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刚刚还饿到狼吞虎咽的老乞丐，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忽然停下来，祝昱清觉得有些不对劲。
挪开任远贤横在老乞丐面前的手，祝昱清走到老乞丐面前，以便让这人看得更清，“依你所见的，画像和你亲眼看到的我相比，画的怎么样？”
老乞丐揉揉眼睛，仔细盯着祝昱清看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感叹，“实在是太像了，但是……”
祝昱清轻轻挑眉，见老乞丐时不时瞥一眼站在四周的人，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抬手让他们退下，“你们各退十米。”
孟正风心有顾虑，不自觉皱起眉，“这怎么行，还未进行过搜身，倘若他不是手无寸铁，那这样做无异于惹火上身。”
祝昱清看一眼孟正风的后脑勺，“你说的不错，这也是孟先生你要远离的一点。要知道，你是太后身边的人，文武相比，也就更注重文，聪明的人都会先朝武功弱的人下手。”
孟正风一时间无法反驳，祝昱清自顾自走到一旁，待孟正风靠近后才继续，“这可当做一个主意，若他真要对我动手，不恰好证明他有问题。”
孟正风不敢冒险，“这可不行，我前来的目的，可是看护住你。”
祝昱清纠正，“直说就好，一切都是为那传闻。我想孟先生也能看出来，如若那人身上真有蛇蛋，此刻也只会剩下空壳。”
孟正风顿了一下，祝昱清继续，“更何况，你前几日头部受过一次伤，即便是没有看护住我，也已经算是尽力。这种信口拈来的事情，孟先生应当比我熟悉。”
孟正风总觉得这话有别的含义，但不等他反驳，刚刚还站在跟前的人就朝老乞丐走了过去。
思来想去，孟正风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站在这儿远远看着。既然刚刚所有事情都摊开了说，就没必要再因为这些撕破脸皮。
等祝昱清回来，确保其他人也都退远了，老乞丐才挡着嘴，小心翼翼凑到祝昱清跟前，“祝大人，我可只告诉你呐，那幅画上画着蛇呢！一条可以绕人几圈的黑金色长蛇！”
祝昱清闻言，轻笑一声，“是吗？那你再告诉我，你口中的画存放在什么地方。既然你说，你只告诉我，就说明极少有人看到吧。”
老乞丐没犹豫，但他张开嘴想说，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过了一会儿，他才摆摆手，“没办法呐，那木头杵地上写个字儿，就像画符一样，我一个也不识得，只能带着你过去。”
想到孟正风必然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离开视线到处走动，祝昱清思索两秒才回应，“就按你说的，不过不是现在，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老乞丐点点头，没一会儿，他就像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把手揣进怀里，想从破旧的衣衫里面拿出东西。
站在十米之外的人见状，想动身靠近阻止，若祝昱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孟正风即便不会被降罪，他们这些人可就不一定了。但刚有动作，就被祝昱清抬手阻止了。
老乞丐不慌不忙，从衣衫里面取出一本残缺了几页的书，“这个给你！”
祝昱清看了眼，书的四个角已经被磨平，只看前几页就能看出来这本已经有些时日了，不单单只是书页泛黄，还因上面有被虫咬过的痕迹。
从他手里接过书，祝昱清简单翻看了两页，只看这几页，可以看出来内容与传说有关，但并没有提起过蛇蛋传闻。
眼看老乞丐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其他要说的话，祝昱清收起书后，才示意其他人回来。
等得了祝昱清的示意，孟正风重新站回原本所在的位置。
回想老乞丐刚被人从坑里拉出来的时候，是几日未进食的状态，孟正风打算就地问，“你这几日，是不是都在这儿待着？”
看孟正风面容严肃，老乞丐忍不住把脖子缩到破旧的衣裳里面。
瞧老乞丐谁也不看，就好像害怕到谁都不想面对，祝昱清把孟正风带到一边，“人先带回去看着，等他适应了不再害怕的时候再问也不迟。”
眼看两位大人的意见不一致，任远贤站在旁边有些为难，但不敢轻举妄动。
一是大多数人都忌讳替官职比自己高的人做决定，二是与蛇蛋有关的传闻并非发生在他身上，不好定夺。
同祝昱清僵持一阵，孟正风叹了口气，“但是，如若耽误太久，到时候恐怕会不好交差。”
祝昱清不以为然，“孟先生，这点你不必担心，你何时见皇上有为难过我。”
敢当众将这番容易被人嚼舌根的话说出口，孟正风都佩服他的大胆和肆意妄为。沉默一会儿，孟正风妥协，“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嘴了。”
祝昱清又看向任远贤，“你负责把他送到衙门，今日可要好生照顾。”
任远贤不敢怠慢，回去的路上将自己骑的马让出去，可谓是做到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
路途难走，回到衙门用了不少时间。期间在半路上简单解决了一顿晚饭后，便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赶路。
任远贤安排的住处距离衙门不过几步远，等任远贤的人把他们送到住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只能靠提着灯笼照明。
他所在的房间和孟正风的正对着，若对面不熄灯，隔着纸窗可以隐约看到对方的身影。
祝昱清找了一个可以挡住光亮的地方坐着，他拿出那本破旧不堪的书，一页一页翻看。
上面的内容并非是有序的，但一时间又找不出如何才能看出原本要写的内容是什么。
一直等到过了两个时辰，外面安静到风吹叶落的声音都能听到，孟正风的房间才熄灯。
放下看了许久但仍然没有思绪的书籍，祝昱清又多等了一会儿，才琢磨着是时候出去了。
他要见的人虽说是在衙门，但负责守夜的人可都是他带来的人。只要任远贤不是蠢人，就不会半夜三更还要到衙门，这无疑是质疑朝廷所有人的能力。
暂时让老乞丐住的房间被人打扫的很干净，摆放饭菜的木桌上有酒有肉。
对于一个不久前才经受过饥饿的人而言，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顿不错的佳肴，但桌上的饭菜却一口未动。
祝昱清扫了一眼，随后视线落在躺在塌上默不吱声的人身上，“他们准备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听到说话的人是祝昱清，老乞丐睁开眼，扑腾一下就从榻上爬起来。
他瘦到干瘪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显得很亮，“看画像！”
祝昱清沉默两秒，见他也是一心惦记此事，便不再多言，“跟我来，先从这儿出去。”
老乞丐带的路很隐蔽，不是要穿过狭窄的小道儿，就是要踏过满是腥臭气味的河沟。若换做平常人，都要以为引路的另有所图。
祝昱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哪怕原本不沾染一丁点儿泥土的衣衫上，此时蹭满了污垢。
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看到有烛光闪烁的木房子，老乞丐才放慢脚步，“画像就在前面。”
回想老乞丐几日未来过这儿，再看前面的木房子亮着烛光灯，祝昱清若有所思，“那里住了人？”
老乞丐摇头，“没有。”
祝昱清不语，老乞丐倒不怕他不信，“里面燃着千年烛灯，一旦点上，不遇水就不会熄灭。”
祝昱清只觉得无奈，但看老乞丐脸上的神情，又莫名恍惚一瞬。
千年烛灯也只是个传闻，真正的千年烛灯到底长什么模样，没有谁知道，也没有人见过。但眼前的人却一脸敬重，就好像里面的烛灯真是他所想的那样。
想到这儿，祝昱清收回视线，只当这是青寺镇的不同之处。
快走到木屋旁边时，祝昱清又想起那本破旧的书，“你可曾看透那本你给我的书？”
老乞丐摇头，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悲伤，“机缘巧合得到，我翻看了几十年都没能看懂，若祝大人有朝一日可以看明白，还请大人说给我听一听。”
祝昱清默了默，“好。”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原本还紧闭着的木屋门就像是被人用手推了一把，忽然在祝昱清面前敞开。
听到声响，祝昱清侧眸看过去，在看清屋内墙上墙壁上挂着的画像时，眼眸骤然放大。
画像上的人的确和他长相一模一样，但令他感到诧异的并非是相同的相貌，而是眼前这幅画，少说得存在了百年。
他走近木屋，站在画像旁边仔细看了看。同身旁的老人所说的一样，画上有一条黑金色长蛇，缠绕在画中男人身上。
单看神情和姿势可以看出，那人并没有任何不适。男人的手搭在黑金色长蛇的头上，与爱抚毫无差别。而被男人触碰的蛇很温顺，以一种依赖的姿态环绕。
祝昱清盯着看了一阵，才收回视线，“这几日，女子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老乞丐动动嘴唇，过了好半天才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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