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外,果然有一队人埋伏在边上,架着几十驾弓弩,两桶火油摆在一侧。
为首的将领朝林中看了一圈,发现纵横交错的树枝遮挡了视线,烦躁地来回踱步:“那波人怎么还没冲过来!”
旁边一人伏在地上听,叫道:“有人来了……不对,怎么只有一匹马的声音?”
将领把他踹在一边:“滚开,我看看。”他扒开树枝,就见一匹黑色骏马,鬼魅般穿梭在林里。
属下忙道:“快!蘸油,点火折子……”
“蠢货!”将领又踹了他一脚,“就一匹马,连人影都见不到,你想烧死谁!万一烧起来那些人又没到,白白燃了这么多火油,国主让我等吃不了兜着走!再等等,等那群人进了埋伏圈再放火箭。”
属下:“那哪来的马?”
“会不会是受了惊跑丢的?”
将领扒开树叶仔细瞧了瞧,见丛林中只此一匹马撒丫子乱蹦,四周空无一人,越发疑云密布:“你问我我问谁去,真是奇了怪了。”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匹马上,忽感眼前一晃,又听旁边的人连声大叫,将领烦闷地正要呵斥,却感觉又湿又热的液体糊了满手,紧接着钻心的痛楚侵袭而来——
一支利箭已经贯穿了胸膛。
他夸张地长大了嘴巴,眼球崩裂:“快……点火……”
变故陡生的间隙,周遭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要掏出火折子,然而此时,又是一箭气势如虹,力道之大竟然将火油桶整个贯穿,火油刺啦洒了一地,在这群士兵脚下慢悠悠的蔓延着。
有人大喊道:“快把火收起来!这样会烧到自己人——”
“不能点!不能点!”
“快住手!停下!”
骚乱中,那阵马蹄声再次响起,众人齐齐往林中看,见那黑马纵蹄狂奔,往这边猛冲过来。
可是仍然没有人。
有的小兵四下张望,已冷汗直冒:“哪来的暗箭?”
此时又有人大喊道:“在树上!我看到有人——”
他还未喊完,树上传来一声口哨,黑马转了弯,撒蹄子直冲,只见萧靖初抓着一根树藤,从六丈高的树上飞跃而下,堪堪落在马鞍上。
他身子下落的间隙,手中剑却未停,顺势抡臂掷出,等他人在马上,那长剑也正好挑翻了另一桶火油,火油汩汩流向四周,泼到了几个士兵身上,那几个士兵慌忙大叫,把手上的火折子扔得远远的。
众士兵还未及呼喊,一人一马陡然逼近,萧靖初拔出油桶上的长剑,剑锋划过半圆的长弧,围在周遭的十来个士兵瞬时身首异处。
一系列动作仅在眨眼间一气呵成,离得较远的士兵才慢慢回过神来:“快!向他放箭!”
有人仍在兀自大喊:“不能点火!别点火!”
十几只没有沾火油的弓弩齐齐对准了萧靖初——
萧靖初踩着马镫,离开马鞍再次纵身一跃,同时往旁边的树干一踩,翻身跳起,轻盈地站在了高处的树枝上,他借力压弯了树枝,树上茂密的枝叶遮住了他的身影。
人马分开惊得弩兵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瞄准哪一个,然而也仅仅这片刻愣神,马蹄扬起踢翻了数人,而萧靖初取下背后的弓,一弓挂数箭,数只箭从树林缝隙中射出,精准射杀了数人。
被踢翻的人爬起来,地上的洒漏的火油汇成浓稠的小溪,马蹄优雅地蹚过火油,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萧靖初复又坐回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笑着给出一只手。
“你……你想……”
萧靖初笑着给出一只手:“火折子啊,怎么?想**啊?”
小兵们颤抖着把火折子交出去。
萧靖初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冲他们一点头:“滚吧。”
将领已死,火弩箭也不能发,埋伏已然失败,幸存的小兵们忙麻溜地滚了。
萧靖初把余留下来的火弩箭全搬起来,这些火弩箭箭头上包了易燃的油布,前两日下过雷雨,这两天日头高照,树林树叶虽然都晒干了,但还有一些低浅的地方残有积水,他便把火弩箭的箭头都扔水里泡着,又用剑挑起土把洒出来的火油埋了。
如此谨慎周密地做完所有事,萧靖初拍拍手,又吹了个口哨,海东青盘旋而上,收到讯号的定安军自不远处陆续赶来,在林中扬起一片尘土。
他回过头,见苏定带着谢询,安然无恙地从菩提树林中走出来。
苏定:“谢天谢地,侯爷没事儿就好,趁这条道上伏兵还没劫上来,我们得赶紧想办法。算算时间,现在第二批弓弩兵要补上来了,后面那帮跟屁虫还穷追不舍,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萧靖初没听苏定在说什么,而是专注地看着谢询,心道这表情算什么?有点生气?
大多数时候,谢询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心疼和着急。
谢询紧紧扯住袖子,等看到萧靖初稳稳当当地折回来,吊在嗓子眼的心脏才落回肚子里。
萧靖初左肩本来就受了箭伤,动作幅度太大,拉扯着伤口染了一大片血,只是在黑衣上看不出来。
但谢询还是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萧靖初走到他跟前,本来板着脸,但看到谢询的脸色,什么脸也板不住了,忙多解释了几句:“不必着急,我没事。打仗的时候,放火箭都是临时蘸的火油,否则时间久了,油都结块了,烧起来很慢。高云蓁下命令下得仓促,这些人来不及蘸火油,多半会把油桶搬过来。我早就想好要怎么做,这样的地形适合虚招和伏击,我一个人对付他们,会比一群人对付他们更便捷。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
谢询只静静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靖初解释了一通,见谢询只瞧着自己,也不回答,反而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了。
他只能低头柔声问:“你怎么了,生气了?”
谢询叹了口气:“肩膀上的伤,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萧靖初惊得后退了一步:“不碍事,出去再说……”
但谢询还是上前动手了,萧靖初只能由着他。
现在前方的火弩兵被击溃了,密林又那么大,后面的追兵一时也追不上他们,他们反而能暂时停下来喘口气,该养伤的养伤,该休息的休息。
谢询:“还有个办法可以再拖拖时间,你要不要听听?”
“你是想说温玄?”萧靖初:“你不是说给他投毒很难么?”
谢询颔首:“小郡王和国主都很审慎,喝茶连杯口都没碰一碰。但是,吓一吓他们还是可以的。”
苏定从刚才就一直听他俩对话,一直觉得气氛怪怪的,现在更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萧靖初会心地笑了一下,他从小就很喜欢谢询身上的一点狡猾劲儿,别人总是以为他是端方君子,但他知道谢询有时候贼得很。
“意思是,如若他愿意帮我们,那最好不过。”谢询一边帮萧靖初包扎,一边耐心解释道,“如若他不愿意,就拿他的命作要挟。但我没真的给他下毒,只是唬唬他。只不过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此时,密林上空又是怦然炸起一只信号弹,几人均抬头望去,知道是郡主的私兵成功进来了。
萧靖初点了点头:“这个方法可行,我们再拖一拖,郡主的兵到了,一切事情就结了。”
……
山顶之上,宫殿之外,高云蓁一手紧按住白玉栏杆,拇指上的扳戒在栏杆上豁出划痕。她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山下,犹如秋冬肃杀的风雪。
探兵三步并作两步滚进来,跪趴在地上:“禀报国主! 人……跟丢了!”
高云蓁阴森森地问道:“西林埋伏的火弩箭呢?怎么没看到升起火来?”
探兵:“一队人马全军覆没,将士们找不到人影,只看到火油全洒在原地,火油桶也碎了,火折子也找不着。”
萧靖初等人一入密林,如鱼得水,再加上高超的马术,穿梭在林中简直像泥鳅入水,一群久不打仗的私兵吵吵嚷嚷、尾大不掉,当然追不上。
高云蓁眼皮阴鸷地跳了一下,倒还算冷静,问道:“还能调多少火油过来?”
探兵:“禀国主,一时间调不出许多火油过来!就算从府库运过来,最少也须一个时辰。”
“况且国主,林子如此大,这一点火油根本烧不掉……”
“报——”又有一探兵快马加鞭赶过来,老远扯着嗓子大喊,“郡主!宋统领拦不住郡主,郡主的兵马已经穿过了岚庭,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到山门口了!”
高云蓁慢慢用扳指摩挲着栏杆,目光锐利如鹰。
她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又下了一道命令:“传刘都尉,调兵马司的炮筒过来……”
士兵如遭雷劈:“国……国主,国主不可啊!您这一个寝宫怎么遭得住……”
高云蓁俯乜了他一眼。
士兵结结巴巴:“林子里都是我们的人,这一炮下去,恐怕、恐怕……”
这士兵觉得国主简直就是疯了,就为了杀几个人,要把攻城的炮筒也调过来,这几筒子下去,别说杀人,整个北山可能都会被夷为平地,更何况会伤及多少自己人啊!
高云蓁缓步走下阶梯,俯下身,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指甲便陷进他颈边的肉里,她几乎一字一顿地说:“传孤号令,调炮筒过来,今日就算把孤的寝宫轰的干净……”
“孤也要杀掉定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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