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霉孩子。”
周槐予从灵堂出来的时候,没心没肺地吐槽。
流程还没走完,他就半道撤了。他才不想看米湫妆造浓艳的仪容仪表。正经直男从来不喜欢妆特浓那种的。
还这么多人围着看。
幼稚不幼稚,小学生才检查这玩意呢。
Hello ?这位同学,头发长了吗。指甲剪了吗。红领巾带了吗。
米湫同学,你为什么不来上课了啊。
“哎家属,你胸针还了吗?”
收小菊花胸针的工作人员扯他袖子。
“节哀。”工作人员看着他的表情,司空见惯,“您的心情我理解。但这胸针您得给我,租的,人后面的家属排队等着用呢。”
“节个屁。我没哭,我得急性阑尾炎你管得着么。”
他捂住胸口小菊花,摸了摸口袋,随便抓了一把夹娃娃游戏币和一个火锅店赠送的口哨糖,塞工作人员手里,扬长而去。
如果那天,不是周槐予摔完一跤,脑残一样,放任米湫一个人跑去校外喝闷酒、大风大雨中骑着共享单车踩点回寝、为了躲避突然窜出来的小猫撞到电线杆子、被学校城中村破电线打身上动弹不得、又被掉下来一个三楼学校小旅馆的广告牌砸中脑袋开了瓢的话,事情也不至于成这样。
俩人微信聊天记录的最后一行,是周槐予发的:
【不回来了?】
再没回过。
他的脸是被墓前的风吹干的。
“你死了也要给我擦脸。别想逃。”
酷哥周槐予撂下狠话、寿桃、香烛、iPhone99promax、和一大捆中国人冥很行发行的价值一百兆的巨额美钞,在星星、月亮和猫头鹰的注视下潇洒离去。
当然,回去他就后悔了。
游戏币是他给米湫抓巧克力剩的。口哨糖是米湫拿的但他嫌百香果口味太娘炮不吃的。
这些仅存遗产,却他妈换了一朵晦气的塑料菊。
他被奸商气得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哭成紫薯,大半夜打车去殡仪馆,要上门讨个说法。
那单行程他加价加到40块。
近馆情更怯。冷风中站了一会儿,又加价80,周槐予才叫到了送他回家的车。
还是那同一辆布加迪威虎。
“师傅您胆儿挺肥嘿。这三更半夜的。你们年纪大的觉少吗?还是说您确实生活比较困难。”
周槐予顶着俩黑眼圈,嗓子劈着叉,人不人鬼不鬼地和司机唠闲嗑。
师傅拧开保温杯,吹吹并不存在的热气:“我都开这个了那必然是体验生活,多见见人。搁里头太闷了。”
“哟。您和家人吵架啦?您听我一劝,古话说得好——让我们取名叫做珍惜。我跟你讲,我有一朋友,他人特别好。早上才拉这里烧了。在后山埋的。墓倒是漂亮,我让工人给他浇了个爱心形状,蛋糕一样,最顶上还灌了个小天使呢。他年纪和我一样大,但是个儿可没我高。名字特别可爱,在这就不方便透露给你了。皮肤又白又好,爱学习爱劳动,保研了都。每天身上都香香的,爱干净,每个口袋里都有各种图案的纸巾,给我每天拆盲盒一样。他总是嫌我废他纸,小气得不行,您说说,一张破卫生纸值几个钱?就算是金子做的,那我不也快毕业了吗,我工作赚钱了搬出来慢慢还不就得了吗,我还一辈子还怕还不上吗。这么小的事儿总是被念,念念念。这下清净喽……”
师傅给他唰唰抽了两张纸。米黄色的,手感很柔软。
“我又没哭,给我纸干什么。”他不接,“我不接。”
“看你话多,擦擦口水。”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你说的那个朋友,该不会是你……”
“才不是我嘞!半夜闹鬼啊吓人不吓人。”周槐予哈哈大笑。
“哦。那该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操操操再多给老子两张!!”一头野猪在深夜网约车里发出嚎叫,“会不会聊天啊师父!投诉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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