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东一怔,笑道:“贵阁竟然还有女子?”
江桓挑眉,道:“这就是公子外行了,很多时候,女子才是最好的暗探,常常为男子所不能及。有人忠肝义胆,有人机关算尽,有人谨小慎微,可无论英雄狗熊,都一样扛不住温柔刀剑。”
梁东笑道:“梁某不才,实在不如大人妙思。只这温柔刀剑未必只有女子,有时谪仙之姿的男子恐怕也行,想来江大人也有所准备吧。”
江桓将手里的酒坛狠狠砸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引起纷纷侧目,他却浑然不觉,只冷着一双桃花目淬了毒似的盯着他,道:“我告诉过你,少打探。”
梁东面色不改,笑意如风,道:“大人误会了,梁某并非故意冒犯。”
江桓冷冷道:“你最好没有下次,江某已是亡命之徒,身上命债何止百千,便是走前杀了你这阴阳怪气的蛇崽子,你也没法子。如今趁我还在好好说话,你最好记住你的并非故意,不然我断了你的青云路。”
梁东笑着点头,道:“梁某失言,自罚一杯,大人消消气。”
江桓不再看他,灌了好大一口酒,道:“你也能随时要了我的命,只虽然我如今已经失权于此事,但唐信若是出了什么事,无论我死活,你都活不了。”
梁东眸色深了深,道:“江大人当真情深一片,以命相搏,当真值得吗?”
江桓冷笑道:“我们这种人明白什么情深不深的,欠他的,不还死都不安生。”
梁东笑意微敛,重复道:“我们这种人......”
江桓起身,道:“时候差不多了,走了。”
梁东连忙起身,叫道:“江大人!”
“你又怎么了?”江桓不耐烦道。
梁东深深地看着他,道:“今日一别,可还有相见之日?”
江桓有些奇怪,他坏笑一下,道:“有啊,你死了不就能见着了。”
说罢他大步离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梁东看着他的背影良久,缓缓坐下,看着江桓的那坛酒发呆,一向春风和煦的笑面如今没甚笑意,他捧起来那坛酒灌了几口,一时不察被呛的不清,咳了几声之后,他看着湿润了的衣领又出了神。
“当真可惜。”
“他倒是忘得干干净净。”
梁东离开时租了辆马车,进去后他缓缓掀开帘子,看向后面的人群,对着车内阴影处的人说道:“按之前说的做,做的干净点。”
崔杳一身粗布衣裳裹着黑色衣衫,睡得脸上都有了印子,瞧着有些滑稽,他疑惑道:“真就这么给姓江的办事儿?那姓洛的黄毛小儿能靠谱吗?”
梁东神色淡然,他道:“他看中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小孩儿。我叫丙子去找的那孩子找到了吗?”
崔杳摇摇头,抱怨道:“哪那么容易,那小子跟着的金昂真人前些年跑到北赵去了,那儿不在咱们的地盘,找起来大海捞针,难着呢。”
梁东眉头微蹙,道:“北赵?倒也不是没有人。”
崔杳道:“你要找那个神叨叨的人儿?”
梁东思索了一会儿,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微微一笑道:“看来丙子他们真是得在北赵待上一段时间了,叫人在蓟都和镐京找找那位贵人,帮我带封信。”
“行吧。祝沈是吧?”
“嗯,现在好像是这个名字。”
崔杳笑道:“你还有不记得旁人名字的时候呢。”
梁东笑,似乎有些嘲弄,道:“沈桃仙君大名鼎鼎,怎么会记不得。只是他从前不叫这个名字,不是这么个人罢了。”
崔杳震惊道:“真的假的?春隶最出名的就这位沈桃仙君了,后面乱秋年间几位叱咤风云的都是他师门的,但都当是凭空出现的,哥你知道他的底细不成?”
梁东眼中冷漠了些,道:“原本不知道的,为了江大人了解了些有趣的事。”
崔杳撇嘴,道:“又是江桓,哥你别是看上他了,你不是说断袖也不是见到个男的就喜欢的吗。”
梁东斜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那时候你知道我是断袖,总是见了妖怪似的躲着我。”
崔杳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这怪不好意思的......等等,”他震惊道:“你不会真的对那个姓江的......?”
梁东没再看他,只道:“只是些往事,他不记得,我忘不掉,来日生死一别,什么都算不得。”
崔杳看他情绪不佳,暗道男子长得好看也是祸害,转移话题道:“那你知道沈桃仙君什么?”
梁东冷笑道:“他是北赵人,在如今青王称王前后,他曾是北赵暗阁暗探长,受旧王之命潜入大赢,侵蚀朝廷,意图南下。”
“这怎么可能,大赢当年那般强盛,四海列国皆来朝圣,北赵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崔杳愤懑不平,道:“不过看也没成事,青王不过一个怕事的小儿,后面赢曜帝疯魔,大赢四分五裂,这北赵愣是半寸土地没敢过,何其脓包。”
梁东摇摇头,道:“不,他们成了。赢曜帝疯魔是因为当年盛宠一时的朱贵妃便是北赵暗阁的女暗探,他们给赢曜帝下了毒,这种毒需要常常心理暗示,慢慢地,一旦受了什么刺激,便会失去意识,成为疯魔的傀儡。原本还能控制,但是大公主早死彻底激化了药效。这让他与皇后和挚友离心,让他子孙散尽,皇后自杀,太子流放,大公主早死,二公主远嫁,三公主下嫁,四公主自杀,贺辞丞相被抄家问斩,上下九族无一幸免。”他冷冷地抬眸,道:“而这大公主的死,是因为和她父亲一样的毒药,大公主身怀有孕被下情蛊之毒,体内太虚,难以承受,母子俱亡,而凶手便是那位在驸马大选中脱颖而出的文武双榜首,被大公主洛冉深爱的驸马爷,朱苑,朱冉生,也就是那位年轻有为的北赵暗探长。”
崔杳简直听愣了,他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道:“五十多年的战乱,竟然是因为这样腌臜的手段。那目的既然达成,北赵兵强马壮,积善骑射,为何没有出兵南下?”
梁东道:“一是因为旧王暴毙,青王与旧王政见不和,登位后大作改革,效仿中原,但是开始时阻力重重,内权力不稳,外西洲频频暴动,无暇其他;二是因为曜帝在清醒的时候将二公主洛岚嫁给了青王,洛岚公主人淡如菊,端庄典雅,听闻新婚一番游说谈下来了百年和平,作为交换,她做青王的美人幕僚,一年便坐稳王位,如愿在改革上大做文章,英雄美人,两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至今仍不减当年。”
崔杳道:“那公主就不担心青王出尔反尔吗,万一坐稳了王位就翻脸不认人呢?”
梁东笑道:“一年之后,包括苟延残喘的晚赢六国逐鹿中原,北赵东临晚赢,南邻西蜀,那时候晚赢有战无不胜、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章奂,西蜀文王治国有方井井有条,且地形险峻,根本无从下手,且西洲仍旧乱的厉害,北赵三面环敌,又正是改革之时,哪有精力做什么。”
崔杳目瞪口呆,道:“当真女中豪杰,哼,那姓朱的计划落空了,当真活该,只是曜帝一家上下,实在冤枉。”
梁东道:“暗阁还在用,只是贵妃早死,朱苑退阁,没了传承便一落千丈。而那位离开了朱驸马其实一直没离开蓟都,直到晚赢国灭,再无半分希望,他也不知所踪,反而在过几年,化作游说谋士沈桃仙君祝沈云游四方,最后隐居武夷山。”
崔杳嘲笑道:“我看他没脸回去了吧,不然公主肯定容不下他。”
梁东冷漠地笑了笑,道:“不算吧,他后半辈子到今天都在挖空心思帮着一个人夺天下,或许这才是他留下的缘故。”
“帮谁?俍王洛季吗?”
“......”
“这是为什么,这人就眼光这么毒,一眼就能看出俍王与众王不同?”崔杳摸摸下巴,道:“不应该吧,乱秋五霸个个英杰,各有千秋啊,若非齐越大战互相消耗,哪轮得到西蜀。”
梁东笑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大家都这么说。”
梁东摇摇头,道:“你自己就是做这个的,也真敢信。”
崔杳愣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齐越大战是因为邕良阁截断了祝朗给朱嫣的信件,暗中挑起了流民暴动,加上朱丞相本就野心勃勃,自然一触即发。”
崔杳道:“又是暗阁,这样看,我倒是明白姓江的是什么意思了。”
梁东道:“哪那么简单,邕良阁若是没有祝沈的指导,哪有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九州第一暗阁原本便是北赵暗阁,祝沈作为集大成者倾囊相授,对暗阁尚且青涩的中原列国,当然摧枯拉朽。”
崔杳疑惑道:“都是徒弟,这祝沈也太偏心了。”
“他偏心的可不是徒弟,是他心里放不下的愧悔和血债。洛长邕,祝卓良,都是那场坍塌之中的......”梁东顿了顿,道:“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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