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所学院,那么毫无疑问会是“神奇”。在这里,随处都能看到前所未见的景象——御剑飞行的「玄门」信仰者,长出翅膀的「万灵」信仰者,步步生莲的「菩提」信仰者……和那些各显神通的人相比,六月雪他们三个倒显得十分平庸。
蒋身遥对此更是叹为观止,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纯黑色眼眸,罕见地出现了些许光彩。原来自己这十七年的所见,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刚刚获得信仰的他,不过是蹒跚学步的婴孩。
“阿遥你是第一次进入信仰学院吧,我倒是有好几年的学习经验,你如果有什么不懂,就尽管问我!”
六月雪观察着少年的表情变化,她总感觉,这一别,他们的关系又生疏了起来。虽然其中的缘由她大致能猜到,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慢慢走进少年的心扉。
可惜的是,她的话头被某个不识趣的家伙接了去。
“那我呢、那我呢?”
“何近安认可了你,不代表着我们能接纳你,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哦,你们要孤立我、霸凌我吗?”
“你难道觉得你自己很可怜?”
“我不可怜吗?我好不容易从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逃脱出来,孤苦伶仃孤立无援,你们却还要这样对我——”
王败臣还没说完,就被学院的铃声打断。所有学员纷纷停在了原地,嘈杂的校园一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广播。
“各位学员请注意,分班测验将于一小时后展开。本次测验为团体赛,请大家按照各自的导师划分的队伍进行参赛。比赛地点位于学员西部的试炼场,迟到未到者,一律按不合格处理。”
广播又重复了几遍,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紧张的氛围逐渐浓厚起来。
“……看来,这家伙是甩不掉了。”蒋身遥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始终不敢跟六月雪有任何眼神接触,就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们…应该还有一个同伴吧,他现在身在何处呢?”
“你是说吴椋吗?他已经先一步去往试炼场了。”
“吴椋?好熟悉的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原来那个黄毛小子叫‘无良’啊,挺符合他气质的哈。”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吴椋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他绝对是一个比你这个杀人犯优秀很多的人。”
“六月雪,你也认识吴椋吗?”
“当然,不过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及时前往试炼场,时间不等人,咱们边走边聊吧。”
就这样,蒋身遥和六月雪二人在前,王败臣一人跟随在后,向着西边的试炼场行进。
大约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了试炼场的入口。
“所以说,我们那一批人是诺亚方舟额外运送到蜡炬城的,这座庇护所本来不打算接收吗?”
“嗯嗯,多亏了吴椋出资援助,临时从星级庇护所购入了一批物资,难民们才得以在蜡炬城立足。”
“我记起来了,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确实说着要帮助难民的话,并且还给了我一摞世界币。想不到这人看起来张扬浮夸,实际上还是挺喜欢做实事的啊……对了,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嗯……飞舟抵达蜡炬外城时你还在昏迷,刚一落地就被工作人员强行带走了。再然后,一个自称何近安的男人来到难民营接走了我,他说自己和爷爷是朋友,要卖他一个人情。”
“你爷爷…陆老先生,他也在蜡炬城吗?”
“是的,他被关入了监狱……我,一直没机会探望他。”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直觉告诉蒋身遥,这件事绝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等我们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就去一趟监狱吧。”蒋身遥在试炼场入口处驻足眺望,然后回头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说,“到时候顺便把这家伙也送进去。”
六月雪朝他点了点头,二人一同走进入口。
试炼场内人头攒动,没人会想到,分班测验即将开始之际,一头怪物正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有关这头怪物还得从头说起,将时间倒回到三小时前,日出前的凌晨四点,罪塔覆灭,已经成熟的「古坟相」悄然逃脱。
此时,那个自作主张的光头已经被丢进了「孩儿归所」,高塔之巅,罪首正在同几名得力干将商讨进攻计划。
“现在我们只能赌一赌,赌能够追溯挑战信的那家伙还没反应过来了。不能留给他们太多时间,各位如果准备好了的话就即刻启程吧。”
“可是,我们中最强的那人还在休养,就这样贸然行动的话……”
“罪首大人,要不咱们还是放下身段,向附近的据点求援吧。”
他们还在讨论行动方案,殊不知敌人已经打到了门前。
“报!罪首大人,蜡炬城打过来了,敌人仅凭一人就——”
一阵强风从门外呼啸而来,烛火摇曳之间,前来报信的那人已然倒地。他身下的殷红蔓延,在他的尸体后,站着一个身型矮小的老人。
老人一手握着渔鼓,一手持着竹箭,他拿着竹箭在鼓上击奏,发出的声波好似无形的巨浪,烛台上的火光猛烈跳动,像是垂死的野兽在挣扎,它们最终还是抵挡不过这阵罡风,接连熄灭了。
“你就是「点灯人」杨金柝?来得正好,只要消灭了你,拿下蜡炬城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你自己送上门来,倒省下我们去寻找的功夫!”罪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反正横竖都是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罪首一跃而起,他悬停在空中,双臂左右打开,敞开黑色的斗篷。霎时间,那人的斗篷下飞出无数只双眼绯红的吸血蝙蝠,这些蝙蝠发出怪异的叫声,扑腾着翅膀向长髯老者飞去。
漆黑的蝠群很快便覆盖了老人的整个身子,眼看罪首的利,正打算逃跑的手下折返回来,想要乘人之危。
如果他们就这样头也不回地逃走,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可惜,这群人已经错过了最后的生还机会。
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击鼓声响起,杨金柝身上的蝙蝠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碎成了渣。同样的情景也发生在罪塔的成员身上,他们的五脏六腑统统被声波震碎,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杨金柝将准备好的黄符贴在了那些尸体上便离开了。他走后,这些尸体并没有腐朽化,而是发生了另一种异象——尸体的下腹部接连鼓起,一个又一个鬼婴破肚而出。
长髯老者御剑飞行,半途,他突然感受到了罪塔之中诞生出一股强大的气息。他的心暗暗一沉,迅即调转飞剑的方向,却看到了雪上加霜的场景——一片黑压压的尸潮正从远处袭来,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而它们的目标,显而易见就是前方的蜡炬城。
“距离下一个血月明明还有五年,尸潮为何会如此频繁地出现,莫非……”
杨金柝摸了摸胡须,操控着飞剑降落下来,挡在了前往蜡炬城的必经之路上。老人左右扭了扭脖子,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只见他一把扯掉上衣,露出虬结的肌肉,唤出一把闪着辉光的巨剑悬在身后,掰着手指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要袭击蜡炬城,先过了老夫这一关!”
城中的人们并不知道庇护所外正发生着一场恶斗,也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毫无防备。
灾难最先发生在外城区的关口。
关口的检查站中,等待着入城的人们席地而坐,工作人员正在给一个中年男子做着入关检查。突然,那个中年男的肚子急剧膨胀,简直像是吹胀的气球,下一秒就要破裂似的。
“一级戒备、一级戒备!检查站内疑似出现「肪胀相」,请战斗人员做好准备!”
经验丰富的检查员立刻拉响了警报,本来还无精打采的人们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他们连忙收拾好行李远离那个膨胀的男人,却没想到同样的灾变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人们的腹部一个接一个地隆起,就连拥有信仰力的工作人员也不例外。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并不是「肪胀相」那么简单,只不过已然没有人能够发出下一条警报了。
闻讯赶来的战斗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检查站内尸横遍野,死者的脸上无一例外挂着极其痛苦的表情,他们的肚子尽数破裂,一个个满身是血的鬼婴正蹲坐在开膛破肚的尸体上,笑嘻嘻地把玩着死人的消化道。
见此情景,战斗人员连忙举起手中的枪,瞄准那些鬼婴连续射击,他们并不知晓,真正的敌人已经悄然降临。
“呜哇——呜哇——呜哇——”
那些人的耳边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同时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这种疼痛甚至直接模糊了知觉和意识。战斗人员手中的突击步枪纷纷掉落,他们还没搞清楚敌人的具体面目,就变成了一具具倒地不起的尸体。
不祥的啼哭声还在蔓延,外城区已是一片混乱。逐光会的人们既要解决腐朽化的尸体,又要维持现场秩序,属实是分身乏术。
最要命的是,整个蜡炬城的关键战力全部集中在了薪火学院,而他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比赛上,这样下去绝对会被一网打尽。
“听从妾身的安排,把所有通往内城区的道路全部解禁吧!”
为了让损失最小化,月海当机立断地使用信仰力改变局面。她举起烟斗深吸了一口,随后吐出青蓝色的烟雾,这团烟雾迅速扩散,精准无误地找到了在场的每个逐光会成员。
她的「通灵」信仰能够通过媒介来直接操控一个人的精神,随着烟雾的弥漫,她成功地将自己的指令植入了人们脑海。
逐光会的人不再阻拦想要进入内城区的人们,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意外发生了。
“咚——”
一声低沉有力的心跳声响起,内外城区的信仰屏障全部破碎。腐朽侵入,那些孵出鬼婴的尸体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局势,正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分班测验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在场的新生被分成四人一队,每十队为一组,学院方事先在每组的场地中放置了十枚硬币,而分班标准则是以每队所持硬币来衡量。
有了之前的经历,现在的蒋身遥不敢贸然使用信仰力,他能做的只有看好王败臣别整出幺蛾子,至于抢夺硬币的事,完全交给了六月雪和吴椋。
不过他们两个的方法也是简单粗暴:六月雪是埋伏起来用银针偷袭,把对方定住后在从他的手中夺过硬币。至于吴椋,他直接从手提箱里取出大把大把的世界币,用一个对方难以拒绝的价格把硬币买下。
胜之不武,但有效。
“本少看上了你的币,我出钱,你出力!”
那个黄毛小子还是那么喜欢单押……
“也不是不可以,这样的机会每三年就有一次,我们大不了下次再来……所以,你出多少钱?”
“一百万,不退也不换!”
“这么大方?成交!”
这就是「金钱」信仰的力量吗,有钱真好。
“现在我们手上已经有五个硬币了,应该能稳住第一的宝座了吧?”
“本少要买十个。”
“还是给别人留点机会吧……”
看着意气风发的两人,蒋身遥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去——光芒是他们的,自己在暗处看看就好。
“吼——!”
“你这次又在搞什么鬼,学腐尸叫?”
至少自己还有点用,能够管住那个神经兮兮的杀人犯。少年叹了口气,转身寻找王败臣的身影,这才发现他似乎早就逃走了。
那刚才的吼叫是?!
蒋身遥回过头去,他的眼前除了一大片腐尸,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他所处的道路两头都被尸群堵得水泄不通,同伴们则是下落不明。他的心在怦怦狂跳,耳边出现了不知谁人的絮语,蒋身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不,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冷静下来!
“喂喂,小徒弟你在听吗?”
“怎么,这次换成别人的声线,我就会上你的当吗?”
“太好了,看来你没有解开为师给你系上的绸带。那么听好了哦——「纷纷百虑自心生,方寸清来百虑平,未了此心私自笑,更忧时世欲澄清」。”
颂言一出,蒋身遥顿时感觉豁然开朗,一股清流顺着他的额头流进心底,冲刷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的神志恢复了清明。
“何近安…老师?”
“正是在下,小徒弟你听好了,内城区现在陷入了危机,为师暂时无法来到你们身边,请你登上附近最高的建筑,尽量收集有用的线索。”
“……我试试。”
“为师相信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要解开额头上的绸带。”
这次脑海中出现的声音,应该不是幻觉吧……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两侧的腐尸正在慢慢逼近,他必须找个安全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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