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又响起风铃声,门被打开,来了新的客人,施雯闻声站起身,姜满也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余白正扶着店门等身后的沈诗宜,她穿了一身浅色长裙搭配羊绒大衣,一头的长发被精心打理出自然的卷弧,更显出几分温柔,和姜满记忆里一样,沈诗宜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温婉柔和的好看,笑起来时也极有亲和力,而她站在温和中透着冷淡的余白旁边,有种恰好的和谐。
昔城的小,令熟人总是不期而遇。
姜满脸上的讶色一闪而过,然后与余白投来的视线相撞。
施雯站在中间露出一丝尴尬,此情此景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尤其刚刚她还从姜满口中听到那样一个回答。
“这么巧。”姜满先开了口,然后朝余白身后的沈诗宜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余白还没说话,沈诗宜先开了口:“我们在附近吃的饭,就刚好来这里坐坐。”
施雯一改脸上僵硬的神情,笑着回应道:“欢迎,感谢光顾我这个老同学的生意。”
余白和沈诗宜落座在紧挨着姜满的座位,施雯将菜单递给他们。
姜满低头喝咖啡,然后慢条斯理地用叉子将蛋糕切成一个个小块,她感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她没有抬头确认。
也不是没有想象过余白的生活会有这样的情境,他会约会,会恋爱,会与某人步入婚姻,拥有和自己关联渐远的生活,而自己在某种程度,难以避免一一见证这些情境,毕竟,按照路霜所愿望的,按照身边人所接受的,她也是他的家人。
余白和沈诗宜点好单后,施雯和他们聊起天,问起他们去的哪家餐厅,又推荐起约会可以去的地点,她显得格外热情,好像是为掩饰姜满在旁的沉默。
“坐公交来的?”余白问姜满。
姜满抬头,“嗯,你怎么知道。”
“你戴着耳机的。”
下雪后,公交车开得缓慢,会稍显昔城的路途漫长一点,这一路最适合坐角落听歌。
“想坐公交车顺便看看一路的昔城。”
姜满又说:“现在方便多了,可以手机支付车费,再也不用担心没带够零钱了。”
“是吗。”余白笑着说,“我也好久没坐过公交了,都不知道。”
一旁和施雯说话的沈诗宜好像突然停顿下来,转头看向姜满,又看向余白,暗暗在两人之间打量。
姜满捕捉到沈诗宜的眼神,转头对她笑了笑,“抱歉,忘记自我介绍,我是姜满。”
沈诗宜愣了片刻,也笑着应:“我是沈诗宜。”
她又说:“我认识你,我们以前一起跳过舞,还记得吗?”
“我记得。”姜满点头说。
“你在德国对吗?我听余白说过。”沈诗宜表露出羡慕,然后说:“我也很喜欢芭蕾,但是专业对我来说太难了,只能做个半途而废的爱好了。”
“当爱好变成工作,可能也没那么美好了。”姜满笑着说。
她语气温和,态度也诚恳,但话语只是敷衍的客套,她这些年里已经学会娴熟应对各式各样的关于芭蕾的提问,避免自夸,也不必句句自苦。
“德国有意思吗?”沈诗宜又问。
“你可以让余白跟你聊聊,他之前也因为工作出差常去德国。”
余白已经听出姜满的不耐烦,她并非不擅长社交,而是有种没有耐心的冷淡,很显然,她对沈诗宜表达的友善和亲近并不感冒,但她的情绪常人难以察觉,最多只觉得她内向寡言。
他接过话:“异国风情,总归是有一种不同的趣味,但生活便利来说,还是不如国内。”
“所以余白你过去常去德国吗?”沈诗宜说,“那应该跟姜满经常能见面吧。”
余白顿了一下,姜满先开口:“也没有,就见过一次。”
“这样…”沈诗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四人间的氛围莫名冷了下来,沈诗宜显然不适应这种莫名的冷场,于是显得有些慌乱地找起话题来。
“对了,我和冉与也认识,高中时我们都在学生会,我记得他现在也在德国。”
余白说:“嗯,他现在就在德国工作。”
“对,我记得你们三人以前关系都很好。”
沈诗宜说话间看向姜满,但姜满却没有反应,她只得讪笑着沉默。
姜满喝完手中的咖啡,抬头对施雯说:“我能去楼上看看吗?”
“当然可以。”施雯说。
姜满又转头对余白说:“我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
她脸上含笑,眼神却漠然,但对沈诗宜还是颔首告了别。
施雯带姜满去了二楼,这里只对买花的客人开放,但现在网单居多,也很少有客人上门取花。
二楼没做什么装修,基本保持原始的水泥地墙,整层除了几乎放满了的置物架也没有别的家具,架子上面摆着各式的鲜花,按类别分放,置物架围绕的正中间的圆台是员工忙碌包花的地方,这两日生意好,客单一单单的来,圆台上堆放着来不及收整的各式包装纸和丝带。
“冬天什么花最受欢迎?”姜满问。
施雯拿起身旁的一束淡黄和浅紫相间的郁金香,“这两年的话是郁金香吧,好看又能抗低温,就是花期短了点。”
她又指了指远处架子上的花,“还有水仙和冬青,年宵花里最受欢迎。”
“我从前还以为冬天就没什么花了。”
“四季都有各自应季的花,搭配不同时节的季景气候,各有风情。”
“花艺师真是很美好的职业了,四季都能和不同的美好的事物打交道。”
施雯举起自己的手,笑着说:“你看看这些被花材刮破摩擦出的伤口,还有手上的干裂,就知道也不那么美好了。”
姜满微微惊讶,她刚才并没有注意过施雯的手,“看来,美好的事物都有伤痛的代价。”
“是啊,像你跳芭蕾,若不是我亲眼看到,也没想过你的身上会有过那么多伤疤。”
姜满伸手拿起施雯刚刚抱起的郁金香,“我也买一束吧。”
“买什么买,我送你一束。”
“那不行,我今天也是顾客的身份来的。”
“好吧,那咖啡算我请了。”
姜满也没推辞,只说:“那今天的晚饭我请。”
施雯笑起来,“时隔多年不见,我是得让你请个大餐。”
两人从二楼回到一楼时,余白和沈诗宜还在,两人说着什么,余白脸上是笑着的,表情也和煦,姜满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属于余白客套敷衍的笑。
她不自觉站在原地愣怔着看了余白许久,直到施雯喊她,她才回神转向她。
姜满对施雯说:“看起来,我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他们了。”
“今天也是巧了,沈诗宜从前也没来过我店里…”
姜满笑,“这里多适合约会。”
话才刚落,店里又急匆匆进来一个人,门被很大力地打开,风铃整个被带着摇晃,都来不及响动。
来人朝店内张望着找人,却先看到了姜满。
白琦看见姜满的瞬间变了脸色,眉头紧皱,又挑了挑眉,像是故意要摆出鄙夷的神情,这表情自然是针对姜满。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都不知道,你回昔城了。”
姜满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理由要告知你吧。”
白琦也没继续搭话,转身又朝店里看去,直到看见了余白和沈诗宜,余白也转过身来,看见了面对面而站的白琦和姜满。
沈诗宜先朝白琦走来,上前伸手拉她,要带她去自己和余白的座位处,一边说:“你怎么来了。”
白琦却不愿意挪动步伐,反过来拉着沈诗宜留在原地,“我打你电话你没接,听我妈说你们在这。”
她看了眼姜满,又说:“我来找我哥。”
然后对着姜满问:“但是你怎么也在这。”
没等姜满回答,她又语气咄咄逼人道:“你别打什么主意,我哥跟诗宜已经正式约会了,他的事有我们家操心,你妈妈的手也别想伸太长。对我姨父来说,也只有余白才是他的孩子。”
这话透着不合白琦年龄的庸俗老成,不像是白琦自己说的,倒更像是复述家里长辈的原话。
“问问你哥吧,也是我先来的,他们后来才来,我总不可能连他们去哪约会都知道。”
姜满说完,便要转身回二楼,避开眼前的烦扰。
白琦却喊住她:“姜满,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啊。”
“白琦,够了。”
姜满闻声转过头,余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正站在她和白琦之间,背身挡着她。
“怎么就是我够了。”白琦气恼道,“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够,你还真要给她做哥哥啊。”
她说哥哥时,故意抬高声调带着讥讽。
“你过分了。”余白声音平静,却带了恼意。
“你不会还对她…”白琦停顿住,又说:“她可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害得姨妈沦落到今天还重病在床的人。”
“真的过分了,白琦。”
余白抬高了声音,脸色也阴沉起来。
沈诗宜也拉着白琦,对她摇了摇头,白琦甩开沈诗宜的手,对余白声音放低道:“你总是护着她,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有什么错,要听你说这么过分的话。”
余白接着说:“而我作为同样犯错的我父亲的儿子,是不是也该被你一同记恨才对。”
白琦语塞,她看了眼姜满,又看向余白,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恼怒地转头就走,沈诗宜想上前拉她,却被她躲开,店门被猛地推开,风铃也急躁地哐当响。
“抱歉啊,姜满。”沈诗宜说完又对余白说:“我去看看白琦,就先走了。”
“你不用道歉。”余白说,“如果有什么事联系我。”
沈诗宜朝姜满道别,然后小跑出咖啡厅去追已经没了身影的白琦。
白琦性格急躁,因家里宠溺也显得跋扈,由于白家长辈对路霜和姜满的敌意,使她面对姜满时也总是毫不掩藏她被无限放大的仇视,姜满已经对此习惯,或者说,接受。
沉默僵持了许久,余白转过身对姜满说:“不是因为你妈妈或者你。”
姜满抬眼看向余白,余白接着说:“我妈妈的病在我小时候就有了,已经快二十年了,并非因为哪一个人的原因,所以别把白琦的话放在心上。”
姜满没有说话,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白琦这些话并不是第一次说,但要让她不放在心上,也很难做到,总不能像个无关的旁人一样,把余白妈妈如今的处境归咎为命运的多舛,毕竟她命运苦涩里的一部分,也与路霜有关。
余白从姜满脸上的神情看出了她的不能释然,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此时,清晰的,他们两人被迫站在了对立的立场,连安慰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不喜欢这种矛盾纠纷的场景,所以还是不要让更新停在这里吧,趁这两日存稿稳定加更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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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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