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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董卓之乱

初平元年的正月,本该是岁首更新、万物萌动的时节。可洛阳城的上空,弥漫的并非料峭春风,而是一种更为沉重的东西——铁锈的腥气混杂着人群无声的恐慌,沉甸甸地压在每一片屋瓦、每一寸宫墙之上,也渗入了我冰冷的玉髓深处。那是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寒意,远胜于我深埋荆山万年冻土时的孤寂。

未央宫空旷得能听见灰尘飘落的声音。九岁的天子刘协,裹在过于宽大的玄色冕服里,像一只被蛛网困住的幼蝉。他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脚甚至够不着地面。御座之下,是身躯庞大、甲胄森然的董卓。

他像一座移动的铁山,沉重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野兽般的粗野热力。他刚刚咆哮着下达了迁都长安的旨意,那声音震得殿角的铜雀似乎都在簌簌发抖。

“迁都长安,今日便走!”董卓的吼声余波未散,一只蒲扇般、布满厚茧和褐色斑点的大手猛地探了过来。那只手带着常年握持兵器留下的蛮横力量,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对世间一切珍物予取予夺的霸道,一把将我——这方承载着“受命于天”幻梦的传国玉玺,从天子案头那方温润的紫檀木匣中捞起。

没有丝毫对“神器”的敬畏。他粗粝的手指像铁钳般捏住了我方正温润的玉身,指腹上的硬茧刮擦着我莹洁的表面,带来一种近乎亵渎的摩擦感。然后,他随意地、重重地将我顿回坚硬的御案上!

“咚!”

一声闷响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开,震得我玉体内的金镶一角都仿佛在嗡鸣。剧烈的震荡沿着我的基座瞬间传递全身,像一股蛮横的电流,击碎了我维持千年的、属于皇权象征物的冰冷矜持。我甚至能“感觉”到玉匣内原本服帖柔软的锦缎衬里,在那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冲击得扭曲变形,再也无法提供丝毫的缓冲与庇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震颤余波中,一滴温热的液体,带着微微的咸涩,毫无征兆地滴落下来,正砸在我高耸的印纽之上。那是一只盘踞昂首的螭虎,象征着无上威权。液体沿着螭虎光滑的脊背蜿蜒而下,留下一道短暂而清晰的湿痕。

是眼泪。九岁天子的眼泪。

那温度如此鲜明,与他冰冷颤抖的手指形成残酷的对比。泪水里饱含的无助、惊惶、以及被粗暴剥夺一切的屈辱,像一根无形的针,穿透我坚硬的玉石外壳,直刺核心。这稚子的眼泪,远比金戈铁马的撞击更让我感到一种荒谬的刺痛——承载着童泪的器物,如何镇得住万里山河?所谓“天命”,在董卓**裸的强权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被他随手揉皱丢弃。

迁都的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绝望的狂澜。洛阳,这座汇聚了数百年帝国菁华、流淌着周礼汉风血脉的煌煌巨城,在董卓西凉铁骑的皮鞭和刀锋下,开始了它末日般的痉挛。

我被粗暴地塞回那个象征身份的紫檀木匣,匣盖合上的刹那,隔绝了未央宫最后一丝惨淡的天光,也隔绝了少年天子那双盛满泪水的、鹿一般惊惶的眼睛。然而,隔绝不了的是外面骤然爆发的、席卷全城的恐怖喧嚣。

“快走!相国有令,迟滞者斩!”

“娘——!我的孩子!别挤!”

“天杀的董贼!这是要绝我大汉的根啊!”

哭嚎声、咒骂声、皮鞭撕裂空气的尖啸、马蹄践踏石板的轰鸣、士兵粗暴的呵斥、金铁碰撞的刺耳噪音……无数声音汇聚成一股毁灭的洪流,狠狠冲击着包裹我的木匣。这木匣仿佛成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巨大的、混乱的声浪反复撞击、撕扯、颠簸。

每一次颠簸都让我在匣内坚硬的内壁上磕碰,发出沉闷的微响。这不再是未央宫案头安稳的供奉,这是被卷入乱世漩涡中心的漂流。

木匣被放入一辆沉重的牛车。车轮碾过洛阳城曾经平整光洁、如今却布满瓦砾和污秽的御道,每一次碾压过坑洼或尸体,都带来剧烈的、几乎要将我震散的颠簸。车身吱嘎作响,如同垂死巨兽的呻吟。

车帘偶尔被狂风吹起一角,涌入的不仅是刺骨的寒风,更有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焚烧木料和织物的焦糊味、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人体排泄物的恶臭、还有无数人拥挤踩踏后蒸腾出的绝望汗臭……这气味混合着飞扬的灰烬,无孔不入地钻进木匣的缝隙,附着在我冰冷的玉身上,带来一种黏腻肮脏的触感,仿佛这乱世的污秽正试图将我彻底浸染。

颠簸中,我竭力“望”向外面那个正在毁灭的世界。透过木匣细微的缝隙,透过牛车摇晃的布帘缝隙,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冲天的烈焰!它们贪婪地舔舐着鳞次栉比的屋宇,吞噬着雕梁画栋的宫阙。

朱雀大街两侧,那些象征着帝国文脉与世家荣耀的府邸、藏书万卷的兰台石室,都陷入了无边的火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也映红了下方如同蝼蚁般奔逃、哭号、最终被践踏或砍倒的无数身影。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将正午的天光染成一片诡异的昏黄。

曾经笙歌鼎沸的东市、西市,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焦黑的尸骸。富丽堂皇的南宫、北宫,在烈焰中发出巨大的、如同宫殿骨架断裂般的轰鸣,琉璃瓦在高温中爆裂,金黄的铜柱在火焰里扭曲熔化,流淌下金色的泪。这不是战争,这是一场由董卓亲手点燃的、针对一座伟大都城及其所承载文明的、彻底的、毁灭性的屠戮与狂欢!

火焰的热浪,即使隔着木匣和重重烟尘,依然能清晰地传递过来。那是一种干燥的、毁灭性的灼热,与我玉石本质所畏惧的酷热产生着危险的共鸣。每一次火舌的吞吐,都让我内部的结构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呻吟和警兆。

这焚城的烈火,像极了当年在阿房宫外感受到的炽热,只是更为彻底,更为疯狂。它烧毁的不只是建筑,更是四百年汉家积累的威严、秩序与文明的华章。在这滔天烈焰和无边混乱中,我清晰地“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是千里之外,关东诸侯誓师结盟的呐喊。

他们的刀剑正在铿锵出鞘,矛头直指这座正在化为炼狱的都城,直指那个挟持着我和天子的暴虐主宰。这讨伐之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虽然遥远,却带着一种新生的、同样充满血腥味的锐利锋芒。

长安的未央宫,被重新漆饰过,却掩不住那股仓促、陈旧和挥之不去的霉味。它像一个被强行套上华服的迟暮老人,骨架依旧宏大,内里却已衰朽不堪。我被安置在长乐宫偏殿一张巨大的、镶嵌着玳瑁和铜角的檀木御案上。这里没有洛阳宫苑的精致典雅,只有一种刻意营造的、带着西凉蛮风的粗粝厚重。

董卓成了这里真正的主宰。他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殿内最舒适的位置,通常是天子御座下首那张铺着斑斓虎皮的巨大胡床。他很少端坐,更多是随意地半躺着,甚至将穿着厚重皮靴的双脚直接搁在案几上,震得案上的酒樽和我栖身的玉匣都微微晃动。他说话如同咆哮,声音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陛下,”他灌下一大口烈酒,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浓重的汗味和皮革味,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弥漫在整个殿宇,“关东那些鼠辈,不过土鸡瓦狗!待老夫亲提大军,定叫他们灰飞烟灭!来,陛下,饮胜!”他根本不等小皇帝回应,便自顾自地将另一樽酒推了过去。酒液溅出,几滴浑浊的液体甚至洒在了包裹我的锦缎上,留下难看的污渍和浓烈的酒臭。

小皇帝刘协被迫端起那几乎有他半张脸大的酒樽,小手颤抖着,清澈的酒液随着他的颤抖不断泼洒出来,弄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不敢不喝,却又喝不下去,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知所措。他偶尔会偷偷瞥向我所在的方向,那眼神如同受惊的小兽在寻找一丝熟悉的、安全的慰藉。

每一次目光相接,我都能感受到他心底那无声的、巨大的恐惧和哀鸣。他就像这殿中一件最名贵、最脆弱、也最身不由己的摆设,被一只巨大的、粗糙的手随意拨弄着方向。

董卓对我的态度,是**裸的利用与轻慢的矛盾混合体。他深谙我的象征力量。每当需要以天子名义发布诏令、讨伐异己、或是安抚朝中那些心怀不满却又瑟瑟发抖的老臣时,他便会大步走到案前,粗鲁地掀开玉匣的盖子。

那双带着血腥和贪婪的眼睛会扫过我莹润的玉身和那八字鸟虫篆文,仿佛在确认一件称手的兵器。然后,他会用那沾着油渍或酒渍的手指,毫不怜惜地将我抓起,重重地按向早已准备好的、铺在黄绫上的朱砂印泥里。

“啪!”

沉重的按压。朱砂粘稠而带有铁腥气的触感瞬间包裹了我。我能感受到印泥的温热和那巨大压力带来的短暂不适。接着,我被提起,被更重地、带着一种宣示力量般的蛮横,砸向洁白的丝帛诏书。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八个殷红如血的大字烙印其上。每一次钤印,都像是董卓在用我的身体,在帝国的肌体上盖下一个屈辱而暴力的印记。这印记赋予那些充满杀伐之气的文字以“天命”的外衣,成为他攫取权力、铲除异己最锋利的工具。

司徒王允那日渐灰败绝望的脸、尚书周毖被拖出殿外时那凄厉的呼喊、无数被冠以“通敌”罪名而抄家灭族的朝臣……他们的命运,都在我这沉重的一按之下被决定。

然而,一旦仪式结束,诏书被快马送出,我便立刻失去了价值。董卓会像丢弃一件用过的工具,随手将我扔回玉匣。有时匣盖都懒得合上,任由我暴露在殿内浑浊的空气和跳动的烛火下。更有甚者,在一次他志得意满、酒酣耳热之际,竟随手抓起案上的我,用我那象征天命、棱角分明的玉身,去砸开一颗坚硬的核桃!

“咔吧!”

一声脆响。核桃坚硬的外壳应声碎裂,细小的碎屑甚至溅到了我光滑的玺面上。而董卓和他周围那些谄媚的凉州将领们则爆发出一阵粗野的大笑。那一刻,玺面上残留的朱砂印痕,与核桃的碎屑污渍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荒诞绝伦的画面。

董卓那混合着嘲弄与快意的情绪——看啊,所谓传国神器,不过是块比较硬的石头,和砸核桃的石头没什么两样!所谓的“天命”,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同样是可以随意玩弄、踩在脚下的玩物。殿内烛火摇曳,将他巨大的、晃动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宫墙上,像一个不断膨胀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噩梦。

这长安的宫殿,比燃烧的洛阳更像一座华丽的囚笼,囚禁着天子的尊严,也囚禁着我作为“天命象征”最后一丝虚幻的光晕。暴力的铁蹄,已将这光环彻底踏碎。

长安的宫阙虽高,却挡不住关东诸侯联军的声浪。他们的檄文如同雪片般飞入城中,字字句句,如刀似剑,直刺董卓的逆鳞。那“奉天讨逆”、“清君侧”的呐喊,即使隔着厚厚的宫墙,也隐隐传入深宫,搅动着这里一潭绝望的死水。

董卓的暴躁与日俱增。他像一头被围困的受伤巨熊,在宫殿里焦躁地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他不再满足于在长安作威作福,一种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他开始频繁地往返于长安城与他那座耗费巨资、征发数十万民夫在郿坞修筑的“万岁坞”之间。

那座坞堡,墙高厚达七丈,内藏足够食用三十年的粮食,堆积着无数从洛阳和关中搜刮来的金玉珍宝,更蓄养着无数美人和精锐私兵。那是他为自己打造的、固若金汤的末日堡垒,是他内心深处对“天命”彻底绝望后,为自己预留的最后巢穴。

每一次前往郿坞,我都被他亲自携带。这不再是迁都时那种混乱中的裹挟,而是一种刻意的、充满占有欲的转移。我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内衬厚厚丝绒的铁匣中。铁匣冰冷、坚硬、沉重,像一个微缩的囚笼,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大部分声响。

里面是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只有牛车或马车行进时单调的颠簸,以及铁器本身传导来的、外面世界模糊的震动。我能“感觉”到董卓庞大身躯坐在车中散发出的热力和那股越来越浓的、混合着暴戾与某种不安的气息。他在为最后的退路做准备,而我和天子,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用以证明其“合法性”或作为未来交易筹码的人质与信物。

在郿坞那宏大却压抑的堡垒深处,我常常被置于董卓巨大的、铺着熊皮的卧榻之旁。这里远离长安的朝堂,只有他的心腹将领和谋士,如李傕、郭汜,还有那位越来越沉默的谋士李儒,出入。灯火通明,映照着四壁堆积如山的财物。金饼在火光下反射着刺眼而冰冷的光,成堆的珍珠玛瑙散发着幽光,精美的锦缎堆积如山。

空气中弥漫着金玉的冷光、锦帛的微尘以及一种财富过度聚集后特有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气味。董卓常常在酒醉后,用他那粗壮的手指抚摸着这些财宝,发出满足又带着一丝疯狂的低吼。他偶尔也会打开铁匣,取出我,在手中掂量,目光在我身上逡巡。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估量,更有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迷茫——拥有了这象征天命的石头,拥有了这堆积如山的财宝,拥有了这坚不可摧的堡垒,为何关东的讨伐声浪依旧不息?为何吕布的眼神,近来似乎总在游移?

有一次深夜,董卓酒气熏天地回到坞堡内室,屏退左右。他将我从铁匣中取出,放在巨大的青铜灯树旁。摇曳的灯火在我莹润的玉身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他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他伸出粗粝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我印纽上的螭虎纹饰,动作竟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专注的凝滞。他的指尖冰凉,带着夜露的寒气,与玉石的冷硬相互渗透。

“天命……嘿嘿……”他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如同夜枭的啼鸣,在空旷奢华的内室回荡,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嘲讽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夫屠猪杀狗起家,今日号令天子,宰执天下!这命,是老夫一刀一枪砍出来的!要你这石头何用?何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什么东西刺痛般的狂怒。摩挲的手指猛地收紧,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我的玉身!那一瞬间,他灵魂深处那沸腾的岩浆——那是极致的狂妄与同样极致的恐惧在疯狂撕扯!

他鄙弃“天命”的虚幻,却又无法摆脱对“天命”象征物的占有欲;他相信绝对的力量,却又被关东诸侯那“奉天讨逆”的大旗所困扰;他为自己打造了万世不拔的堡垒,却仿佛预感到了末日的临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董卓内心风暴的顶点,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又像是甲叶在转身时极其轻微的摩擦。声音来自殿门之外,阴影深处。

董卓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攫住我的巨力瞬间松弛。他像一头受惊的猛兽,霍然抬头,充血的双目如电般射向紧闭的殿门方向,瞳孔深处爆发出惊疑不定、混合着野兽般警觉的凶光。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殿门,看清门外黑暗中潜藏的一切。

“谁?!”他低喝出声,声音压抑着风暴。

殿外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郿坞高耸的箭楼,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如同鬼哭,又像是无数枉死在迁都路上、洛阳火海中的亡魂在风中哀嚎集结,盘旋在这座用民脂民膏和白骨堆砌的“万岁”堡垒上空,预示着风暴将至。

我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青铜灯树旁,螭虎印纽在跳跃的灯火下投下狰狞的影子。殿内,董卓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他那巨大的不安如同实质的阴影在奢华的殿堂里弥漫。殿外,是无边的、充满杀机的黑夜。长安的皇宫,郿坞的堡垒,都已不再是安全的港湾。

乱世的车轮,正裹挟着血腥与火焰,发出隆隆的巨响,碾过破碎的山河,也碾向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巢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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