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尔加的话语在空中消泯时,天空的色彩没有减淡,依旧是如墨似的,绸缎似的。也许夜幕在这悠长的述说中变得更轻薄、更靠近黎明了,但肉眼却看不出。二人抬头望向天空,她们只能看见群星在天际闪耀,只能看见幽暗间朦胧的光。加尔文久久没有说话,很难说他是被故事打动了,还是他贫瘠的思考能力难以消化这么一段历史,总之他愣怔在那儿,久久没有回神,也久久没有回应。
先开口说话的是奥尔加。伸了个懒腰后她抱住了膝盖,巫师偏过头对加尔文笑着说:“挺没趣的,对吧?这个家族历史,没有什么辉煌时刻,也没有什么艰巨历险,听起来应当很无趣吧。”
“不,没有。”加尔文赶忙道,“我并不觉得无趣,甚至,我觉得你的家族已经很辉煌了。这是很……很了不得的一段故事。但您不担心吗,奥尔加小姐,你的亲眷们还在村庄中,疫病在蔓延,恐惧在回荡。”
奥尔加又沉默了,这天夜里她沉默的次数实在有些太多。她重新抬起头来看向繁星,一时间,加尔文分不清凝结于她眼角的点点亮光究竟是星辰的光芒还是泪珠。半晌,加尔文听见奥尔加以一种颇为不真切的态度说:“如果说不担心那必然是说谎,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是吗。”
加尔文抬起头望向奥尔加看着的地方,但空中并无什么深意,加尔文只看见躲在夜里如苔藓一般忧愁且黯淡的云。加尔文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是他的脑袋不太清晰,那些疑惑就像是萤火虫一般,看得见其存在,却难以捕捉。加尔文还在试图捕捉那些乱七八糟的、如同河中的微波般难以握住的疑惑,奥尔加反问道:“那你呢,加尔文?”她回过头来看着加尔文,眼中没有追究也没有好奇,只是平和地看着,“你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你的过去。”
“啊,嗯,我的过去……”加尔文攥紧了自己的胳膊,他似乎一定要握着些什么才有气力接着说话,“您的过去并不单调,奥尔加小姐……我的过去才是真正的寡淡。这没什么好聊的,就,我的往事只是日复一日。真正的日复一日。”
如若是往常,奥尔加应当会开始宽慰加尔文,并告诉他人人的生活都有其含义,即便是平淡如流水的日子也能孕育出游鱼。但这次没有,此时奥尔加悲伤又真挚地看着加尔文并说:“不,加尔文,我能看见。那名叫观测术的巫术虽然无法窥探星流,无法认清命运,但它可以捕捉所有巫术材料的光晕。在遇到你之前,我和萨兰切尔曾给自己加注过这一巫术,这样我们就可以更为便利地找到一些隐藏于苔藓、树干间的材料们,它们的痕迹在观测术中无所遁形。加尔文,我非有意隐瞒你……”奥尔加顿了顿,“我需要向你坦诚,材料在被使用后是会留下痕迹的。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看见了你身上施展过巫术的痕迹,我因此笃定你是一个巫师。”
奥尔加的话是那样轻柔且缓慢,但加尔文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而随着奥尔加话语的吐露,加尔文的耳边再次开始出现嗡鸣,眼前的事物也开始在扭曲和倒转;他的喉咙不自觉地开始收缩、吞吐,很快,之前吃下的鸟被吐得满地都是。加尔文吐得昏天黑地,他从不知自己体内有那么多东西。在加尔文试图将喉咙里谵妄的尘烟都倾泻出时,夜巡的萨兰切尔闻声回来了。她警惕地拦在奥尔加和加尔文之间,在看到只有加尔文在受着什么无形之物的折磨时,她稍稍放下了警惕,同时,萨兰切尔的内心生出了些怜悯。
“我去打些水。”萨兰切尔站起身来说。
奥尔加看了眼萨兰切尔的背影又看了眼不断在干咳的加尔文,在经过了一番内心的博弈后,她有些歉疚地递了片树叶给加尔文擦嘴。萨兰切尔默不作声地把水放在加尔文跟前,紧接着她问奥尔加:“你终于和他谈论到这个话题了?”
这两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巫师有着一种绝无仅有的默契,许多时候,她们只需要看向彼此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因此在奥尔加看向萨兰切尔、并想对她说些什么时,萨兰切尔就先她一步开口了。萨兰切尔严肃道:“既然现在已经开了话头,那就不该再拖到之后去了。”
“兰洽……”奥尔加恳切地唤着萨兰切尔的小名,“他很不舒服,要不还是下次……”
“不能是下次了!”萨兰切尔少见地对着奥尔加拔高了声音,“错过了今天,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如果今天我们因为他回忆往昔会感到痛苦而停下,那今后是不是他想要逃避的时候只要装模作样地开始呕吐就行?小姐,我打最开始就不希望让他跟着我们!他身上的脉络并不干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随时可能出现的灾难跟在你的身边。而且依照他的天赋来看,若有一天他身上的脉络爆发了,我根本无法在火焰中护住你!”
加尔文跪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半长的头发黏在他的皮肤上,他粗喘着气带着重重的鼻音问:“什么……什么脉络?什么爆发?!”
加尔文慌张地攀在奥尔加身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另外两个人而言似乎是一种不定的因素。奥尔加握住他的肩膀试图安抚他,但加尔文一直在颤抖着。虽然如此,加尔文也一直在询问着奥尔加究竟隐瞒了自己什么,他惊恐万分地问着,好像他在恐惧一些已经发生过的错误。面对近乎疯狂的加尔文,奥尔加实在不愿更不忍心把真相说出口,她只能劝加尔文先冷静下来,等状态好一些再谈论此事。但萨兰切尔却不管不顾地蹲在了加尔文身边,她以警告的态度告诉加尔文:“在使用巫术材料时,材料会在被我们称之为“脉络”的地方留下痕迹。这些痕迹通常不出几日就会逐渐消散,但你不同,你脉络中的痕迹长久地存在着,这意味着曾经被你施展过的巫术根本没有被施展完!它被粗暴地制止了,变成了一种悲哀的暴力。未施展完的巫术一直跟随着你,它发誓自己将复仇,它会在未来的某时某刻突然爆发出来,直至吞没你和你周围的事物。”
“兰洽,并不是所有巫术都会爆发的……”奥尔加小声地辩解道。她似乎想以此驱走加尔文身上的不安,但实际上,这番话只是让萨兰切尔更愤怒而已。
萨兰切尔忍着怒气回答,这让她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是,的确不是所有巫术都这样,但加尔文身上的那个一定是!小姐,你别忘了,他和我们刚见面的时就被巫术影响了,他在看见我们、感受到我们身上巫术的一瞬间就神志不清、痛苦不堪,那火焰的巫术一直跟随着他,它必将把他吞噬殆尽!”
加尔文梗着脖子僵硬地将自己的视线拧到面前奥尔加身上,在他称得上悲痛的注视下,奥尔加只得告诉他实情——如今她们已经割开了加尔文的伤口、看见了他痛苦的病源,事已至此,她们确实应该一鼓作气地将已经溃烂的根挖出。奥尔加怜悯地对加尔文说:“加尔文,在第一天见到你的瞬间,我就知道你过去必然放过一场大火——且按照如今残留在你身上的巫术来看,那本该是一场大到或许足以将整个森林都烧起来的火,但你呵止住了它,有一部分没能降生的火转而栖息在你的脉络中。这些年来,它一直如幽灵般跟随在你身边,它在静候一个重被点燃的时刻……我知道这些事,我通通看在眼里,正因如此,我才问你过去发生了什么。”
看着呆滞的加尔文,奥尔加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其实,想要让残留在脉络中的巫术得到自由、进而消散的方式非常简单,你只需要释放就行了,把它从你的脉络中释放出,让它脱离你。但加尔文,你恐惧所有和火焰有关的巫术,你在下意识地逃离火焰,所有火的巫术都被你在无意中抛弃了。但这并不代表你不会施展它们相关的巫术——你在我们面前施展过火,你的脉络也有施展过的痕迹,可这两次你都没有完整地将火释放出来。”
到这里,加尔文又难以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制止奥尔加,他只是瞠目不知所措,奥尔加继续说:“我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天生的巫师会恐惧从出生起就伴随着自己的巫术,于是我猜,或许是过去困住了你,所以我冒犯地询问你的过去。我并非只是对你的过去感到好奇,实际上,这也是一个让巫术得到释放的方法:只要将过去借由语言说出来,再在这个过程中将当时未吐尽的巫术倾泻出来就好。”
加尔文无言地望着奥尔加,他的眼里空空如也,只有止不住的泪在淌。他落了太久的泪,以至于他膝下的土地都被打湿了。巫师二人担忧他的生命会随着泪的溢出而枯萎,萨兰切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奥尔加关切地揽过加尔文的肩。正在此时,加尔文推开了奥尔加。他颤抖着抹了一把脸,然后慢慢地撑着腰和膝盖坐在了地上。加尔文没有说话,他弓着背伸着脖子坐在那儿深呼吸——没一会儿,二人就听见加尔文沉闷地、沙哑着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会告诉你们我的过去。我不会拖延,现在,就现在,我马上告诉你们。”
后来的奥尔加对走出了阴影、不再对自己的错误感到惶惶和恐惧的加尔文发出过疑问,她问,你当时为何那般痛苦却又那般坚定地要吐出自己的过去,而加尔文回答,他已经因为疏忽失去了自己喜爱和信赖的人了,比起回望过去的错误,他真正恐惧的是重蹈覆辙。
将视线投回这个坦诚相待的夜吧——加尔文所阐述的过去由奥尔加所记载,为节省笔墨,奥尔加在记录时剔去了加尔文在讲述时发出的许多气音和颤栗,这使得他的讲述看起来有些太过平静,好像一个吟游诗人在日复一日地吟唱自己厌倦了的故事。但无论如何看客们都应谨记,这段往昔对加尔文而言痛苦到只要想起就会泪流满面,他终其一生都为此愧疚和自责不已。
加尔文对巫师二人哀叹道:“过去……我过去住在东边,距离我们所处的这片土地的遥远东边。奥尔加小姐,虽然您将您的故土所在之处称之为村庄,但我认为那不是村庄。按照你的描述,那地方物阜民丰,商贩不断往来,这听起来比我所在的地方好太多了,真的。我们那儿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土地,河流在较远的地方,周围的丛林据说隐藏着吃人的野兽。鲜少会有商人特意到我们这儿来,毕竟即便他们来了村子里也没人有钱买东西,也没有人能拿出东西去售卖。在运气和天气都稍好一些的年份,人们在一年的劳作后可以有一些微小的结余,但更多的时候,人们忙碌了整整一年却很难剩下些什么东西。我们那儿就是这样的贫瘠,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在抽泣了两下后,加尔文接着说:“我是家中的长子。在我三岁的时候,父母又生了一个孩子:我有了一个弟弟。他很小,这不是在指年纪,我的父母说,他出生时的模样就比我小很多。他出生的时候是冬天,生完弟弟后,母亲的身体就一直都不太好。还是那个冬天,在一次发热后,弟弟就离开了我们身边,母亲的身体也彻底垮了。但无论如何,日子都要继续下去——还是那句话,奥尔加小姐,我所在的地方真的很无趣,毫无波澜,也难有新鲜事物。每年都是重复的,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夏季的时候会捕鱼打猎,一些过于担忧的人会从夏天起就准备过冬的食物。如此年复一年,直到我十一岁时:这年,我的妹妹出生了。”
加尔文变得紧张起来——奥尔加看见他开始抠弄自己指甲边的皮肤——他咽了两下口水,身体也开始颤栗,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停止:“我的妹妹很可爱,比可爱更重要的是她很健康。不,她甚至可以用健壮来形容。有时候我在想,这种健康是否是母亲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给了她——总之,在她出生后,母亲多年来休息得稍微好些的身体又每况愈下了。很长时间里,母亲都只能在床上歇着,她需要人精心的照顾才能勉强生活。因此,父亲把当家做主的责任交给了我,他负责照顾母亲和妹妹。但我对劳作不算熟练,那段时间家里的收成简直是一落千丈。偏偏就是那年要用的钱最多,生病的母亲需要吃药,家里也需要添置很多东西给刚出生的孩子。所以,我再怎么不熟练也只能埋头苦干,就这样,转眼就到了秋天。”
加尔文陷入回忆:“那年秋季时,母亲终于可以自己照顾孩子了,虽然多少还是有点勉强,但父亲终于回归了劳作。于是,我转而负责收拾过冬要用的东西。我需要收拾柴火,要检查树皮和树干之间有没有虫,还要把受了潮的木头拿到阳光底下晾晒。我长久地呆在柴房里,不,绝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柴房里……”
一时间,加尔文连呼吸都停止了。他重新紧张起来,甚至不受控地干呕了几下,如此,奥尔加和萨兰切尔都意识到结局已经近了。她们紧张地注视着加尔文,等待他将火以故事的方式燃烧。她们听加尔文说:“就是这一年,就是这个时候……那时候已经是晚秋了,我记的很清楚。在早上起来时,我发现前一天下了雨,天气冷得让人打颤,存放木材的房间进了些水。我在柴房里清理了一早上受潮的木料,父亲去林子里采集只会在雨后出产的食材。中午回来吃午餐时,他给我们展示了他采集来的东西,其中大部分是蘑菇,还有小部分的浆果。除此之外,父亲还给我们带了礼物:母亲收到了一棵草药,妹妹得到了一小朵花,我拿到的是个石头。”
加尔文手指边的皮肤几乎要被抠烂了:“我把石头放在了我的口袋里,吃完饭后,我就再次开始了劳作。码好了柴火后,我坐在柴房中休息。在这时。我把口袋里的石头拿出来打量:那个石头很圆润,像是被河水冲刷过许久一样;石头有一边有条裂缝,内部隐隐透出些橙红色。在我看清了石头内部的瞬间,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扭过头去看向父亲之前送给我、又被我放在柴房架子上的干草。我看到干草时,我就被驱使着拿起了它们,然后开始念诵……我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在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后就尽可能地把话语吞回了肚子里,即便如此,火还是出现了!数不胜数的火从石头的缝隙中冒出,燃起的火焰有两个我那么高。火星把旁边的火引点燃了,很快,火引又将柴火给点着了。柴房里的火堆都烧了起来!偏偏那些火没法被扑灭,怎么都不行。我用衣服去扑,用嘴去吹,可我就是怎么都撼动不了火。更可怕的是,因为前一夜下了雨,当火将柴火都点着时,黑烟弥漫了整个房子。”
之后,加尔文便开始沉默了。沉默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手指咬得鲜血淋漓,在尝到血腥味后,他才如梦初醒般喃喃自语着:“在意识到我根本没办法扑灭火后,我便试图寻找我的母亲和妹妹。真的,我有努力地找她们,但烟太呛也太黑了,我难以呼吸、找不到路,我只能一直在原地打转。我都不知道我在火里呆了多久。那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我父亲在回来的路上,在看到屋子着火后,他便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把我从火里拖了出去。在把我拖出火场后,他再次转身进入了火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妹妹抱了出来。她被用一件湿衣服包裹着,因此没有受太多的伤。可父亲——烟将他熏得不成人形,他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可他再一次返回了屋子,试图将我的母亲也带出来。”
加尔文脸上的泪源源不断地淌着,在这天前,奥尔加和萨兰切尔都不知道,人原来可以拧出这样多的泪。加尔文流着泪哀泣道:“这期间,村子里的其他人也在努力地灭火,他们拿水撒、用土泼,但都没用,火根本没办法被熄灭。村里的人已经尽力了,但是火就是控制不住。有人说,这火一直没有离开我们家、没有向其他地方蔓延,这必然是我们一家做了恶事才遭的天谴……火烧了两天,整整两天。那两日太阳都不如火光来得热烈。我们的屋子什么也没有剩下,什么都没有……我的父母尸骨无存,他们和木材的灰烬、房屋的灰烬混在了一起,那只是黑色的一片,什么都找不到……彻底的什么都没有了,都是我的错。我、周围的人都说是我运气好,因为我被从大火里被救出来,身上还一点伤都没有;人们都说我幸运,说我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却一点事都没有。不,不!这根本不是运气好,因为我是释放了那场火的人,它们对我避之不及……我宁可它们真的伤了我!”
在一次深呼吸后,加尔文便开始发抖了。他似乎是感到冷,因为他在发颤的同时不自觉地用手在搓捂着皮肤。虽然如此,他依旧没有停止讲述:“后来,等到尘埃落定后,我把妹妹交给了父亲那边的亲人照顾。他们本来也想收留我,但我实在没有颜面再留在那儿了。虽然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和我无关,但我不可能真的假装自己毫不知情……我已经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了,我只能放逐自己。临走前我和亲人说,我要出门走走、散散心,他们说记得早些回家,天快黑了,在外头逛久了容易出意外。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自那天起,我便一路从太阳升起的方向向着太阳下落的方向流放自己,至今为止已经大概有五年了。然后我就见到了你们。奥尔加小姐,这就是我无趣的……”
突然,加尔文哽咽了——这不是悲痛的哽咽,而是有什么事物即将破壳而出的挣扎声。随着声音逐渐剧烈,加尔文的身边闪起了零星的火花,纷飞的花火接连不断像是天上星掉下来了似的。很快——几乎是一刹那间——他身边的火花便开始膨胀,并且变做剧烈的火焰萦绕在他身边。准备已久的萨兰切尔立刻做出反应:她用飘浮的巫术将火焰包裹住,然后轻车熟路地将火焰过渡到燃起的火堆中,火光瞬间升腾如烈日。奥尔加赶忙跑了出去,她接住了脱力的、四肢疲软的加尔文,以免他因昏厥而磕伤。
昏迷的加尔文异常平静,如果不是他的胸部还有起伏的话,他看起来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奥尔加愧疚地看着他,无所适从的萨兰切尔摘了些长条形的树叶递给奥尔加。奥尔加用树叶包扎着加尔文手上的伤时,她惭愧地说:“我知道他会难受,但我没想到他这么痛苦。”
“不怪你,小姐。”萨兰切尔边揪着树叶边说,“不怪我们,这没人能意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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