龙燚抬起眼睛,轻微蹙了一下眉。他父皇的眼里有太多的东西,龙燚不禁往后轻轻退了一步,然后单膝跪地,低头拱手道:“儿臣明白了。”
龙阔盯着龙燚,冷哼一声,走近将他扶起来,沉声道:“明白就好。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龙燚的心在胸腔里突然怦怦跳了起来,他忙道:“儿臣不敢。”
“不敢?你最好不敢。上次的事朕不和你计较,只是朕有的时候也没那么好的耐性。朕就你一个儿子,你不要犯糊涂。”
“儿臣明白。”
龙阔再次强调:“三个月内,朕要见到他,越早越好。”
“是。”
龙阔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龙燚的肩膀,道:“你去吧。”
要走的龙燚却迟迟没有动,半晌,他支吾道:“可是父皇,若是他已经……死了呢?”
龙阔听言顿住了,看着龙燚愣了一会儿神,随后摇头笑道:“他不会死的。”
龙燚于是不再说什么,反身离去,走到龙灵殿的门口,却顿足了。
他忍不住回头。
灯火通明的殿堂下,他的父皇坐在那儿,边上是闪烁的烛台、成堆的奏折、沉默的宫女、空荡的房间……一切都是安静的。
龙燚突然感觉到一种瘆人的孤寂感,从他父皇身上一丝丝溢出来,弥漫到整个空间,有些窒息。
他父皇什么也没有。
龙燚被自己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急忙转头,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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