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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无题

含混戳戳鹤童软乎乎的脸颊,抱怨道:“她胖得都快飞不起来了,每日姐姐长姐姐短,伏人家怀里撒娇卖痴,咦惹,好幼稚啊。”

“小孩子嘛,玩儿心大,不耽误课业就好,你……嗯,给你机会也没用。”

元明随手塞给快要炸毛的含混一个橘子,让他闭嘴。

鹤童趴在元明腿上睡得正香,臂弯紧紧搂着一个大桃子,时不时磨个牙。

含混轻嗤一声,撕开橘子皮的动作好像在扒树皮。

归舟现下极厌烦人多之地,面上却不露分毫。

白榆敏锐捕捉到归舟的不愉,却并不多问,只在宽松袖袍掩饰下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掺了桂花的饴糖,以示安慰。

含混瞧得一清二楚,朝天狠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愤愤地扯下一瓣橘子塞嘴里,却被酸得牙齿酥软、腮帮子发麻。

心气儿不顺的含混反手把一点橘子塞进鹤童嘴里,鹤童下意识吸溜,囵呑咽下。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糖是为白榆的姐姐成亲准备的,预备成亲那日分发给宾客的。

归舟不爱吃甜,暂且收下,准备事了后给小孩子们分一分。

含混是混沌,对人心把控无人可及,他在上头看得分明,可见不得白榆快活。

此时自然不放过这个恶心白榆的好机会,对白榆露出尖尖的虎牙,笑得贱兮兮。

白榆回以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含混一个激灵,脑子长回来了,不敢再放肆,收敛表情盯鞋尖。

归舟率先入场,一只脚踏入,周围空间扭曲。

长信宫灯灯火摇摇欲坠,六匹马骨拉铜车缓缓向前,“粼粼”作响,端坐其上的是一位身着衮冕的无脸人。

垂下的承尘滤去半数灯火,影影绰绰,一位肤色雪白的美人对镜梳妆,哀怨的歌声让人想到秋日深宫的落叶和更漏。

手执玉篦拢起长发:“……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归舟侧身用铁尺轻拨珠帘,从珠帘缝隙窥过去。

女人偏过头来,红唇轻启,露出一半粉骷髅一半美人面,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室,她轻声询问:“我,美吗?”

“美,”归舟情不自禁地喟叹,“生死同乐。”

在晏乐的“道”里,生与死的界限并不分明,归舟同样如此。

归舟此刻竟有些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想晏乐的出身。

人是不能想象超出认知之外的东西———冕服、驾六、华盖……都具宫廷的特征或属性。

无面男与白骨女显然是有现实原型的。

归舟再看晏乐,白白胖胖,分外可爱,眉眼与白榆有三分相似,举止矜贵。

还没等归舟细细剖析,便被一阵阴风刮醒。

晏乐无悲无喜,端坐高台,垂眼拨弄一杆秤,调度阴阳的界限,力求公平。

归舟仰头直视晏乐,缓缓道:“阴阳轮转,死生同乐,时命奈何,白骨作观。”

晏乐摇摇头,他太久没有说话,一字一句,像是说服自己:“天地至公,以法度量,皆时、运、命也,三者缺一不可。”

说罢,秤偏向一端,刻着山川日月的秤砣压低,无脸男的车架停止前进,开始一场荒诞的棋局。

归舟这才看清,脚下是个棋盘,所有人物都是博弈的棋子,包括归舟与晏乐。

白榆无声无息入局。

晏乐欲要再调度秤砣,归舟不给他这个机会,手中石尺轻敲三下,天地倏然颠倒,夜幕褪去,星辰避让,明月东升。

山川矗立,江河奔流。

山川湖海下隐藏无数轮回——腐草为萤,蜉蝣一世……无数生死同时进行,世间一角足以胜过无数言语。

“天地无情,便是公平。”

天旋地转,抬眼便是鹿鸣坐在高高的“京观”上,招魂幡在风中烈烈作响。

天边残阳如血,沉甸甸的火烧云压下,直压得人喘不过气,风中带来腥甜的气息,这是战场。

短兵、长戈、尸体、战马……随意丢弃,连草都被鲜血滋润。

血肉模糊的尸体摇摇晃晃起身,朝归舟和白榆冲来,如同黑影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鬼魂静静伫立,听从鹿鸣的号令。

鹿鸣居高临下望着归舟,白榆抢先出手,身随心动,落叶、草叶、刀戈附着剑光,化作一一把把利剑朝鹿鸣刺去。

鹿鸣皱眉抿唇,轻点招魂幡,黑气弥漫,剑光没入黑气不知去向何方,白榆困在原地不辨方向,与归舟走散。

忽地,不知何处吹而来的狂风吹散黑雾。

卢月挥手又是一羽扇下去,急忙转身避过风刃。

又是一阵狂风,飞沙走石,鸟兽皆散,其余人等险些飞走,只好扒住尸体与石头。

有那杏林弟子,干脆解下腰间药囊,乘这场大风把药粉都散了出去,糊后头不知哪家的弟子一头一脸。

毒得那些弟子当场出局,楚临险险躲过一波药粉,上去给了杏林弟子一脚,苗疆蛊女龙谷被吹得睁不开眼,被吹飞的前一刻干脆利索地把脖子上的蝎子随便摔人头上。

正巧,摔晏乐头上了。

这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归舟死抱石头不撒手,眯缝着眼模模糊糊看不大清,张嘴欲问,被灌进满嘴西北风。

白榆更不用说,还得分心跟鹿鸣打。

晏乐忽觉后脑勺一凉,伸手一摸,带出来一只五彩斑斓的黑蝎子。

晏乐呆滞一瞬,一蹦三尺高,双脚离地、双手撒开的时候被风刮跑,也出了局。

总之,卢月这一扇子扇得众人猝不及防,半数人被刮出去,倒也符合她的作风。

卢月回头招呼卢雪,却见卢雪巴巴地蹲外边儿,一早就被扇了出去,正给自己亲姐姐加油呢。

归舟趁此功夫劈手一甩,双手收紧一拉,卢月避之不及,四肢百骸被丝线缠住,成了供归舟驱使的傀儡。

卢月欲要说些什么却被脖子上锋利的傀儡线割开一道血痕,轻轻吞咽下口水,不敢再挣扎。

归舟一收一放,生疏地操控卢月朝鹿鸣攻去,鹿鸣缓缓抬眼,被叶片割破的手臂从黑袍中伸出,露出累累白骨。

指尖轻轻一点就要引出归舟体内的血,归舟浑身愈发寒冷,仍旧坚持操控女孩攻向鹿鸣。

白榆趁此机会错金长剑劈向鹿鸣,短剑则伺机攻击腰腹,鹿鸣腹背受敌,明显有些吃力,只能假意要抽归舟的血,以此牵制白榆。

卢月一口牙都要咬碎,趁双方激战正酣,钻了空子,摇身一变,变作一只蚊子,本以为能摆脱傀儡线,却仍旧被归舟拉了回来。

楚临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拨动琵琶弦,挑动地风水火。

地火熊熊燃烧,罡风凌迟着众人的皮肉骨骼,弱水欲溺毙众人。

公输爻放出偃甲挡伤,暗骂一声,抽出子午鸳鸯戎飞身攻过去,这武器专克刀剑。

唐多令隔空写小篆,幽蓝色的文字四下散开,展开符阵,以自身为阵眼,生门不知何处。

本是个好主意,却被猫在一旁的天蚕抢占先机,施展定身术,大喝一声“定——”。

唐多令被定在原地,天蚕手持判官笔在文字上涂涂抹抹,古朴端方的小篆改成了唐多令都认不出来的狂草,硬生生把字阵该换了个相反的方向和作用。

唐多令成了生门,天蚕反而做了阵眼,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小说家以笔为刀,符咒、阵法上的造诣绝对登峰造极,齐乐这次实属班门弄斧,不冤。

槐序展开自己的算盘,噼啪两下万珠归位,一扫天地之间森森鬼气。

将鹿鸣死死压住。

禅宗的小沙弥非台,温和淡然,手持阿难戒刀,口诵佛经,步步生莲。

风遥一甩拂尘,拂尘长十几丈朝非台缠过去,非台手持戒刀稍微抵抗一下,直接认输出去了。

风遥不防,转头就被白榆一剑送出去了。

青云是只三尾狐狸,可她的法相是一只巨大的、毛融融的九尾狐,爪子锋利,朝归舟扑过来。

归舟摇身化作只雀儿,小而敏捷,从九尾缝隙中溜出去,顺手把卢月给扔出去。

妖族、上古遗族各个都有法天象地,人族却没那么容易修成。

楚乌拽下腰间葫芦,晃了三晃,别开盖子,汹涌的太阳真火凝成一股蛇,快速窜出,蔓延远方。

卢月临走前趁这把火给众人送了阵东风。

太阳真火瞬间蔓延开来,重冥是鲛人,又属阴,实在受不得这至阳至刚的太阳真火,急忙认输出去泡水去了。

临平端坐云端朝下观望,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随手打翻花篮,泻下黄泉水,溶入云中化作一场大雨。

太阳真火不灭,其他人受不了,纷纷认输。

楚乌猝不及防,被黄泉水化的大雨劈头盖脸地浇了一头一脸。

临平坐在云端,笑容满面。

……

总之,场面很快控制不住了,归舟和白榆早早认输出来,临平和楚乌动了真格,直接开始贴身肉搏。

引来众人围观。

非台一边啃自己的佛珠,一边探头看俩人打架,归舟视线扫过来,非台反而不好意思笑了,邀请归舟:“这是用糯米、茯苓、红枣搓成丸子,可好吃了。”

“你吃了零食,别跟我师傅告状啊。”

归舟碾了碾手里的小丸子,想起白天听见非台师父跟惠能大师抱怨,说佛珠太难盘,疑惑道:“你不会……把你师父的佛珠也换成零食了吧。”

“哎呀,施主说什么我可听不懂,佛珠我师父用了好多年,换没换自己上手盘一盘就知道。”非台露出一口白牙。

归舟心中有了底。

杏林弟子尚泰是个老实孩子,赶紧去找长辈过来拉架,元平和楚昭拉住自己家鼻青脸肿的孩子,疯狂向对方道歉。

这件事很难定义谁对谁错,问过周围一圈当事人也很难说清是谁先搞事,只好就此作罢。

但,双方家长很显然对自家崽的性情有较为清晰的认知,所以才有疯狂向对方道歉那一幕。

这次没论出个道来,可事已至此,只好草草了事。

海棠夫人连忙出来打圆场,后院设了宴让小辈们自己去玩,长辈们在前头宴饮。

曲水流觞,风雅至极。

他们弹琴鼓瑟、喝酒赏月、写诗作赋……修者的生命太过漫长,与好友见一面就少一面。

修好了,谁说论道不会出意外呢,本来就是各家交流交流,玩乐为主。

老电影中的曲水流觞是真的很风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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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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