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领着谢询和萧靖初进了一间偏房,又招呼人布置了一些简单的用具,随后行礼告退。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萧靖初松开扶着谢询的手,谢询急忙问他:“你有用定安军的招式吗?”
萧靖初:“慌什么,我用的不是定安军的武功,还会做些简单的易容,渤海国的人认不出我来。”说着,他撕掉脸上的易容,走过去拉窗户,窗外是一片后花园,只有低浅的不知名的花,一眼望去,除了远处弓着腰走路的仆从,没有其他人来监视。
萧靖初手还扶着窗棂,这才侧过头,冷冷地问:“你眼睛怎么了?”
他想去帮谢询解白纱,谢询却错开一步:“无碍,我自己来。”殊不知这个小细节让萧靖初分外难受。
有这么生疏、这么嫌弃他吗?
萧靖初的火一下窝起来了。
谢询摘下白纱,两指在耳廓后的穴位上一运力,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他眨了眨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
“是我自己封住了视力,本来想蒙个白带装一装也行,但真瞎和假瞎会有很多细微的差别,再怎么模仿也会露出破绽,尤其怕遇到眼尖的人,这不遇到了个小郡王,就很不好对付。”
他后面解释了一串,萧靖初压根没听进去,反问道:“无碍?如果不是我在这里,那针就真让你变成瞎子了。”
谢询:“就是知道你在这里,我才敢由着他试探。”
萧靖初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但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萧靖初:“你不是看不见么,怎么猜得到是我?”
“有些事情韩辰不会做,只有你才会。”谢询顿了顿,没说下去,他想起喝的那盏茶里没有一点茶沫,剔得干干净净的,从小到大只有萧靖初做得来,韩辰照顾他时间短,没有这么细致。
谢询换了个话题:“韩辰呢?”
萧靖初想也不想就答:“我杀了。”
谢询惊得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为什么杀不得?他也是被发配过来充军的,军籍在我手上,我是主帅,怎么杀不得?”萧靖初满不在乎地看着他,“我走之前命他好好看紧你,结果呢?我才走半个月,他就纵着你一个人跑到渤海国来了,还胆大包天地混进渤海王宫,履职不力,不该杀吗?”
谢询一时分辨不出他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见萧靖初一脸愠色,便觉得这是他做得出来的事!谢询气得发抖,左看右看没什么能砸的,抄起床上的枕头扔过去:“那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他可是韩伯的孩子,就算我对不起你,韩伯却一向对你很好,你怎么能!”
萧靖初接过枕头:“你还冲我发火,我在塔州忙前忙后,你自己自作主张跑到渤海来,要不是我收到了信,连夜从塔州赶到这里,恰巧碰上韩辰放信鸽才找机会跟上你,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你凭什么冲我发脾气!”
谢询刷一下冷静下来,果然萧靖初说杀韩辰只是气话,他现在瞧着萧靖初,虽然做了易容,但还是能看出来风尘仆仆、面有倦色,分明是快马加鞭赶来渤海,心下觉得有些愧疚。
萧靖初把枕头扔回床上,闷声道:“急什么急,我没杀他,把他遣回侯府了。”
谢询也盯着床沿,不去看他。自两人上次不欢而散,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如今见面,更不知道要说什么。
“回去吧。”沉默了片刻,萧靖初说,“渤海突厥内线的事我会查,再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今晚我会派苏定乔装进宫来,把你接出去。”
谢询摇摇头。
萧靖初气道:“哦,又不愿意了。因为容宁郡主是不是?我差点忘了,她在长安的时候和你是好朋友,现在看来你们感情是真的很好,听到她病了,自己一人也要跑来渤海,冒死都要见着她。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要查突厥内线,还不是为了容宁郡主?”
谢询叹气:“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萧靖初冷笑:“所以还是有这个原因嘛。”
谢询不接他这个茬,继续说:“你有没有听说过郡主和她亲哥哥温玄一直合不来?”
萧靖初:“自然,这也不算什么渤海国秘闻了。当今国主就这两个子嗣,渤海国又有不少女子当国的先例,为了这国主之位,小郡王和郡主肯定斗得势同水火。”
谢询又道:“你觉得小郡王今天想做什么?”
“嗯哼,如果不是我在场,他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谢询:“他是要把我灭口吧。早听说不少名医在渤海失踪,神医谷云蝉、圣手文筠儒,都是医术极好的大夫,不可能看不出郡主是中了毒,可他们都莫名失踪了。反而医术差的,看不出来是毒的,被好端端被遣回家去了。就今天这情形看来,很有可能是温玄下的毒手。”
萧靖初抱着手,凉凉地说:“那就当我恶意揣测一下。这小郡王和郡主一直争的你死我活,勾结突厥给郡主下毒,那些没用的太医束手无策,郡主只好悬赏江湖上的名医来试一试了。当然,温玄定不会希望她被治好,所以尽力阻挠大夫给她看病,有些大夫看出来是毒,温玄怕他们真把郡主治好了,也怕他们察觉出自己通敌的阴谋,就杀人灭口,还要往郡主身上泼脏水,外界都传是郡主嚣张跋扈遭来恶灵,把他们都收了呢。”
“今天他试探了一番,没料到你的武功实在太好,他又没有提前做足准备,并无把握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我们。”谢询沉思道,“我猜他和那个护卫感情不一般,当时的情况,你就站在那护卫身旁,那把刀如果真的砍死了我,你马上就能要了那护卫的命,所以他只能救我。”
谢询眯了眯眼睛,眼神冷冽:“知道是毒的都得被灭口,所以他先怀柔把我们留下来,要是刚刚猜测都不错,温玄今夜还会派人杀我们。”
萧靖初没说话,只是倚着窗户看着他。
谢询:“你看我做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萧靖初:“没有啊,你自己都打算好了,还征求我的意见干什么?你不是一向都这样吗?”
谢询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暮色已至,窗外天色逐渐暗下来,谢询掌了灯,见只有一张床,两床被子和两个枕头,他想了一下,猜萧靖初并不想和自己同床共枕,于是拉了一副被子和枕头铺在地上,仔细整理了一番,萧靖初任然站在窗边望向窗外,偶尔回头看他一眼。
谢询:“我睡地上。”
萧靖初依然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两人一直无话,直至夜色已深,萧靖初关上了窗户,拴好门,两人便各自上了床。此时烛火熄灭,只有窗外的月光零零碎碎洒进房间,一派静谧。
少顷,一根细竹筒悄悄捅穿了窗纸,一端冒出细碎的白烟,迷烟散入房间后,细竹筒又抽了出去。
约莫一盏茶功夫,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从窗外窜进来两个蒙面的黑影,手持利刀,刀刃被月色染上一层凌凌冷色。
是温玄派来的杀手来了。
一人说:“看来是迷透了,动手?”
“杀肯定得杀,只是地上这个,长得实在好看,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细皮嫩肉的男人。”另一人蹲下来,掐了掐谢询的下巴,“这一刀下去,身子就冷了,未免太可惜了。”
“要不先快活快活?”
“呸呸呸,天天眼馋这个眼馋那个,饿不死你!搞快点,别坏了主人的大事!”
“不会坏的!这美人儿还该感谢我,我保管他□□,死也快活!总比一刀砍死要值得。”
这人已经掀开谢询的衣领,一只手从他肩胛骨处游走,慢慢往下,一边低头想咬谢询的脸。但他侧耳听到床上有动静,嘟嘟囔囔抬起头:“你乱搞什么,老子兴致都快没了!杀个晕死的人还这么……”
他小腹上猛地被踹了一脚,正想尖叫,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见,床上的萧靖初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而自己的同伙被顷刻扭断了脖子,连惨叫也没发出来一声,姿势诡异地挂在床边,眼球凸出,干瞪着他。
萧靖初正想如法炮制拧了他的脖颈,但这人似乎更机灵些,手中的刀直接砍向谢询。
一切在眨眼之间,萧靖初只能松手去挡,凌厉掌风劈下,那刺客的手腕被咔一声折断,手中的剑脱落,反被萧靖初接住。
刺客一声惨叫闷在胸口,又怕闹出动静,只是冷汗簌簌,一格一挡间给他找到了可乘之机,他脚步一滑,抹了油似的往窗外蹿。
萧靖初正在他的身后,不慌不忙地看着他跑,手中的刀信手一抡,刀柄朝外,咚一下砸在那人的后脑勺上,那人被力道带的往前一仆,恰好撞在窗沿棱角处,登时晕死过去了,身子软绵绵地滑倒在地上。
身后,谢询也起了身,身上的衣衫还凌乱地散开着,半褪在腰边,露出一片胸膛。他手里掌着灯,朝那边照了照。
萧靖初撇开视线,向来利落的脚步都有些发虚了,快步走在谢询身前,伸手帮他把衣衫拉回去。
“不用。”谢询推开他的手,“脱都脱了,正好。”
萧靖初愣了:“啊?”
他两手还伸着,僵在那里,他当然知道谢询的话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为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尴尬又惶恐。
谢询却以为他没听懂,低声道:“先派两人来杀人,肯定还会再派人来收尸。你想想,外面传闻郎中们是‘失踪’,而不是‘被杀’,就说明肯定有人妥善处理过,必须比如抛尸到极其隐秘的地方。我们把衣服和他们的换一换,看看能不能暗中跟踪善后的人。”
他边说边去搜那两人的衣服,果然发现了一枚哨烟,显然这哨烟一出,就是通知善后的人可以入屋了。
谢询拔出哨烟扔出窗外,又将衣服褪下,没注意萧靖初已经背过了身子,背影僵硬得像块木板,心不在焉地刨出那两人的夜行衣,一直不愿回头看他,他把其中一件黑衣朝后抛过去,谢询被糊里糊涂盖了个满头。
谢询扒拉下头上的黑衣,困惑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在看不见的地方,萧靖初脸色有些尴尬,“你换吧,动作快些。那些人可能很快就会来。”
两人换了行头,萧靖初将换了衣裳的两人摆在床上,还用刀将他们的脸划得面目全非,伪装成自己和谢询的尸体,再将两把佩刀别在腰间,一切就绪,他这才走到谢询身边。
谢询换了劲装黑衣,这身衣服竟刚好合适,勾勒得他的腰线十分劲细,他四处看了看:“我们得藏起来。”
萧靖初直勾勾地看着他,末了叹了口气,一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往怀里带了一下,谢询奇道:“怎么……”
萧靖初轻巧一跃,带着他飞跃上房梁,稳稳站好,两人甫一藏好,就听见窗户又吱呀轻响,又有两个黑衣人跳进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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