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场)
这里一栋楼有六层,一间里有六个学生一起住,林修竹和周之桢的床位正挨着,她们的房间位于二楼。
入春之后这天就爱下雨,她们整理好东西便一起去了食堂,恰逢密密麻麻的雨细细落下,两人同撑着一把黄色油布伞,迈进了雨里。
林修竹实在讨厌雨天,到处都是湿乎乎的,路都是泥泞。
来到食堂,周之桢先去帮她一起交了一个月的伙食费,林修竹没有跟过去,在旁边没有落神的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有些无地自容,纠杂的情绪包在她的心脏里面泛泛作响。
周之桢完事了跑过来,没注意到她的神情,撩起她的一辫子,大大方方地笑说:“完蛋咯,现在两个都是穷光蛋了,不单单你也要,我也要去勤工俭学了。”
林修竹听到,垂眉更不好意思地道:“真的麻烦你了,我一定会尽快还钱给你的。”
周之桢拍拍她的背,“那你赶紧哦,我等着你。”
两人来的太晚了,只各领了两个窝窝头和一小盘豆角榨菜吃去,吃着的时候两人倒都没有多说话,一齐出了食堂才瞧见今天天黑得早,林修竹望去,暮霭飘浮在远远的天山后,湿雨过后还出了好些蚊虫,叫个不停。
“倒还有欧阳修说的‘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之味呢。” 林修竹拿着那把黄油伞,和她一同走着。
“对了!”她猝然止下脚步,转过身来,焦急眉眼对着周之桢说:“完了,现在阿妈一天没见着我肯定急死了,我没家里说我来上学的事情,就这么走了。”
周之桢慢住脚步,“那怎么办?”
林修竹也没法子,只能先和周之桢回到宿舍楼下。刚到就撞见匆匆向她们快步走来的一室友,“林同学!你们哪去了,宿管老师刚刚来我们宿舍了,找你说你姑姑和阿妈来了,正在校门口等着你们呢。”
“啊!”林修竹听罢愣到,脚却已经迈开了,那同学赶先喊着:“你快去,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谢谢你,同学。”周之桢道谢完,追着林修竹跟了过去。
林修竹又慌又喜,欢得不行,远远地看到姑姑和阿妈便打着招呼喊起来了,哪想刚站在她俩面前,林梦婕便怒眼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林。修。竹。”
林修竹也心虚,瞬间怕地站直了,垂眸,不敢看她姑姑。
妈妈老远望见她便上前来,先是急急地摸摸她抱抱她,“哎呦,你真是的!”看她没事便打去她的背,揪起她的耳朵骂道:“你可吓死我了,你哪来的钱来这里的!”
周之桢跑上前来,刹车站好,先是鞠躬问好:“阿姨们好!”
林修竹见她也跟过来带了,没回妈妈的话先把她拉过来,点着她介绍给妈妈和小姑。
林梦婕上下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用票纸拍扫了一下她,“小丫头,你同修竹一起来的?”
周之桢也不恼,知道她问的是不是她带着修竹来的,又见着她姑姑一番时髦整齐的打扮,乖乖地回道:“是的。”
林修竹把她抓到自己前面来,解释道:“姑,妈,就是她帮我垫着学费和伙食费的。”
妈妈听到这话,送下口,憨厚地笑起握着周之桢的手腕,道:“谢谢同志,好同志。”说完又叫着林修竹还不快道谢。
周之桢赶忙摇摇头,“应该的,应该的。”而后修竹妈撇了两眼林梦婕,才松下手来。
林梦婕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挑了挑眉,“小同志,你家可真有钱,给你这么多还有余,你告诉我你借了修竹多少吧,我先还给你。”
“还有”,她用眼神止住了林修竹欲开口的嘴,示意自己没有说完,道:“林修竹,以后你上学我替你给钱,你不必去纠结你爸那了,不过我可不是白给你的,等你以后工作可要还给我的。”
“姑姑!”林修竹听到她这一番话,欢喜的不行,径直跳抱了上去,喊道:“姑姑你太好了!”周之桢在旁边羡慕地看着她俩。
“哦对了姑姑,周之桢她可不是什么大人家,你可别闹她,多亏她,不然我都要郁闷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林修竹站回她身旁,牵起姑姑手腕摇着解释道。
“走,这个点你们食堂肯定没得啥吃的了,我带你们来去下馆子。”林梦婕左手环住林修竹的脖子,右手拍了拍周之桢的背,回头对着修竹妈喊道:“走嫂子,来去吃饭。”
琥珀色的路灯照得沥青路面闪闪发亮,照着人行道上的婆娑树影,皎洁的弦月就挂在这影影绰绰的树梢上,树梢下好许行人慢慢快快地走着。
“啊!这是过年了?!”林修竹跳起来喊道。
“哦好好好。”修竹妈跟上她们,拐到林修竹那边去,四人一齐并排走着,“阿妹要不别去吃了,多费钱啊。”
“我出钱,嫂子你不必担心。”
“哎呀我不是这意思。”
“知道知道,妈你就别说了。”林修竹拖长声音说道,搂过妈妈的手臂,又转过头去,“姑你太好了。”
“姑姑姑姑姑姑姑姑姑。”
林梦婕用手掌撇过她的嘴,叨道:“好嘞可把你欢的,别叫了吵死了,还不快向向你同学学习学习啊,看看人家多稳重。”
林修竹吐吐舌头,微微翘起嘴角,慢声道:“切,这不正好,我和她互补。”
林梦婕唰的一下挂了她的鼻梁,笑着欲说什么却又缓了口,最后调侃了一句小丫头片子。
林修竹嘻嘻缩头笑了一声,不理她,跑去一边闹周之桢去了。
夜风凉爽,星斗满天,这时的天透澈的似一眼就能望到宇宙尽头。
初春的萤火虫本就少,比不得夏夜时灿灿漫天,巧的是现在恰有几个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过四人面前,绕了一圈又往更远的地方飞去,不管什么样的心情思绪也会渐渐开阔舒展起来,被戳了的盈云般嘟昂嘟昂的。
轻柔的风透过木窗的缝隙吹到四人坐的桌子处,顺便钻进几缕外头昏黄的淡光,还伴着丝丝初春的凉寒。
“欸,”
“我跟你们说,你们到时候读完书可别回来那山旮旯里地了哈啊。”林梦婕灌了一口小酒道。
“去哪去啊,家里那多好的啊,”修竹妈揽了一下她继续倒酒的瓶口,“你姑啊顶是喝醉呼呼了,她还好好的工作不干了呢。”她撇撇嘴说道。
林修竹晃着她姑问:“姑?你怎么不干了?”
她姑摇摇头,一手拿着小杯轻抿了一口,随口答:“我准备去深圳发展了。”
修竹妈听到用筷子跺跺碗,不满道:“你一个人去不怕吗?好好的单位上班多好啊。”
林梦婕瞥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一声,慢悠悠说道:“肯定不单单我啊,但是嫂子你也不懂就没和你说了,你也少在我哥面前说三道四好,他更不懂,到时候天到了他嘴里都能变成地。”
周之祯一直没说话,在一边吃着豆腐干伴着姜炒糯米,听她们拌嘴,了了问起来:“深圳今年是不是划成经济特区的那一个。”
“对的,后头发展应该会崛起来的,国家牵着呢……”林梦婕夹了一粒炸花生挑进嘴里吃。
修竹妈在旁边看着她们,不满着说:“外头的人哪知道是怎么样的,倒不如我们这里的人好,大家都晓得,知根知底的,你帮我我帮你,谁老实谁不老实都晓得的,哝哝哝,外头有啥子好?”
话是修竹妈说的问的,但是林梦婕并没有对着她说,而是吃完嘴里嚼的炸黄鱼,喝了一口白乎的鲫鱼汤,才漫不经心地对林修竹和周之祯说道:“什么老实不老实的淳朴不淳朴的,说的都是对男人。你以为啊,村里都是吃女人的,有些人自己被吃了不晓得,过的安稳也就罢了。倒不少是强摆出一副安稳样。”
她看着盘子里的菜,修长的手挑起筷子,另一边挽了挽松下的波浪碎发,对着面前两个女孩字字道:“要往城里走哈,我现在上班的地方根本算不得,只不过是比起你家那边罢了。不能回头的,你们不去更**,更文明的地方,哪来文明和法制对抗野蛮无知,哪有人保护我们。你们看孙二家的女儿落得那个下场,刘家的侄女的日子不晓得,你们读的书根本就不是村子里接受的。”
修竹妈囔囔道:“诶说些什么听不懂的劳什子。”
她挑了挑眉,“不满什么呢嫂子,碍不着你。”
“否则,像这次一样委屈你自个的事还会上演千百遍的,修竹。”
修竹点点头,周之祯挨着林修竹,吃着碗里的菜,没停下嘴来,过流水一般听着林梦婕的话,殊不知多年后她的这句话也会拐拐弯弯被她猛然想起。
“对咯,你们怎么过来的?” 林修竹这才想起这件事情。
“去大巴站点那问没有,又来了你学校问,那雨又下的乱七八糟的,可把你妈妈急的。”林梦婕一句话带过就结束了。
见修竹妈还想继续说,林梦婕夹了一道菜给她打断了她:“啊呀呀呀,吃吧吃吧,修竹没事就好。”
窗台外头望进去,店里的人都各吃各的热热闹闹,靠窗的这四个人也笑着,林梦婕玩着她俩,使着她俩尝尝酒,修竹妈拦不住她倒小酒。
外头的电线杆上的三只小鸟叽叽喳喳地探头探脑透着窗棂去看里头的人。
周之桢喝了一口,弯压着嘴角啧:“啊啦啦,苦死了。”
林修竹才抿了半口就皱眉头呕一下,脖子梗上两层楼,朝她姑喊:“难喝死啦!”
林梦婕看着她俩大笑道:“确实难喝。”
……
完了两人一起走回去了,林梦婕和修竹妈也动身回去了。半路上开始砸了点雨下来,周之桢怕待会下的大起来,牵起林修竹的手便拉着她疾步往回赶。
林修竹回头望了一下这天,暗蓝暗蓝的压着好大一片云,赶不及了,倾盆大雨倒下,两人没带伞只能跑起来往回赶。
雨声劈里啪啦的响,打的树叶脆脆响,林修竹笑喊道:“哎呀这下我俩又要成落汤鸡了,真是倒霉蛋。”
周之桢牵紧她的手腕,另一手给自己的眉眼撑起了伞,跑着回她:“还是茶叶蛋好吃!还是鸡汤好喝!要是再放点五指毛桃去炖,飘着香香的熬出来的油,那叫一个香。”
“啥啊!你没吃饱吗?!”
周之桢回头看到她一身湿漉漉的样,两人一对视,都为刚刚不着边际的话朗笑起来。
林修竹:“咦,那还得是用盐巴和荷叶纸包好了得鹌鹑蛋,下火里去烧个熟的才叫香,你可知,剥开那荷叶纸,盐巴的香裹得鹌鹑蛋喷喷好食,可比茶叶蛋好吃多了。”
两人踩着雨溅起花来,周之桢就着噼噼啪啪作响的声朝她摆了几下手,说:“快走快走,可别说着慢了脚步感冒去,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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