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回事?”
晏秋把红线一端缠在月娃身上,扯了另一端缠在另一只月娃身上时,红线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拴在月娃身上的红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起来,把原本圆乎乎的身体都勒出了印子来,本是眉眼弯弯的月娃忽地就紧闭住双眼,像是有了生命,在桌面上震动着,一脸痛苦模样。
晏秋袖中的红线也尽数被这根古怪的红线吸了去,纠缠在一起,打成了结。
咔嚓——
晏秋慌忙使了神力用手将那缠成一团的红线从中间斩开。红线断成两半,软塌塌地垂在桌面上,月娃身上愈来愈紧的红线也松开来,落到了脚下。
俩月娃停止了颤动,脸上重又恢复眉眼弯弯的笑脸。
幸好断得及时,不然非把我的小月娃勒坏了不行。晏秋心有余悸地从桌子上拿起来月娃,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除了勒的地方还有一点淡淡的勒痕,其他的都和往常一样了。
她重新拿出来一根红线,换了另外一对的生辰八字,顺顺利利地牵了线。
谢天谢地,还能用。
怎么回事?不应该啊。这种情况从来没有遇到过,实在奇怪地很。晏秋重新翻了姻缘簿,是不是哪里遗漏了,才出这样的事。
“钱子宁,男,庚午年戊子月丁亥日戊子时。
徐榕惠,女,庚午年壬午月戊寅日甲寅时。”
不应该啊,两个人的生辰八字都没什么问题,怎么这红线就是牵不了呢?
算了,下界看看去。
不过须臾,晏秋就已经站在了主殿内。
“镜明仙子,我须下界一趟,红线发生了紊乱。”按照月老殿规定,晏秋前往主殿向镜明报备。
“红线紊乱?虽说是不常见,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镜明此前当值就曾处理过红线紊乱的事情,所以并未在意,“早去早回。”
“我会尽快处理完回来的。”晏秋转身离开主殿,往偏殿走去,满脑子都是那一堆乱糟糟的红线,一个不留神,撞上了抱着厚厚一摞簿子的仙子,簿子从他手里掉落,散了一地。
“实在不好意思,我走路没注意,”晏秋赶忙蹲下去低头去捡,“欸,是你,连清。”
晏秋伸手把捡起来的簿子递给那个被撞的倒霉仙子,这才看清楚是后殿的连清。
连清抱着还剩下一半的簿子,费力地伸手接过来。
从晏秋飞升之日,连清就在后殿做些收拾归纳整理的工作了,沉默寡言,就是在一年一度的殿中聚会也很少见过他。
月老殿后殿昏暗,久不见阳光,连清脸颊瘦削,整个人都显出一些病态透明的白来:“没事没事。”
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有些无力的平静。
晏秋曾问凌晟连清到底什么身份,为何整日呆在后殿,很少见人。
凌晟比晏秋早飞升了几百年,可自他飞升之日,连清就已经在后殿了,关于连清,殿内人都讳莫如深,他也只在只言碎语听到了些个捕风捉影的话。
“听说是犯了什么错了,被罚了。”
连清就在一个又一个扑朔迷离难辨真假的只言片语中沉默又不可忽视地存在着。
“连清仙子,你是要去后殿吗?”晏秋看连清抱着一摞高高的簿子有些摇摇晃晃,“我来帮你拿吧。”
“不用不用,我看你走得这样急,晏秋仙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连清虽鲜少与人交流却能准确叫出殿内每一个小仙子的名字。
“下界出现红线紊乱,我得下去一趟。”听到连清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晏秋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那仙子快去忙吧,”连清把书又往上抱了抱,抱得更稳当了些,“我这拿得稳稳的,仙子不必担心,多谢仙子了。”脸上的笑容漾开,和他的名字一样,像清清的水,像和煦的春风。
“那连清仙子,我就先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晏秋再次表达了歉意。
红线紊乱啊。
连清看着晏秋踩着云倏地俯冲下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连清咂着晏秋说的话,忽地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收回目光,抱着一摞簿子脚步匆匆地往后殿赶去。
这小姑娘,处理事情来愈发稳妥了,到时候各主殿换届,她必能挣上一挣。
镜明看着晏秋的身影撞到连清又赶下界消失在视线里,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发了好一会呆。
“镜明,怎么了。”莲蒂伸出手在镜明面前晃了晃。
“啊,没什么。”镜明素来灵敏,平日里莲蒂孟婆再怎么悄没声地隐了气息绕进来都会第一时间发掘,这次莲蒂都走到跟前来,手在面前晃荡才缓过神来,实在是奇怪。
“到底怎么了?你平日里可没这么迟钝。”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了一些有的没的的陈年旧事。”
“跟小晏秋有关的?”
“也不一定和她有关,”镜明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猜测和晏秋有关呢?”
“刚才我来找你时,正碰上晏秋下界,还未来得及和她打招呼,她就脩地一下没入云层找不见了,她必然是先向你汇报后下界的。”
“她确实刚来汇报,”镜明顺着莲蒂的话说下去,“晏秋很能干,工作认真又完成地漂亮。”
“哈哈哈哈哈,”听见夸奖的话从镜明口中说出来,莲蒂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少见,没想到有朝一日从你镜明的口中能听到夸奖人的话,尤其是这人还是你殿中的仙子。”
“有吗?我很少夸人吗?”镜明有点茫然,印象里自己虽不苟言笑了些,但对于殿内仙子,从不吝啬安慰鼓励和夸奖啊,怎么到了莲蒂口中,就成了这么严苛的老古董了。
“如果镜明仙子您的夸奖就是还不错的话,其实您挺擅长夸奖的。”镜明一脸的茫然落在莲蒂眼睛里,莲蒂觉得更好笑了,笑得眼泪都要挤出来了。
“好了好了,”镜明又恢复了平常神情,“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莲蒂止住了笑,从虚空处一抓,手上多了一束花,花朵开得极盛,散着淡淡的清香,“南山的荼灵花开了,我来给你送花。今生种花,来世漂亮嘛。”
“咱们哪有什么来世嘛,”镜明接过花,花香一下子就扑过来,“诶呀,好香。”
“那当然了,这可是荼灵花。”莲蒂是百花之神,她送来的花,天上地下找不出更好的了,“先前人间环境太差,南山荼灵花干脆就不开花了,最近人间开始保护环境,环境慢慢好起来,南山荼灵这才又开了花,本就少见,加上之前人家打仗,南山也受了波及,荼灵伤了大半,现在更是少有,这不,我刚得了就给你和孟婆送来了。”
“今生种花,来世漂亮是人间供奉花神的小姑娘间传的话,我觉得有意思,说给你听听。不过什么今生来世的啊,今生种花,今生善良,今世漂亮。我看那些种花的小姑娘,都漂亮得很呢。”
“当然了,花神娘娘会庇佑她们的,”镜明又问起孟婆,孟婆整日里忙得很,三人已是许久没坐在一起喝点小酒了,“孟婆最近怎么样?还是那么忙吗?”
“还是那样呗,虽说现在人间死的人少了,可基数大啊,鬼差又日益减少,加上她们那个冥王不知道又抽什么风,让她们把最近几年经手的亡魂轮回整理了作了综述送上去,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每次去找她,她都要狠狠地骂上冥王一次才解气。”莲蒂凑到镜明跟前,“最近忙吗?要不要喝点,我刚从南山搞到的莲花酿,天上地下找不到第二的好喝,本来想着叫上孟婆一起,结果她根本走不开。”
*
“钱子宁,”晏秋嘴里念念有词,顺着红线停在了一座小别墅前,“就是这儿了。”
小别墅远离市区,林木茂密,一条小河穿过小区,很是幽静。
上次来到这片土地时人间还在打仗,被轻蔑地喊作老鼠的那群人冲向了傲慢而自大的精英。
破碎、灰尘、腥臭、晦暗。
到现在竟然万万全全变了个样。
甚至有了曾经白云市的一些影子。
63号,就是这儿了。
晏秋抬脚走进去。
院子里栽着棵桂树,开得很漂亮,整个院子里都是淡淡的桂花香味。
桂树旁放着把躺椅,毛毯还在上面,桂花还未落上,大概这躺椅上的人刚走不久。
晏秋没再看院子里的东西,顺着红线往二楼走去,上了楼梯,拐进向南的一间大卧室,卧室里放着桂花味的香氛,一个男人窝在朝阳的沙发里,在读一本书。
指间碾过书页,发出沙沙的响声。
现在还有人看纸质书,真是少见。
红线缠在那人的手腕处,随着他翻动书页的动作而微微颤动,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书页红线上,颤动像微微煽动的蝴蝶的翅膀。
钱子宁,没错,就是他了。
晏秋走过去,在看清楚他的处境后,愣在了原地。
他的腿上被石膏固定着,拐杖斜倚在沙发上,被沙发遮得个严严实实。
原来是个瘸的。
晏秋松了手中的红线,任由它飞起来,去找另一头。
那红线晃荡着冲向天空,然后向着北方的方向过去。
晏秋踩着云,跟了上去。
还未离开别墅一百米,红线忽地抖动起来,从地面的四面八方升腾出许多一模一样的红线来,朝着这根红线冲过来。
相互编织,缠绕,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死死地缠住了从钱子宁手腕延伸出来的红线,风从红线编织出来的网穿过去,呼呼作响,像是红线有了生命,发出凄厉的哭喊。
晏秋拽住那根始作俑者,使了力,顺着红线到了钱子宁的手腕处,松脱开来。
在红线脱离钱子宁的那一刻,这张红色的线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又尽数退了回去。
晏秋眼疾手快,抓住其中一根红线。
那根红线上闪着璀璨的金光,不消说,就是徐榕惠的红线了。
把两根打个死结连在一起,亲自拽着那根红线回到钱子宁的住所。
缠上去,通了法术,护在红线处。
这下子总该好了吧。
透过玻璃的阳光突然暗下来。
“怎么回事,天怎么突然阴了?”钱子宁调出天气预报看了看,“不应该啊,实时显示怎么还是晴天。”
晏秋也感觉到了天气诡异的变化,往窗外一看,无数红线升腾起来,交织缠绕,把刚连接起来的红线团团围住。
晏秋急忙从钱子宁的手腕处扯下红线。
天气恢复如常。
到底怎么回事?
晏秋盯着那根黯淡下来的红线,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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