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比尔面对着媒体镜头，脸上挂着温和优雅的笑容，姿态从容地背着早就拟好的稿子。安格里就站在他身旁，本来是垂着眼皮听他编胡话，偏心中一动，朝安斯比尔扫过去一眼。
这一眼教安格里微微愣神。周围人头攒动，多的是华服公子，上层名媛，偏那人如檐上初雪，鹤立鸡群。
让人好难不去注意 ，好难移开视线。
安斯比尔对人的视线极为敏感，但他自小天之骄子，旁人的视线眼光早就被他习惯。却因着一些原因，他对安格里·沃森总是习惯性地多些关注，于是青年稍稍扬眉，眸光流转间望向了安格里。
“……”安格里·沃森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看天看地，面色如常，就是不再看他。
安斯比尔嗤笑一声，转头又换上另一副面孔，他温声问记者：“请问我们能走了吗？”
记者喜笑颜开，侧开身体：“能啊能啊，上校先生，非常感谢您能接受我的采访。”
安斯比尔微一颔首，拉着安格里·沃森从人群中出去，几步就消失在大厅里。
“兰伯特。”
身后青年突兀喊道。
安斯比尔头也不回，刚走出大厅他就放下拉住安格里的手，闻言只是冷笑一声，问：“怎么？”
“没事，”安格里·沃森掩下眸中异样情绪，接着吊儿郎当凑过去：“你真不想听我的苦衷么？”
“你嘴里真真假假我怎么信？”安斯比尔弯唇一笑：“我要是想知道，自己会去查。”
*
半夜。
头顶的夜幕一片漆黑。中央星系向来繁华，为了保障这里居民的生活质量，相关部门会每天增派设备清理夜晚色彩斑斓的星云，反而在户外设置了许多在大星际时代颇为昂贵的能源灯来照明。
反观落后的远星系，夜晚的星云几乎要成层叠的海浪，在天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昳丽又壮观。
安斯比尔倚在阳台的围栏边，垂眸静静看着花园里成排的雪白能源灯。
果然不管怎样去看，他都实在欣赏不来这里。
视线随意一转，最终定格在身边桌上的纸质人物档案，安斯比尔稍稍蹙眉。
先前他就在军用智脑的档案库里调过安格里·沃森的资料，但结果非常不如人意，里面除了记录安格里在军校时期的几次大过和战场上获得的功勋，再就只有他三年前叛逃被列为罪犯的事。根本就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安斯比尔都想象不到能支撑那家伙叛逃的充足理由。
倒是他找人偷出来的纸质档案复本里有了些蛛丝马迹：沃森的名字后面有一小块纸页被多次涂抹修改过，但最后却只有一个用红笔标注的13th覆盖其上。
真是过于可疑和刻意了。
还有13th，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年看着那份档案，少见得感到头疼，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考虑再三，还是息了想要拿军用通讯器的心思。
还是再等等，要是安格里·沃森的事真有什么隐情，那么最好不要再打草惊蛇。
……
安格里·沃森睡不着，他被安斯比尔从宴会厅带回来后，就被扔进兰伯特府邸中的一间偏房中。
青年仗着屋子里就他一个人，把自己扭成一团在床上滚来滚去，凌乱的发丝遮住他颧骨处不正常的红晕，睡袍松散地开了前襟，一圈银色的金属环扣在脖颈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沉冷的光泽。
可这情形无关任何风月暧昧，安格里·沃森纯粹是被疼的。
他当初能被安斯比尔抓住，除了有一点自己的算计外，精神体也确实受了些伤。活了二十多年，安格里第一次伤在精神体，刚开始只是头有些疼，他以为这和皮外伤也没什么区别，结果今天晚上不知道抽什么疯，那种深入灵魂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他几乎要痛得意识模糊了。
……难道就因为他晚上多吃了点肉？所以精神体发炎了？开什么玩笑！
青年发泄一般，狠狠咬一口被子。作为军方前高级执行官，他经受过非常标准的魔鬼训练，但在当了三年养尊处优的星际海盗后，他被精神体上的小伤给痛哭了。
安格里眨了眨眼，紫眸里泪水涟涟，视线一片模糊。但他还是能分辨出有一个高挑身影停在自己面前，那人长发披散满肩，侧脸轮廓美而锋利。
好像安斯比尔。
他带着泣音，喃喃出声：“……长官。”
安斯比尔蹙眉看向床上这个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昔日同僚，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他听着那一声好似哭出来的“长官”，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当了几年星盗就娇气成这个怂样。
这还是个能和自己比肩的s级？
呵。也不过如此。
安斯比尔冷笑一声，最终还是将掌心覆上安格里皱成一团的眉心，温和的精神力在夜色中发出纯白的光芒，只一瞬就没入安格里眉心，在主人的控制下尽职尽责地进行疗愈的动作。
那人紧皱的眉眼逐渐舒展，脸侧泪水也早已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道道斑驳的泪痕。安格里·沃森睡着了。
“你真是出息，安格里。”安斯比尔有些嫌弃，却到底没一巴掌弄醒他。
第二天清晨，安格里·沃森简直是神清气爽，他看着屋里这一片狼藉，又看了看镜子里自己挂满泪痕的双颊。在心虚之余多出点庆幸来。
幸好，他凭借超乎寻常的意志忍过了那番剧痛，幸好，安斯比尔不会看到他被疼出眼泪的蠢样。
简单洗漱过后，安格里·沃森心情颇好地出门下楼，然后在大厅沙发里遇到了一身笔挺军服，正浑身透着股不耐烦气息的安斯比尔。
安格里：……
他转身就想上楼。
“哪儿去？”白发青年拖腔拉调，声音里含着明晃晃的嘲讽：“再去偷偷哭鼻子？”
!。
安格里“刷”地转过身，面上青白交加：“你昨天来过我房间？”
见他这样，安斯比尔心情莫名变好，于是只是弯唇一笑，恶劣道：“我只是路过。”
安格里一早上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安斯比尔看到了他犯蠢的样子，安斯比尔……
他突然想起自己这突然不疼的毛病，仿佛只是一夜之间，他就痊愈了。
“你还给我治愈精神体了？”
安斯比尔矜贵颔首：“嗯。”
安格里·沃森简直难以忍受。因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几乎有大半都在和安斯比尔较劲，斗智斗武多年，二人谁也没输过谁，怎料他一朝不甚，就让安斯比尔看到自己那么糟糕的模样。
但是安格里·沃森只能说：“谢谢你。”
无关其他，只因为他现在精神力被封，又要跟着安斯比尔才能吃香喝辣。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暗暗想，这次就算了。总有一天他也要把安斯比尔狠狠欺负一通，然后把他可怜到求饶的画面拍下传遍全星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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