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关抬手收回道具,在回程的路上成绩单看似不经意地蹭了蹭苏洄,男子有些尴尬地飞快抓过道具。
苏洄没有放松警惕,游戏中被判定说谎的惩罚绝不会这么轻易。
果然,潮湿的阴雨气味在室内传来,铺天盖地般的大雨猛地浇在头上,整个空间都被冰冷的雨水围困,然而除他之外的其他三人,却被隔绝在雨水外,连发丝都依旧干燥,不受半点影响。
雨水的拍击的白噪音阻隔了双方的交流,苏洄看着花潭和程关来回开合的嘴唇,耳边却只有扭曲嘈杂的水声。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体上,带着浸透水的沉重,恍然间男生对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有一瞬间的模糊。雨水正在一点点擦除掉苏洄的记忆。
他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尖,血腥气在口腔中升腾,然而清晰的思绪下依旧是越来越斑驳错乱的记忆,他深呼一口气,第一技能已经在进入地下室前使用,现在处于24消失的冷却期,而且幽灵的技能是隐匿存在,在无处可逃的大雨中发挥不了作用。
第三技能属于被动触发,也无法直接使用,目前只剩下虚拟身份的技能,他回忆着异能的规则,可以在副本中篡改自己的身份设定,可是——什么身份可以不被雨水浸染消除呢?
他和教父的视线在暴雨中遥遥相对,心中的想法迅速被自己否决,在副本内身份篡改过度会被世界法则注意从而直接抹杀。
雨滴重重地拍打上他的眼皮、鼻尖,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大胆的尝试。
融入雨中就不会被雨水消除。
程关等人眼中,男子的身影一点点模糊,仿佛被雨水吞噬殆尽。他们想要上前却像被定住身体般动弹不得,时间和空间在眼前割裂,只能眼睁睁看着暴雨后空无一人的座位。
教父似乎有些惊讶于苏洄消失的速度:“没想到精彩的时间总是这么短暂,那么接下来请各位继续吧。”
苏洄已经听不到地下室所发出的声音,他在将身份篡改的一刻,意识和身体都融合进雨中,他的耳边猛地传来各种混沌的呓语和绝望的呼救声。他任由身体扩散直到遍布在小镇上方,雨珠掉落在地面又被莫名的力量吸收,无穷无尽,周而复始。
苏洄终于发现了,这股可以隔绝一切的扭曲雨声实际是残碎灵魂的哭泣,而笼罩镇子的阴雨下则将被困住的灵魂分割吸收,壮大着雨水的数量。他尝试去提取雨中镇民残留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的回忆瞬间将他淹没,他从其中穿越回了百年前。
他的视角不停在各种人身上轮番跳动,一下子变成诺曼和女生在学校打赌,一群人围在四周激动地起哄,每个人的脸都模糊不清,但依稀能感受到学生们的青春朝气。
随后画面跳转到两张几乎写满的竞赛试卷,手中的笔正一直对着两张试卷批改,最后一题左边的试卷只答对第一问。
一双手同时翻开两张卷子,在诺曼的名字后打上”89“,而另一张则是“97”。
另一张试卷的名字呢?苏洄拼力想要看清眼前模糊的一团,像是被故意涂掉的名字在眼下变大,伴随着炸裂般的头痛,他终于看清——女巫的名字,妮芙。
一阵白光闪过,苏洄看到了熟悉的教堂,面前一位年纪极大的老者带着少年正在说着什么,他试图走近听清他们的话,心念一动间,耳边传来老者不容置喙地宣告:“女生怎么可能会学懂数学,神向我传来信息,她一定是被女巫引诱,学习了黑魔法!”一张成绩优异的试卷被高高扬起,本预示着胜利和能力的成绩被当作异端的证明。
记忆又一次转移,依旧是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提醒道:“镇长和牧师都确定妮芙是女巫,你在学校一定要离她远点,不然被他们认为你和妮芙交好,暗中学习黑魔法就糟了。''
视角的主人点点头,学校的其他同学也和她一样,对着女孩避之不及,围在女孩的周围一边恐惧女巫的传说一边因自己的见证而兴奋,苏洄感受着妮芙身上传递的不安与疑惑,对于她的结局充满了惋惜和愤怒。
小镇的狠毒与愚昧正完完整整地表现在他眼前,沉默的大多数镇民、屈服权威的牧师、为了政绩合谋的镇长以及心思毒辣的祖孙一起联手杀害了女孩。
这一幕已经在过去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女巫“不过是他们剿灭不符合他们期望的女孩的借口,是用肮脏的陷害遮掩他们险恶的用心。
哪怕明知道最后的结局,当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苏洄还是松了口气,而妮芙的爸爸正对着诺曼爷爷声泪俱下地表示对妮芙母女的出逃毫不知情,为了洗脱女巫同盟的嫌疑,他积极主动地要去寻找俩人的踪迹,甚至承诺抓到逃跑的母女会狠狠暴打她们一番在押送给镇长。
低软的骨头中潜伏的怯懦却可以滋长出暴虐的恶行,整个小镇都因女巫的诞生而团结起来,他们激动地、声势浩大地、万众一心地凝聚起来,一些人守在离开小镇的各个路口,一些人则挨家挨户地寻找着女孩的踪迹。
片段式的画面不断跳跃,闪过的记忆早已褪色,如同一滩干涸的淤泥,勉强保持平常地覆盖着下方隐秘的沼泽。
苏洄眼前的场景闪现到镇长家,穿着校服的少年匆匆赶来,诺曼的爷爷和镇长对视一眼,看着男生不紧不慢道:“是找到线索了吗?”
诺曼早已等不及伸手抓住男生的肩膀摇晃道:“盖文,你发现妮芙的下落了?”
盖文沉默半晌,最后声音沉静地开口:“奖金和教会的推荐名额都真的会给我吗?”
校长露出了然的微笑,他笃定地说:“当然,只要你能让我们抓到女巫,前途和财富都唾手可得。”
盖文带着众人来到妮芙藏身的废弃角落,意外的是房间中只有妮芙的母亲,而妮芙却不知所踪,镇长派人将女人带走,又将她被抓到的消息快速在镇子内散播。
不到半日,女孩主动走到了教堂,她半靠在神像旁,再被捉住时只轻轻道:“放了我妈妈,她不是女巫。”
盖着黑袍的女孩被拖到火刑架上紧紧绑住小镇的所有居民都被召集来观看女巫的行刑,校长一段流畅恳切的演讲让群众的情绪变得格外激烈,他们看向女孩的目光像是注视着灾厄的源头。
女孩还怀着一丝期望,嗓音沙哑凄厉地辩白着,她期待这些看着她长大的叔叔婶婶还有曾经的玩伴们可以相信她,拯救她。
然而少女只收到了一双双闪躲的眼睛,她终于想起很久的之前也曾这么看向火刑架上的女巫,一边不忍一边又对权威盲从。
日升月落,往复轮回,终于到我了。
她发出微弱地喃喃,头在阳光中垂下,隐在帽檐深处。强烈的光芒笼罩着女孩全身,天空被映照成一片橙红,哀嚎化作一阵轻烟弥漫在小镇中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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