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影溯转瞬间带着夜风就蹿到了他的身后，银光一闪而过，让贝克兰特掌心爆开的法术瞬间消弭。他一愣，这把刀的效果似乎比一般的银器好了太多，不过顷刻的功夫就破开了对方的防御层。
贝克兰特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转瞬间就被虞影溯肘击出一个凹洞，从半空骤然摔落地面。暗红色的术法径直朝向地面，却被一支银箭抵消大半。塔尔站在原地，掌中弓弦还在微颤。
但预想的落地并未发生，术法的气息骤然暴起——
贝克兰特的身体被球形屏障包围，滴落的血液包裹着法术，将地上的草木被打成了焦炭。
虞影溯被冲击波击飞，勉强落在了半山腰摇摇欲坠的树杈上，左手手骨都暴露在外。他低头看了一眼，冷着脸捏着骨头复位，伤口在短短几秒之内恢复如初。
另一边的塔尔再次拉开了弓，但箭无法穿透屏障，只留下了细小的裂口。他往虞影溯的方向望了一眼，视线相对。塔尔眯起眼对准了裂痕，同一时间，虞影溯从树上一跃而起。
他的指尖随着箭穿透了屏障，左手精准抓住了贝克兰特的脖颈，右手径直刺穿他左胸，朝着心脏而去。
贝克兰特在最后一刻收缩屏障裹住了心脏，陡然爆开的法术把虞影溯掀翻在地，压着地面滑出去数十米，右手被彻底炸毁。
塔尔呼吸一滞，但对方连表情都没变，断肢在几秒之间就生长出了骨骼，几个呼吸的时间彻底完成了再生。
“没事，”虞影溯站起身，活动着新长出来的右手，低声道，“他活不久。”
贝克兰特的攻击接二连三持续不断，但血族的临终爆发混乱又歇斯底里，不仅持续不了太久，连精准度都下降了不止一点。
虞影溯说得对，他活不久，单着不代表他不能选择同归于尽。
一口血卡在贝克兰特的喉咙口，随着这口血，他周身猛地爆开了一阵光波，一道暗红色光束绕过了虞影溯，竟然调转方向朝着山坡上而去。
塔尔第一时间拉开了弓弦，却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火石间，一群蝙蝠凭空出现，将法术尽数阻隔。赛尔芬·伯兰从天而降，一个反手将法术打回了贝克兰特身上。
虞影溯借机反击，将他按在地面，银刀刺穿后颈，却没能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濒死的吸血鬼吐出了舌头，法术的光一闪，虞影溯掌下的人换了。
贝克兰特眨眼间瞬移到了塔尔身后，而伯特莱姆却成了那个被钉在地上的。后者望了大哥一眼，只一瞬，便明白了一切。
那根本不是什么方便交替位置而设下的阵法，他从一开始就被当成了逃命的工具
吸血鬼的利爪刺向塔尔的后背，但他周身气息太盛，塔尔不用眼看都能感知到他的动作。俯身的瞬间，腿侧的银质弯刀出鞘，塔尔反手将刀嵌进了贝克兰特的腿，手腕一转，连骨带肉一同斩断。
染血的弯刀下一秒便没入了贝克兰特的眉心将他钉在地上，塔尔踩着他血流不止的喉咙，抽出别在后腰的另一把银匕首贯穿心脏，又一脚跺碎了他的下颌骨。
“口粮现在要杀你，贝克兰特·布洛卡。”塔尔居高临下凝视着他的眼睛。
迟来的赛尔芬从高处落了地，他缓步走到虞影溯旁边，看着他踩着的伯特莱姆，又望了一眼贝克兰特，摇着头叹了口气。
“我开始好奇你怎么活下来的了，难不成真是天神眷顾。”
“不管我怎么活的，你当时看戏看得很开心吧，伯兰，”虞影溯说，“你给了联盟什么好处，能在结界里用法术？”
赛尔芬笑了笑，没回答。
贝克兰特还留着最后一口气，碎裂的下颌骨让底下两颗獠牙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取了出来。塔尔看了一眼虞影溯，后者心领神会，抛出了手中的小银刀，让贝克兰特上颌的两颗獠牙也应声落地。
“庭岚呢？”塔尔问。
“山坡上。”虞影溯说。
“带他下来，”塔尔说，“只是看着仇人死有什么意思，不如亲手报仇。”
贝克兰特依旧在挣扎，但他的血快流尽了，心脏被银刀钉着，法术也被湮灭。他看到一个瘦弱的人类拿着刀朝他走了过来，想要挣扎，但塔尔踩着他的那只脚仿佛有千斤重。
“你的仇人，”塔尔望向庭岚，“你自己来。”
庭岚没有丝毫犹豫，掌中银刀毫不客气地抵在他颈侧，用尽全力割下了吸血鬼的头。塔尔脚下一空，贝克兰特顷刻间灰飞烟灭。
“要留个牙当纪念吗？”塔尔问。
庭岚摇了摇头：“能亲手杀他就够了，你还要去都城，吸血鬼的牙很值钱，就别给我了。”
塔尔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地上的灰烬，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玻璃瓶，将地上吸血鬼的灰烬装了起来。他转头望向虞影溯，对方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只是衣服毁得七七八八，之后得再去买新的。
他脚边的伯特莱姆侧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毫无反抗的意思。
“伯特莱姆，别装死，”赛尔芬踢了他一脚，“快笑一个，两个哥都死了，你现在不就是布洛卡家老大了？”
伯特莱姆嗤笑了一声，依旧不想起来：“笑什么，笑我也要消散了？”
“真要你消散你还能活到现在？”赛尔芬可不信这两尊大佛会手下留情。
“不杀我？那我还能干什么？”伯特莱姆换了个姿势，仰躺在地，“牙只剩一颗，跟个废物没任何区别，还不如消散。”
“你要找死我没意见，通缉榜上没有你的名字，我不杀你，”塔尔说，“而且你早就做出选择了。”
伯特莱姆看了他一眼，坐起身：“我选什么了？”
“袖手旁观。”
他身上的伤不算重，即使肩膀被洞穿，依旧可以使用法术支援贝克兰特。然而自始至终，除了最后被交换了位置，他没有半点动作。
伯特莱姆顿了片刻，盘起腿，试着动了动身体。肩上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但手骨已经长出了大半。
他抬起头打量塔尔，从头到脚。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我们小殿下的味道啊？”
塔尔一怔。
“我起初就觉得能让小殿下牺牲至此的人类绝非善类，波维萨能这么轻易就死了，贝克兰特也逃不掉。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被针对，但如果贝克兰特还活着，他可不会放过我……我想要你们两败俱伤，能捡个漏，顺势攀上羽家的高枝。”
他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能活下来，这种伤对人类是致命的，因为我们的唾液只能镇痛和复原表皮的伤口，对于内脏损伤束手无策。或许治愈法术有用，但我们的小殿下可是个出了名的哑炮，没有法力就什么都用不了。
“就在刚才，你身上多了他血的味道，他脖子上还有你留下的牙印，这种量的血液交换，照理说早该被转化成我们的同类了，但你没有。”
伯特莱姆笑了笑，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索萨家的小少爷，塔尔·斯图莱特，你不是人类吧？”
他笑得狡黠，盯着塔尔，却也瞥见了一旁赛尔芬难看至极的脸色。布洛卡兄弟中最小的那个并非废物，正相反，他的聪明藏得太好，以至于瞒过了所有人。
赛尔芬看了一眼虞影溯，后者也同样投来了眼神，想法竟不谋而合。
伯特莱姆留不得。
“不用激我，我不杀你，”塔尔说，“我留你一命，作为交换，回到罗莱斯后你要替我传递消息。”
伯特莱姆一愣，觉得自己听见了个笑话：“你说什么？”
别说伯特莱姆，连虞影溯都觉得塔尔是不是过于天真了一点，且不说伯特莱姆是否会答应，即使消息传出来，他们也没有把握那究竟是真是假。
“你有法力，”塔尔取了根枯枝，在地上画出一个圆形的法阵图案，“用法力画这个。”
赛尔芬低头一看，惊道：“起誓法阵？”
且不说这个法阵并不属于常用术法的任何一脉，能记住那么多细节，拿根树枝说画就画的人……他至今只见过一个。
“你怎么会这个？”赛尔芬觉得难以置信，“这……谁教你的？”
塔尔皱起眉，却没有回答。
“伯兰，”虞影溯夹着银刀，“有问题？”
赛尔芬卷起左手衣袖，漏出了手腕上的银色印记——那就是塔尔刚才画出的起誓法阵。
“这是二十年前留下的法阵，”赛尔芬说，“前几天那个晚上我一直没离开，如果虞影溯失控对你动手，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塔尔盯着他看了半晌，问：“谁的？”
“你的，”赛尔芬顿了顿，“但因为一些原因，这个法阵需要被重新激活，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什么原因？”
赛尔芬苦笑：“我知道你要这么问，但抱歉，这和你的父母有关，现在还不能说……但如果要用起誓法阵束缚他，我可以帮忙。”
坐在地上的伯特莱姆平静地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
“那来吧，”他轻声说，“要我做什么？”
赛尔芬指尖漆黑的术法缓慢凝结，但那不是起誓法阵，而是辅助的激活术式。双方各滴入一滴血，短短几秒之后，赛尔芬手腕上的银色法阵就闪起了光。
“你应该知道起誓法阵的效用，但可能现在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赛尔芬朝塔尔笑了笑，“之后慢慢会有的，你的血脉正在觉醒，现在或许还不是太稳定，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血脉觉醒……塔尔看着他手腕上的法阵，想起自己后脊滚烫的黑色荆棘花纹，心想他果然不是什么人类。
“你认识我亲生父母？”
“是，你父亲叫涅亚，涅亚·斯图莱特。他是联盟的创始者，也是联盟的主人，只是二十年前就去世了，”赛尔芬说，“但关于您母亲……我现在还不能说，因为契约。”
去世了……怪不得。
“葬在那里？”
“他没有墓地，但死在赫萝大裂谷，乌蒙边的一栋树屋里，”赛尔芬顿了顿，“大裂谷里有一个叫君煌的混血白龙，当年是他把你送来森林的，在你父亲去世后。”
“我母亲还活着？”
赛尔芬抿着嘴：“应该……还活着吧？但我很久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了……其实也不确定。”
塔尔点了点头，他父母没有死在一起，没有消息总比死讯好点。
“你们如果要去琳琅天城，盟主在大图书馆**区存了一份卷轴，具体内容我不清楚，但应该和结界有关。”
一旁的虞影溯始终盯着赛尔芬，总觉得他看着塔尔的眼神有些怪……有点像羽画无意间望向自己时会有的神情。
“但这个法阵被激活之后，我在暗党应该没办法坚持太久，我接近的血族中有太多高位者，一旦被发现，我就得逃了，”赛尔芬无奈道，“所以有消息我也会尽快传出来，但之后可能……还得靠他。”
地上的伯特莱姆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于是起誓法阵再次起落，只不过这一次烙印没有落在皮肤，而是刻在了伯特莱姆还没长全的手骨上。
“这么算……我不亏，”伯特莱姆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笑得比刚才轻松了一些，“给斯图莱特家的人卖命，不丢脸。”
他从地上取了些贝克兰特留下的灰烬，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赛尔芬原本也打算跟上，却被塔尔叫住了。
“还有一个问题，”塔尔低声道，“兰克·索萨是你送走的吗？”
“是，但我只给了他一个传送符，究竟去了哪里是他自己决定的，”赛尔芬说，“但我保证，他还活着。”
塔尔点了点头，道了谢。
另一边的庭岚在贝克兰特死后就着手开始救人，被抓的人类慌忙逃离。偶尔有人会往他们这边望一眼，虞影溯能看出他们想道谢，但见了他闪着光的眼睛后也都变成了恐惧。
“尸体我来处理，你们……是不是要走了？”庭岚问。
“明天日落之后走，会去找你道别，”塔尔说，“亚伯呢？”
亚伯早已经离开了，他一个字都没留下，却把一把钥匙交给了庭岚，让他带给塔尔。
“不去找他？”虞影溯问。
“他明天会给我答案，”塔尔将钥匙装好，“回吧，累了。”
周遭没有人，没有风，法尔伽鲁姆夜晚的天空是斑驳的，枝杈分割了深蓝色的夜空。虞影溯仰着头看了半晌，再望向塔尔时，呼吸随着他眼中闪烁的碎星停滞了。
他跟在塔尔身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齿痕还在，这不是幻觉，也不是一场荒唐的大梦。
“你之前说要教我体术，还算数吗？”塔尔突然回头问。
“嗯？”虞影溯猛地回神，“算数，你想学吗？”
“能学？”塔尔抓住他的手，“我可没你那种再生断肢的能力。”
“也不是非要断手断脚啊，”虞影溯失笑，“我的本意也不是这样，但凡有点法力都不至于这么惨，还是挺疼的。”
塔尔心想，从他当时的表现可看不出半点疼。
“但我没想到你还会法阵，很少有人类会研究这个吧？毕竟没有法力。”
“以前家里有本手写的书，里面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法阵。”塔尔说。
“喜欢？”
“嗯，没事的时候就会看，”塔尔活动了一下肩膀，“除了精灵和龙族的，基本都看过，不过没仔细研究。”
虞影溯扬起嘴角：“那血脉觉醒之后万一有了法力，你可就厉害了。”
塔尔笑了一声，没说话。
谁知道呢？
血族生命力很顽强，彻底死去的方法如下：断头；心脏被银器贯穿超过三分钟；心脏离体；失血超过95%；在没有保护层的情况下日光浴；直接被炸成碎片；……
关于起誓法阵：这是一个唯心法阵，对正常人的约束力很高，但（。
关于法尔伽鲁姆：法尔伽鲁姆的枝杈都很高，对人类生活不会有影响。世界树的形态每一刻都在变化，但永远不会有落枝和落叶，因此树冠之下很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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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1章 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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