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
[滋养了大地，开出下一个花季。]
这是上个月，米湫在ktv唱的、被同学们录到手机里、被周槐予反复播放的渣音质版本。
那晚，所有人都喝得跟狗一样。米湫在晦暗又旋转的灯光下，把周槐予的脑袋从肩膀上推到外太空，又一口气吹了大半瓶。
刚一开口，所有人下跪鼓掌。
半曲过后，所有人都提出米湫迅速开直播出道最好立刻马上，财富自由指日可待。
最后一段verse等伴奏的时候，米湫右边的女生小声建议他专注事业，一人独美，以她追星的经验，米湫应该离周槐予这种徒有颜值没有心的渣男越远越好。
而此“渣男”泪眼婆娑地看MV里的林志玲，情感丰富得一只手抓着米湫的手腕子不放，说要给大明星力量，另一只手到处找纸抹泪，说兄弟你唱太好了，真唱到我心里了，你就是我的张学友，请立刻将我送往爱的监牢。
最后一句[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 ，米湫没有唱，而是巧妙地用一声叹息、很艺术地错过了拍。
他把麦更紧地贴在唇边，测过身，注视着周槐予。
那眼神烫得周槐予出了一手汗，让手心的小泥鳅逃走了。
周围声音渐小。
骰子掉地上也不捡，已经睡着的醉鬼垂死坐起，米湫右边的事业粉女生疯狂摆手摇头。下一首谁的《倩女幽魂》已经在播放前奏了。但没人吭声。
米湫突然站起来，碰倒了脚边的酒瓶子，咣当当的。
一个爱操心的朋友：“哎呦喂瓶子倒了……”
众人捂嘴：“草草草别别别嘘………………………………”
周槐予心跳得很大声。
不知过了多久，米老师从磁性气泡音、切回了平时说话的语气，笑道：
“人是庾澄庆，不是张学友，食屎啦你，槐予。”
全场很有默契地爆笑。事业粉女生偷偷给米湫竖大拇指。
“切歌切歌！”
“哎憋切！那是我的歌！艹！重放！把原唱开开我不会粤语！”
“走起走起啊！今天是米湫生日！大家一起干一杯啊！”
“继续啊！阴生路~美梦……”
“哈哈哈哈哈……”
周槐予胃里都是酒，脑子里都是水，心里却感觉很空。
他把责任推给米湫。这么萌的小东西怎么能说脏话呢，跟哪个傻逼学的，该被打屁股。
但他又没打。他感受到一堵名为边界感的空气墙。他连米湫柔软的手指肚都不敢随便玩了。
那一瞬间，米湫眼睛里的情绪好像和愤怒的宣泄又没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玩笑话，却把周槐予骂难过了。他心里好像比吃屎还难受。
怎么搞的啊？那个氛围……是要说这个的吗？
我知道那不是张学友啊。
周槐予仔细调度记忆储物柜，他首次愿意承认自己脑子不好。
他记得自己大一被女孩楼下表白的时候，米湫就这样。
他说自己应该、好像、按道理、原则上不怎么喜欢男孩子的时候，米湫就这样。
他和米湫桃园结义约定好做一辈子铁哥们的时候，他铁哥们就这样。
但他好像不太喜欢米湫这样。
奇怪，作为一个纯血直男，他可是很喜欢米湫……这个人的。都从来没说歧视他啥的。
米湫换衣服，他从来都很有男德地背过脸，不舍得扭过头看一眼；米湫晚上睡不踏实翻身，他从来都第一时间跳下架子床主动上前盖被，宁可把人捂死也不能让其他舍友看到；米湫丢内库他都古道热心地帮忙钓鱼执法，还把BT揍成了猪头；米湫的情书、私信、邮件箱、交友APP他每每反复检阅，生怕淤泥把小荷花感染了。
米湫……怎么这样啊。
不过也就内耗了大约2.5秒，乐观的风又吹进了周槐予的微分碎盖。
“槐予。嘿嘿。”他豪迈地把自己灌醉，蛄蛹进KTV脏沙发的皮革缝，骗取米湫给他盖上米湫味儿的外套，狠狠咬着衣服一角，反复背诵，“槐，予。”
米湫叫我槐予耶。
我的名字这么好听吗？我的母后大人您可真会起名字啊。嘿嘿。
所以，以后也能……
……
咚……
……
“槐予……”
米湫丝毫不顾学校饭点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仔仔细细给他检查摔哪儿了。
“没事，没事，我真没事，你不用扶，不用不用，哪儿都没碰着。哎哥们你千万别扶我。”
周槐予推开米湫扶他的手，腿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站起来，匍匐了几下，抱住了一棵最近的歪脖子树往上爬：“都别扶。”
好像有很多人扶他似得。
“周槐予。”米湫叹口气，欻欻抽出几张纸，“地上有泥。擦擦么。”
“周槐予？”
周槐予没答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答应了就会被吸进什么小瓶瓶里化掉了。
纸在空中像蝴蝶翅膀一样震颤着。
周槐予接过了那些柔软的纸，礼貌地说了谢谢。
慢慢来，再等等……都还年轻，也还来得及吧。
阴生路，美梦刺路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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