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公寓还是不错的,小是小了点,但非常干净、温馨,严格说来甚至略微娘炮:猫猫脚的浴缸,白绒绒的地毯,柔暖暖的落地灯、以及几乎所有台面都有纸巾。卧室里还有个大活物。与米湫写在仅自己可见的微博里如出一辙。
浴缸自动放水,盛满,关水。热气逐渐蒸腾出很多年都没变的沐浴露味道。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几滴水珠掉在地毯上,可柔软的地毯毛却一根不塌。写着【welcome home】的小夜灯,逐渐暗淡,随后干脆自动熄灭,只剩一点点月光照明。卧室里,大功率加湿器和空气净化器同时开着,氤氲的湿气中,豁出来了一道透明影子。
周槐予带着一只搞笑的海绵宝宝眼罩,抱着一只超大的猫猫毛绒抱枕,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也许是成人的世界确实令人疲惫,或者是他真的睡眠质量好如死猪。这哥们连被戳了几下痒痒肉,都没感觉到。
米湫观察大猫猫玩偶的脸,把抱枕头转过来——上面用别针、别着一张他自己的彩色微信头像照。
“靠。”鬼倒吸一口凉气。
这张照片,是周槐予拍的他22岁生日照,在幽暗的KTV里,头戴生日帽,在烛光中,鼓着腮帮子偷看镜头,眼一睁一闭——一个泛着傻气的wink。
周摄影师可能并不清楚,当年米湫闭眼那么久,不是为了许愿,而是心如擂鼓地幻想得到对面笨蛋一个吻。
现在这个诡异的wink在阴冷的光线下偷瞟着米湫自己,恐怖谷效应作祟,还真有点瘆人。
“死直男,做鬼也不放过我啊。”
周槐予哼唧了一声,很熟练地用自己嘴碰了下那张照片生硬的嘴:“不放。”
“渣男。”他悄悄把抱枕抽走,自己钻进去,搂着周槐予热乎的身体,久违地吸了一小丢对方的阳气。
啊……delicious~
周槐予好像察觉到怀里的东西变了,焦虑地用嘴找他颈窝,用手找他的尾巴:“咪咪。咪咪。”海绵宝宝的卡姿兰大眼睛在米湫脸上拱来拱去。
“嘶……放放!啊我要被你掰直了!放手!”
米湫不断拍周槐予蜷缩的背。周槐予这才松了劲儿。
他又隔着T恤,抚摸周槐予心脏的位置,小小声哭了一会儿。
窗外两只正在社交的小野猫,被这呜咽鬼叫声吓得拱成n字,拔枪鼠窜。
“周槐予。”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泛小酸水,“咪咪是哪个女孩子吗。”
周槐予咕哝着:“早上不起床,就叫咪咪。”
米湫:“哦?咪咪,是活人,还是死人?”
等了很久,米湫以为周槐予都睡着了,却发现,海绵宝宝眼罩,不知何时,从亮黄色,洇成了两团屎黄色。
周槐予鼻尖也红了。他张开嘴,维持呼吸。
米湫感觉空荡的胸口突然热了,爬上周槐予的身子,张开嘴,闭着眼,吸上了纯正的阳气。
等他吸了个饱,再睁开眼,搞笑眼罩已经变成了发箍。
月光下,周槐予光洁、又有点微微后移发际线的脑门敞亮着,把米湫的绿眼睛映出一颗钻点儿。
“鬼啊啊啊啊!!!!!!”
周槐予鸡叫一声踹开米湫,拔地而起,打开台灯,顺手抄起了一只苍蝇拍躲在墙角。他战战兢兢地想够手机报警,却先一步被厉鬼扣下了。
“你是……何方……神……cosplay……整蛊……我没……没……没钱委托……不贵吧……集邮花钱吗……现金放那个遗像后面超市塑料袋了……八万块自己拿……”周槐予手里的苍蝇拍把台灯的光影扇得一愣一愣,惊悚的repo相当令人满意。
“早啊,人类。”鬼抬手看了下手腕子上的绿水鬼劳力架,指甲非常配合地瞬间长长了几寸,眼睛也闪了几下绿光。他还微动双唇念咒,给自己从下往上补了一点阴光,嘴角流出来了一点微笑血,后面给加湿器增加了白雾。
他比人先打破沉默,口吐寒气,双手后撑坐到床边:“我,是午夜凶0.”
纵使再傻,周槐予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的美梦和噩梦一起成真了。
周槐予:“你下来。”
鬼:?
周槐予:“脱了。”
鬼:“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你换上这个。”周槐予从衣柜掏出一套干净的睡衣,“不管你是谁。你没换衣服就坐我床上了。”
厉鬼翻了个很白很白的白眼,嘟嘟囔囔“死直男穷讲究”啥的,还是躲卫生间换了出来。
一推门,就是一个毛利人膝盖微屈,两手握拳,防狼一样地与他对峙:“我考考你,你死那天,给我起的外号是什么。”
恶鬼指甲退缩,脸蛋也由惨白变红,不好意思地挠头,甚至额头都渗出了一点细细的汗:“呃。要不换个问题?你问问我电脑开机密码或者死亡日期呗。”
“快说!”周槐予挺直腰板,随手抄起了手边的幸运水晶盐,举高高威胁。
米湫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声音缥缈着,回荡着,整个房间都变冷了:
“老周。”
“回答错误!”周槐予两步上前冲过去,一把掐住他怼在墙上,“米湫说的明明是老公!骗子!你个大骗子!你敢深更半夜夜闯民宅!还侵犯人肖像权欺骗我的感情!我要你陪葬!!”
“咳咳咳……你他妈……我那天……明明说的是老周,你他妈……什么耳神……咳咳咳”
周槐予一边掐一边陷入回忆。那天,米湫的确低着头红着脸说出来了。声音非常小。闷在围巾里像一声小摔炮。
老公,老公,老,公,老哥,老热,老只,老只欧,只欧周,老……
……
等会。
啊???!!!!
Ber……
啊????????!!!!!!!!!!!!
……
恶鬼蹲着咳了半天,虽然已经无气可喘了,但或许周槐予这人火比较旺,还是给阴虚体质的米湫造成了物理和心理伤害,缓了许久。
周槐予斗胆,给米湫拍背。
“滚你妈蛋。”
“。”
他不滚蛋。他只是调小力度揉背。揉着揉着手向下方出溜,摸了一把裆,嘴里做出了“WOW it's real”的口型。
米湫脸快变绿了:“我c……周槐予你搞什么鬼!”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你害我一直等!!”
周槐予恶人先告状,眼泪多得都快兜不住了。
他一把将刚恢复的米湫捞起来壁咚,拳头带风、掠过米湫的长睫毛,重重锤在了墙上,又用手胡乱抹了把脸,心口起伏得像只青蛙:“都七年了!!你怎么才回来!你还是不是人!!”
“确实不是。”米湫被他气笑了,捏他的脸。
周槐予一把打掉他的手,坐床边抱住膝盖,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下好了,换米湫拍他后背:“好啦,好啦。头七嘛。头七年也是头七啊。这玩意,系统是随机的嘛。那还有的鬼永远永远都回不来呢,都没说什么。服从分配啊。我抢不到票,黄牛又坑了我好几次,也候补了很久来的。你没听过吗?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是一场漫长的潮湿。专家都说了漫长了,这不,来都来了。”
周槐予可没跟着他掉书袋:“头七,七七四十九,七十,一百零七……我的人生都他妈是跳七过的!七月份的时候我整个月都没出门你知道吗!人都捂白了!中元节我都当圣诞节过的,夜夜等你,你就是不来!姓米的你把我害苦了!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
“快三十了。”
“二十九了!整整二十九了!我这么帅的一个大帅逼都二十九了我c你大爷!这下好了我再也当不了年下小狗了!你可把我耽搁完了!”
不一会儿,脚边就堆满了纸团。
刚开始米湫还能好好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尽量让对方理解游魂野鬼的难处,聚成形体不比考雅思容易,还夸他坟头堆的很好看,让他在一堆老头老太里面显得很潮、很有面子。后来就烦了,懒得说了,掏了根烟,开了窗户,背对着那个泣夫,边抽边赏月。
“哎卧槽?你他妈……米湫你还敢学坏?哪儿来的烟?你都一天天跟谁玩呢?你刚死那会儿我三天三夜睡不着都没敢抽,就怕你来找我说我不香!”周槐予气得将烟一把夺过来掐死。
“后排肺癌大哥给的。烟是高三的时候就会抽了。大学那会儿我不是经常出去抽么。”
周槐予声音尖得像驴:“死鬼,你居然背着我抽烟?!那烟是什么好东西你抽?怎么不抽死你拉倒呢?你费那功夫喝酒淋雨车祸撞墙有必要吗?拿过来。”
周槐予从米湫兜里掏出一包软地府和打火机没收。
米湫:“好。我戒。那你别哭了。”
周槐予叹着气,边抹眼泪边铺床,换了个暖色调四件套,把大猫猫枕一脚踢到床底下:“我就哭。你管我。你有本事你死外边一辈子别回来。”
米湫实在被念烦了,就吓唬他:“再哭,我就变成我死之前的惨样给你看你信不信。”
吓得很成功。
周槐予果然收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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