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檀枫镇一片死寂，每家每户房门紧闭。今夜没有云，两道星河纵横交错着铺在天空上，让虞影溯想到了塔尔的眼睛。那肯定不是人类会拥有的眼睛，没有人的眼睛会比夜空更美。
溪来寺里空无一人，但空气里带着微弱的法力残留，西风吹散了气味，虞影溯进了寺内才感觉出来。
但西风能带走，却也同样能带来。
塔尔的血味横跨了整个檀枫镇传到他身边，他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飞奔着赶回了分别的地方，地上的血一路延伸进小巷，进入开着门的店内，最终消失在了墙角边。
塔尔在墙内，暗门没能完全掩上，但虞影溯不敢轻易扒开。
“虞影溯？”
塔尔颤抖不止的声音从石墙后传了出来，虞影溯的动作一顿，低声应道：“是我。”
几秒之后，内侧的插销被拔开，石块摩擦的声响过后便是阵扑面而来的腥甜。虞影溯瞬间就懵了，上下两对獠牙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
“你……”塔尔料到了会这样，“你冷静点。”
虞影溯没说话，他上前两步跪在了血泊里，视线落到了他的腹部。那里嵌着一段带着倒刺的木头，周围伤口狰狞地撕裂，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他抓起塔尔捂着肚子的手，舔干净了血迹。
“外面那么多血都是你的？”虞影溯哑着声。
“还有贝克兰特的，我一个人留那么多血，早死了吧，”塔尔看了一眼伤口，“贝克兰特重伤，伯特莱姆带着亚伯往西面跑了。”
“伤是谁留下的？”
“贝克兰特，”塔尔深吸了一口气，“脚踝脱臼了，否则能杀他。”
虞影溯自认为自己的克制力算不上太好，但眼前的血却没能激起太多食欲，反倒让他觉得冷。血还在往外流，他不知道唾液的治愈效果有没有这么强，但只要咬一口，镇痛效果能让塔尔舒服很多。
“你要不……别浪费，”塔尔竟然在笑，“这么多，够你好几天了。”
“别说话了。”
虞影溯单膝跪在血泊里，先帮他把脚踝复了位，又觉得掌下皮肤烫得异常，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在发烧。”
“嗯，”塔尔喘了一声，“我感觉……快着火了。”
虞影溯撕开他的衣服：“哪里热？”
“伤口，还有后背，”塔尔仰着头靠在墙上，“正面拔不出来，我试过了。”
“你这样会让伤口的情况变差，没看到倒刺？”虞影溯皱起眉，“拔出来血流得更多。”
“有两根，还有一个从侧面嵌进来的，左边，”塔尔抓住他的衣袖，“这里有刀，烧一下消毒，帮我拔出来。”
虞影溯看着他，没立刻照办。
“虞影溯……”
“先给你止痛，别动，”虞影溯低声道，“否则你受不了。”
他托着塔尔的后腰，獠牙嵌进了伤口边还算完好的皮肤。塔尔整个人一颤，先前那种窒息的剧痛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雾，逐渐缓和了。
血族的唾液让他伤口边的撕裂伤开始缓缓愈合。
“我不知道对贯穿伤有没有用，你的内脏肯定受损了，”虞影溯让他靠额头抵在了自己颈窝里，“不管怎么样，先拔出来。”
消了毒的滚烫刀刃抵在了后背的伤口处，塔尔浑身紧绷着，虞影溯却没怎么犹豫。刀尖嵌入皮肤的瞬间，第一根木刺就被虞影溯以最快的速度拔了出来。
血喷涌而出，虞影溯甚至看见了内脏的碎块。他把手伸进伤口，确认内部没有残留之后本想先帮他愈合，却被塔尔制止了。
“都拔出来，”塔尔说，“我要……忍不住了……”
“好。”
塔尔沉闷的喘息声断断续续，他脑子一片昏沉，甚至不知道虞影溯怎么动的手。血液滴在地上的声音接连不断，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都快流干了，换了别人早该命丧黄泉，可偏偏他还活着。
虞影溯从他的血肉之中拔出了嵌进去的刺，就在他弯腰接近伤口的时候，撕裂的疼骤然间变成了针扎一样的刺麻。
唾液的镇痛瞬间失效。
“虞影溯，”塔尔觉得自己几乎在大喊，他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我——”
他发不出声音，蚀骨的刺痒如同万蚁啃噬，让他一瞬间彻底失去了理智，发了疯一般寻找着周围一切可以抓紧的东西。虞影溯的衣服、胳膊、肩胛又或者后背，空气中的血腥气混乱地交错在一起，塔尔眼前一片漆黑，摇晃的烛光又让他看见了嘴边对方的脖颈。
塔尔张开了嘴，本能驱使着他用牙齿衔住了虞影溯跳动的颈动脉，但他没有獠牙，无论如何也刺不穿他的皮肤。
“咬，”虞影溯托住了他的后颈，“用力。”
他下一秒感受到了疼，埋在颈边的人贪婪地啃食着他的血肉，几乎要把那一块皮肤都硬生生撕扯下来。塔尔在喝他的血，呼吸带着崩溃的呜咽，又掺杂着几分满足的喘息。
那些荆棘花纹挤满了伤口，飞快地交织着把破开的皮肤拉扯缝合，不过几分钟就变成了一道细窄的缝。虞影溯用指尖触碰他的后腰，表层的皮肤已经完全愈合，但内里的涌动还在继续。
过了很久，塔尔似乎是找回了些理智。他发出了几声低喘，像是总算缓过了神，紧绷着的身体逐渐卸了力、松了口。他脸上的血混着眼泪和汗，胡乱地弄脏了虞影溯的头发和衣服，本想抬头离开，却被虞影溯再次按了回去。
“别停，”虞影溯说，“如果我的血能让你感觉变好，那就多喝点。”
“不……不用，”塔尔的声音哑得吓人，“你……”
“我看看。”
血族冰冷的手指触及腹部的瞬间，塔尔下意识打了个颤。刚才的伤口彻底消失了，地上还有几根细小的木刺，是虞影溯之前没掏出来的。
“还疼吗？”
“不……咳……不疼。”
他满嘴的血腥味，丝丝清甜涌入喉咙，让那股躁动的热意也被安抚下来。他低头去看自己的腹部，伤口彻底愈合，没有伤疤、没有痕迹，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虞影溯将自己手上的血一点点舔干净，顺手在衣服上擦掉了湿痕。
“我衣服上还有很多，能挤出来不少，”塔尔低声说，“还要吗？”
“算了，凉了都，”虞影溯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起身后退，“我的血味道怎么样？”
“还行，没什么怪味。”
塔尔撑着墙起身，发现身上没什么虚弱的感觉。他撕开身上一片狼藉的衣服，转身进了里间，从角落里找到了亚伯没卖完的夜行服，又在腿上绑了放刀的带子。
“贝克兰特的伤很致命，但他的法力会跟着血液爆开，我没办法接近他。”
“是他的法术，”虞影溯说，“而且濒死的血族会有一个爆发期，攻击范围和强度都会上涨。”
塔尔一顿：“波维萨没有？”
“可能是死得太快了，没来得及，”虞影溯笑了笑，“伯特莱姆呢？”
“他没动手，也没救他哥，”塔尔看着他，“你之前说的或许可行。”
虞影溯笑了。
“我的弓被他们缴了，要先抢回来，”塔尔到屋外架子上挑了一把最重的弓，“他们往西去了，地上有血，走不远——”
“有人接近，”虞影溯突然打断他，“先别出门。”
塔尔停顿片刻才听见了脚步声，来者飞奔着靠近这里，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推开了门。亮银色的箭矢直指他眉心，虞影溯靠在门边从后掐住了他的后颈，但很快就松了手。
是庭岚。
“我……”他吓得够呛，“你们……怎么在这里？”
塔尔收了箭：“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我逃出来的！你说得对，他们天一黑就动手了，还抓了亚伯，”庭岚气喘吁吁，“我在旅馆没找到你们，想来这里找武器——”
“看到我的弓了吗？”塔尔问。
“有！他们碰太久会烧手，就扔山坡下了。”
庭岚口中的山坡在檀枫镇的最西面，远离官道，鲜有人至。
虞影溯从很远就能感觉到重伤血族身上暴动的法力，那些气息尽数散开，像是在邀请猎食者大驾光临。空气中的血腥味久久不散，虞影溯在靠近后说贝克兰特正在进食，让他一切小心，能像之前那样快速抹杀最好。
而想要做到这个，必须有个饵。
塔尔没有特意寻找遮蔽，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弓，手指触到的瞬间，一道暗红色的光从斜侧方径直袭来。他即刻侧身翻滚仰躺在地，离弦的箭与术法交错而过，准确无误刺入了伯特莱姆的肩膀，稳稳钉在了树干上。
“靠！”伯特莱姆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惊叫，“你没死！”
“他没死你很失望吗？”虞影溯不知何时闪身到了树后，“好眼光，你和贝克兰特的胆子不小，想知道波维萨为什么会死吗？”
“小、小殿下……”
小银刀在虞影溯的掌心来回翻转。
“他只是觊觎我的猎物，”虞影溯盯着他，“而你们又做了什么？”
一晃眼的功夫，伯特莱姆的手被整个砍下，尖锐的惨叫声划开了黑夜的天空，血族的再生能力在银器的侵蚀下几乎一点都不剩。
虞影溯捏碎了他的下颌骨，错位的骨骼一次次再生又一次次碎裂，让他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含糊不清地惨叫，在看见虞影溯手中的银刀刺往何处时猛地拔高了声音。
几乎眨眼间，三颗獠牙便落了地。
“看来你哥也不在乎你，”虞影溯退了半步，“你们三兄弟一致对外，但到了窝里都恨不得对方早点消散……你该感谢我们的，我帮你杀了波维萨，至于贝克兰特……”
塔尔腾身而起，掌中漆黑的大弓花纹遍布，泛着火一样的光。
“小殿下，”另一个声音出现在高空，“您在纵容一个猎人，杀自己的同胞吗？”
塔尔仰起头，贝克兰特捂着自己的脖子，颈侧的血管没有半点要恢复的迹象。
“是又如何？”
贝克兰特冷笑一声：“怪不得首领让我们盯着你，原来羽家的小殿下身在暗党，心却向着这些低贱的口粮。”
“哦？”虞影溯笑了，“也不知道是谁，被口粮伤得快没命了。”
很难说花儿被咬脖子是不是有爽到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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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0章 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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