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想过很多次吧。
在王涛的想象中。
在手机屏幕前,在那些无辜的死者面前,因为不够了解,因为不够亲近,王涛可以手起刀落,极尽残忍,被顾问评判为极端反社会分子。
只是在面对自己的父亲的时候。
哪怕对方已经成为一个浓缩版父亲,已经成为一个可以随意捏扁的黑豆,和小时候伟岸的身影没有任何关联,完全看不出来了。
却因为相视的眼神,令王涛灵魂惭愧。
这样的眼神,他看到过千万次。
幼儿园的时候,当时父母关系还很好,会一起带着他去附近的公园玩。
小学的时候,父亲有一次来学校接他放学,被同学嘲笑长得像一尊佛,害得他一放学就跑回家害怕被其他同学发现。
初中的时候,他不理解每天都在工作的父亲为什么会买不起MP3,周末的晚上八点多,超市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站在柜台前,也做不到小时候那样随意耍赖撒娇,只能赌气转身回家,独留父亲站在超市过道里,白炽光打在脑袋地中海区域,泛着光,像一颗被遗忘的灯泡,望着他的背影讨好的笑。
高中的时候,他还没有开窍,害怕未来抗拒未来,第一次物理考试考了七分,父亲站在教室外给物理老师递了一支烟,希望多多开导他。
大专的时候,因为母亲的失踪,他躲在家里坚决不想再上学,第一年考试每门都是个位数。父亲从未提及过。
不得不说,父母将王涛养育的很好。
就算是反社会人格,也会在爱里,有了道德的约束,虽然依然极端自私,情绪骤变,却不是瞎子。
否则那么轻的匕首,王涛在父亲面前却拿不起来。
不仅拿不起来,心脏还痛的不行。
这边是母亲的悲惨,另一边却又是承蒙恩惠的父亲。
匆匆忙忙的婚姻,令两个原本就很好的个体,陷入了更加孤独愤怒恐惧压抑的漩涡,而这份漩涡将两人主动被动的推向了更加失控的人生,最后为这份失控买单的,最大的股东不是尚有能力改变的成年人,而是连保护自己都无法做到的孩子。
--
其他同事押解着王涛离开了他从小成长的地方。
王涛的父亲几次腿软无法站起来,几次四下回望想求救又困惑还迷茫最后像是又想到了多年前妻子失踪时被警方厉喝怒斥的场景,又缩回了房间。
最终,站在二楼窗户对着王涛喊道:“涛子,爸给你找律师,你别急!”
鹿聆跟在其他同事身后,慢慢的从围观人群中往出走,正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叶鹤珣。
不由得有些惊讶。
“叶总,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距离叶鹤珣的店面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总不可能是送外卖吧?
没想到随着鹿聆由远及近朝对方走去,叶鹤珣呆呆的站在路边人群中,和躁动的群众不同,像是被禁锢了似的,静静的看着鹿聆。
满眼都是鹿聆的身影。
眼神却是哀伤的,是担忧的。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没回微信专门抓我来了吧?”鹿聆也察觉到对方眼神异样,这才想起这几天叶鹤珣一直在和自己发微信,奈何每次不是觉得关于这些吃的喝的太无聊,就是本想回复的时候被其他事情打断,导致压根忘记回复——
那件大衣还在自己宿舍挂着呢。
叶鹤珣并没有回答,而是本能的抬手紧紧攥住了鹿聆的胳膊,扯着鹿聆的胳膊用力朝他的方向拽了拽,咬牙切齿:“你是有多疯?!不等救援,单打独斗?!”
“哎呀这不是没事么。”鹿聆挣脱对方的胳膊,对于叶鹤珣过于主动的热情总是令自己这个社恐有些尴尬,随意的找其他话题:“我终于可以下班了,这下可以慢悠悠的请你吃顿饭,你车在哪里,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请!”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机自言自语:“我把翟煦飞也叫上。”
工作结束后的晚上,鹿聆这才突然的看到,已经是初冬的时节,冬至早已远去,路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空气里甚至有了一丝潮湿和清新,和上班埋头苦干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叶鹤珣站在树下,昏黄的路灯落在头发上,像是被折碎了璀璨,星光粒粒环绕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的望着鹿聆,像是等待指示。
听到鹿聆说要把翟煦飞这个千年电灯泡叫上,叶鹤珣也只是给了鹿聆一个眼神,对方没有接收到,也就算了。
“喂。”
电话终于接通了。
“我的爷爷,你干什么呢,电话才通。”
翟煦飞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声音闷闷的:“爷爷的事,孙子少掺和。”
果然是翟煦飞。
鹿聆最喜欢的一招:“是么,本想叫你吃饭,大餐,那算了。”
听到吃大餐,翟煦飞是心动,然而听到是和叶鹤珣一起,有些迟疑:“算了,这次你们先吃,我得回趟家,明天上班了找你。”
就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翟煦飞忽然想起:“——哎对了,小鹿恭喜你呀,成功破案,升职加薪。”
--
案件成功侦破,套在鹿聆身上的那根枷锁,终于可以卸下。
吃完饭,鹿聆意犹未尽的买了杨枝甘露,邀请叶鹤珣:“叶总,我诚挚的邀请您和我一起享受一下我们本市的夜生活——”
原本站的笔直的叶鹤珣被鹿聆撞了一下,低头望着对方挎在自己臂弯的胳膊,还没说话,欣喜的眼神和嘴角已经出卖——
“看电影!”
嘴角立刻下垂!
“你别小看,”鹿聆察觉到对方的不满,下意识拽了拽叶鹤珣,将对方朝自己身体怀里拉了拉:“这要不是我们辖区这么安全,能有几个年轻人胆敢看午夜场?”
“可——”
叶鹤珣原本想要拒绝,察觉到鹿聆圆若铜铃一般根正苗红的双眼,感觉如果胆敢拒绝就是背叛这份情谊,心知对方是因为破案而开心,只能:“好吧。”
半个小时后。
鹿聆和叶鹤珣坐在电影院的双人沙发里,望着整面墙的巨幕荧屏,整个VIP厅只有两人彼此。
屏幕上的志愿军在铁原剧激战中奋勇杀敌。
鹿聆刚开始还在歪着脑袋和旁边座位的叶鹤珣交流剧情,渐渐的,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电影里的烽火连天。
叶鹤珣察觉到肩膀的重量。
他缓缓地,缓缓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鹿聆的身上,这才重新调整坐姿,确保鹿聆睡得更舒服一些。
“电影结束——”
就在电影结束,周围灯光亮起来,电影院员工进来清场——
叶鹤珣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影厅的灯光瞬间熄灭工作人员离开,屏幕前依然放着电影,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东京审判》。
听着电影里的声音,叶鹤珣也跟着将脑袋慢慢的倚靠在鹿聆的脑袋边,跟着靠在鹿聆身边闭上了眼睛休息。
--
等到鹿聆醒来的时候,周围巨大的空旷带来空间上的压缩感,令他莫名的有些孤独。
身边的叶鹤珣被吵醒,跟着坐起来,非常自然的望着鹿聆:“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好意思喊你起来,毕竟外面那么冷。”
鹿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电影院,而面前的荧幕上播放着不知道什么电影,下意识躬着背拉着对方就要走:“糟了!我们没有及时出去,算不算是蹭电影?这不太好吧,会不会被罚钱啊?”
刚走两步,却发现身后男人如坐磐石,拽也拽不走,下意识回头——
叶鹤珣银丝眼镜在灯光下微微闪光,乖乖巧巧坐在座位上,一只腿随意的搭在另一只膝盖上,翘起的鞋尖干净发亮。
黑色高领羊绒衫和灰色的西裤利落的沿着宽肩窄腰垂落,十足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随着鹿聆拉扯,只有白皙的手腕从衣服里露出来,淡蓝色的血管健康而有力的搏动——
拉不住。
甚至随着叶鹤珣微微眯眼,牙关轻咬——
不等鹿聆反应过来,身影随着对方力道向后一倒,自己已经正正落在叶鹤珣的怀里。
“啧。”
叶鹤珣双手高举,歪着脑袋仰起头望着鹿聆,满眼都是得意,嘴上噙着娇嗔的笑:“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任何轻薄公职人员的意思,一切都是刚刚好。”
鹿聆的皮肤隔着两人的衣服都能感觉到叶鹤珣皮肤的灼热,以及身上昂贵的香味熏得鹿聆有些失去理智——
明明不讨厌对方,可是每次亲近的时候,都会因为对方的起承转合而心跳紊乱。
实在是太累了。
叶鹤珣身上淡淡的乌木香水味,有种东方神秘药香,极尽克制却又诱敌深入。
他身子动也没动,只是抬眼望着鹿聆,就已经令人想要陷落。
鹿聆望着对方干净白皙的颈窝,眼睛直勾勾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就想往里面倒。
“小鹿警官?”看到鹿聆半天没反应,叶鹤珣又叫了一声:“我已经付过包场的钱了,外面这个时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困得话我们——”
话音未落,鹿聆已经倒在叶鹤珣的怀里,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呼吸起伏均匀,陷入深度睡眠。
叶鹤珣面无表情的扶着鹿聆的身体,只要微微侧脸,他就可以蹭到鹿聆的脸。
叶鹤珣喉结滚动,呼吸颤抖,脸颊涨红,几次想要微微侧脸,却只是在鼻尖碰触到对方的额头时,火速又收回。
狂咽口水,胸口猛烈起伏才能确保呼吸顺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