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槐予乖乖躺好，被子盖到咯吱窝，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只敢小声抽鼻子。
但他鼻子严重堵住了。他张开嘴呼吸，发出抽抽搭搭的短促“嘶哈”声音。他尽量控制，别一口热气把米湫吹跑。
“别走。”熊说话嗡嗡的。
“睡吧，我今晚不走。”米湫坐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垂眸看着周槐予的样子，一直没变过，也可能因为时间永远停留在了22岁，亦或许是这个眼神给人一种，你可以对他随便任性、他也不会离开的错觉。
周槐予：“那你跟我一起睡。”
米湫：“我睡很久了，睡不着。你明天还早八呢。我看着你睡。”
周槐予想拉住他的手，被他稍微偏了下，只拽住了一块衣角：“所以，明天你几点来啊，你们干这行……不能见光吧。需要我给你带什么吗。人血馒头，鸭血粉丝啥的。”
米湫：“其实今天来是跟你道别。”
周槐予登时变了脸色，他想迅速起身，把这个嘴里不知道喷什么东西的死鬼捉进怀里藏好。
但他做不到。
他一动不动，身体竟似有千斤重。
是鬼压床！！！
“你，你放开我！”周槐予大喊，“再这样我就要叫了！”
米湫：“我觉得应该对你说实话，因为你三十了。是个大人了。”
周槐予：“二十九。”
米湫：“快三十了。我不在了这么多年，按流程，我早都要变成小飞飞了懂吗。”
周槐予咬着嘴唇，看起来又要哭了。米湫把手冰在他心口，让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但你说的没错，是我耽搁了你。你连我最后一面也不肯见，电影里不是都说了吗，最遗憾的是没有好好道别。”
他低下头，主动握了握周槐予的手：“那我今晚有跟你好好道别了哦。”
周槐予脸色越来越差，几乎比床边的厉鬼脸色还差。
米湫：“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酒精过敏死的，没受什么罪。和后面雨打雷劈啥的没半点关系。和你那晚最后那条短信、更是没一分钱关系。你别被自己困住了，周槐予。”
米湫抽了抽衣角，没抽动。他使劲拽了一下。成功了。但把周槐予的手指拽红了。
于是他轻轻给那只手冷却吹气。
吹了一会儿，恶鬼又从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片片。乍一看是红包，仔细看，却是一片纸巾：“我们这些当鬼的，如果有机会来人间，一般都会给亲人留点头发啊，舍利啊当伴手礼，保佑平安。咱们两个……既然是好朋友。不搞那虚的。”
见到周槐予绝望的眼神，米湫跟他继续解释道：“这包，叫做痛苦遗忘纸巾，是我用道法做的。你擦鼻涕也好、擦眼泪也罢，擦啥都行，用完这张，你就会释怀，把我当做一个毕业纪念册的旧友，并且还会过得更快乐，找到自己的幸福。”
米湫又看了一眼劳力架，觉得该走了，但终究不忍心，俯下身，嘴唇在马上触碰到周槐予额头的瞬间停止。
呼吸打在他冰凉的脖颈，他虽然是厉鬼，但是也觉得被烫到。
“你用纸用的很快对吧。”米湫收起下巴，换成额头去贴了贴，揉了揉周槐予的耳朵，“好好生活啊。我会永远保佑你的。”
周槐予抖得厉害。他想坐起身，但依旧被强大的阴气镇压着动弹不得，连说话都费劲，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实实体会了“鬼压床”的效力。
MD，米湫好强，连做鬼都是优等生。
他又骄傲又难受，只能鬼哭狼嚎哀求：“米……米湫！”
米湫其实可以完全禁言掉周槐予，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
他注视着周槐予，像回忆起死的那天，周槐予在校园的小路上注视着他后退，身形越来越小。
“等等！！和我做吧。做一次。”周槐予握紧双拳，怒目圆睁，声嘶力竭，“我想当一次同X恋！”
鬼也会幻听吗？
米湫没研究过。
周槐予的鼻音非常重，讲的话也虎，可眼神中却坚决无比：“你不和我做，我就自鲨，明天晚上换我去找你，怎么样？”
米湫：“你觉得我会信你自鲨、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周槐予：“不信抬头看。”
鬼抬头。并没有看到秦始皇和嫦娥在乱搞。
周槐予：“月亮。美不美。”
“今晚月色梗”是吧？也太土了。但米湫看着周槐予可怜，就陪他闹一闹：“美。怎么了？”
周槐予：“我给你浇的那个小天使别墅，是个大床房。”
……
米湫想赌，又不敢赌。就这样被可恶的人类敲了竹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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