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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归曹疑云

寿春城破那日的硝烟与血腥,浓稠得化不开,死死裹缠着我。袁术那身可笑又可怜的赭黄龙袍,被亲卫胡乱剥下,像一块肮脏的抹布,连同他那具因长期奢靡而浮肿、此刻却因惊惧而扭曲僵直的尸体,一同被推挤在堆积如山的溃兵、宦官和姬妾尸骸之间。

死亡的气息,冰冷、粘腻、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无孔不入地渗入我的玉质。这就是妄称天命的结局?我感受着身下尸堆缓慢渗出的温热液体,那湿滑的触感令人作呕。袁术临死前紧攥着我的最后一丝气力早已消散,徒留一片虚空的死寂。他最后注入我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至深的悔恨——悔恨于这方玉玺带来的虚妄膨胀,最终引他走向这无可挽回的深渊。

“僭逆已诛!天命当归汉室!”一声嘶哑却异常高亢的吼叫穿透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沼泽。混乱奔逃的人潮被一股力量强行分开。

一个身影踉跄着扑来,官袍破碎,血污满面,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我所在的位置。是徐璆!那位曾侍奉过几任汉帝、以刚直闻名的旧臣。他认得我!他认得这方被袁术玷污的传国玉玺!

他几乎是扑倒在袁术那堆叠的尸首上,不顾一切地翻找,双手被冰冷的尸体和凝结的血块染得通红。当他终于从袁术僵硬的臂弯下将我抠出来时,那冰冷的玉石触感让他浑身剧震。

他双手捧起我,高高举过头顶,对着残破的宫阙和布满阴霾的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嘶吼:“传国玉玺在此!天命当归汉室!乱臣授首,神器重光!”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破裂,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滚落,滴在我的身上,滚烫。那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忠诚,一种濒临绝望后的狂喜与救赎。他捧着我,如同捧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婴儿,一个汉室重兴的渺茫希望。

我感受着他胸腔里那颗剧烈搏动的心脏传递过来的滚烫热力,那是一种与我此刻沾染的冰冷死亡截然相反的生命力量。天命?汉室?这沉重的字眼经由徐璆的血泪呐喊出来,却只让我感到一种更深的茫然与讽刺。

这方玉玺,辗转千年,沾满血污,承载的究竟是怎样的天命?是祝福,还是诅咒?是凝聚人心的圣物,还是开启无尽纷争的钥匙?

徐璆将我紧紧裹入怀中,以身体为盾牌,在乱兵流矢的缝隙中亡命冲杀。每一次刀剑撞击的锐响,每一次箭矢破空的尖啸,都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闷哼。

他身上的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一层层温热地浸润着包裹我的粗布。他只有一个念头——将我带出去,带回许都,带回那个被曹操“奉”着的汉天子身边。

然而,当许都巍峨的城墙在望,当徐璆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踏入司空府那森严的门庭时,一种冰冷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曹操并未亲自出迎。迎接徐璆的,是曹操麾下最锋利的爪牙之一——虎豹骑统领曹纯。高大的甲士无声地分立两侧,目光如铁,厅堂内弥漫着压抑的静默,唯有徐璆沉重的呼吸声和我隔着粗布传来的微弱心跳。

曹纯大步上前,毫无废话,甚至没有看徐璆那激动而疲惫的脸一眼,只是伸出了戴着铁护腕的大手,那姿态与其说是接收,不如说是缴获。

徐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抱着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我嵌进他的骨血里。他千里浴血,拼死护持,难道就是为了将我亲手送入另一个权臣的虎口?他那份炽热的忠诚在这一刻遭遇了冰冷的现实,瞬间凝固、碎裂。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中翻涌的悲愤、不甘与巨大的失落,如同沸腾的岩浆被骤然投入冰海,发出绝望的嘶鸣。

“徐公,”曹纯的声音毫无波澜,带着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司空正在等候。”

徐璆的身体僵直了许久。最终,那支撑他一路奔袭的信念仿佛被彻底抽空。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叹息,双臂颓然松开,将我——这凝聚着他所有血泪与希望的神器——轻轻放入曹纯那冰冷的铁掌之中。

包裹我的粗布被一层层剥开,如同剥开一个不堪的秘密。司空府书房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陈年竹简的微涩、上好墨锭的松烟香、以及一种淡淡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阴沉檀香。这里没有阳光,巨大的铜灯树燃烧着,将曹操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巨大而摇曳。

曹操就坐在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并未起身。他身着常服,深色的料子吸尽了灯火的光芒。他正低头批阅一份军报,笔走龙蛇,似乎对曹纯的进入和手中托举的我毫不在意。书房内静得可怕,只有他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如同毒蛇在枯叶上游走。

曹纯将我轻轻放在书案一角,躬身退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曹操终于搁下了笔。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落在我身上。那目光没有徐璆的狂热,没有袁术的贪婪,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深不见底的冷静。

他伸出手。那并非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指节粗大有力,掌心布满了厚茧,那是长年握持刀剑和缰绳留下的印记。他的指尖触碰到我的边沿,冰冷而粗糙。

然后,他的指腹开始在我身上缓慢地移动。一点一点,异常仔细,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探索。他摩挲着那承载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鸟虫篆的凹陷刻痕,指腹感受着每一个笔画的转折与力道。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仿佛在掂量我的分量,又像是在阅读一段隐秘的历史。

指尖滑过李斯小篆那圆润刚劲的笔画,滑过王莽篡汉时太后愤然一掷留下的那道狰狞金疤,最后停留在那象征着至高无上却又饱经摧残的螭龙钮上。他的指腹在那冰冷的龙鳞纹路上反复按压、流连,仿佛要从中榨取出某种神秘的力量,又或是确认这历经千年血火的神物是否依旧坚固。

整个过程中,他沉默不语。书房内只有他指尖划过玉面时细微的摩擦声,以及他深沉而均匀的呼吸。灯火在他深不可测的眼眸中跳动,映照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正在飞速计算的理智海洋。

“好一个‘受命于天’…”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死寂,如同在幽谷中滚动的闷雷。那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敬畏,只有一种冰冷的玩味和洞悉一切的嘲讽。他的指腹重重地压在那“天”字的刻痕上,仿佛要将它碾碎。

“不过,此物最噬主。”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和模糊的未来。“古来多少豪杰,捧之则心热,握之则志狂,最终…” 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我身上那道刺目的金疤,如同敲响警钟,“…身死国灭,为天下笑。袁公路,便是眼前最鲜活的车鉴!”

话音落下,书房内陷入更深的死寂。我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力量,那力量中蕴含着一种可怕的控制力——灼热如岩浆的野心在血脉深处奔涌咆哮,渴望握住我带来的无上权柄,去征服、去主宰;然而另一股力量,冰寒彻骨,如同万年玄冰,死死地压制着那奔涌的熔岩,那是浸淫权力场数十年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清醒与警惕。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交锋、撕扯、制衡,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战场上的金鼓。他的野心渴望将我高举,昭告天下,证明他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而他的理智则冷眼旁观,警告他这方玉玺承载的诅咒远多于祝福,是诱惑飞蛾扑火的烈焰。

他凝视着我,目光锐利如鹰隼攫住猎物。那一刻,我仿佛不再是一块玉,而是他宏大棋局上一枚举足轻重却暗藏凶险的棋子。他要用我,却绝不肯被我吞噬。这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评估,比袁术那**裸的占有欲更令我感到一种被完全掌控、被彻底物化的寒意。

许田围猎的喧嚣震耳欲聋。旌旗蔽日,甲胄如林,猎犬的狂吠与骏马的嘶鸣混杂着士卒的呼喝,在原野上卷起一阵阵充满杀伐之气的烟尘。这里是曹操展示无上威权与军容的舞台。

高高的阅台上,年轻的汉献帝刘协端坐于象征至尊的御座。然而,那身宽大的冕服仿佛一个沉重的壳,将他单薄的身躯压得更显孱弱。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触碰我时传来的、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那颤抖中浸透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边的屈辱。他的目光不敢看向台下那个真正的主宰者,只能死死盯着膝上华美的锦缎,仿佛那里是他唯一安全的避难所。

曹操策马立于台下,一身玄甲在秋阳下闪着冷硬的光。他并未披甲,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郊游。但他勒马而立的位置,他身后如同磐石般拱卫的精锐虎卫,以及全场无数道聚焦在他身上、或敬畏或恐惧的目光,早已无声地宣告了谁才是此地真正的主宰。

一名身着朱衣、面白无须的老宦官佝偻着腰,几乎是匍匐着,从献帝颤抖的手中接过我。他捧着我,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迈着细碎而急促的步子,几乎是跑着冲下阅台,奔向曹操。

“魏公…陛下…陛下请魏公…请魏公观玺…” 老宦官的声音尖细发颤,带着哭腔,将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高高捧过头顶,呈献给马背上的曹操。

空气仿佛凝固了。原野上所有的喧嚣在刹那间沉寂下去。数万道目光,如同无形的箭矢,聚焦在曹操身上,聚焦在他即将伸出的那只手上。

荀彧、郭嘉等谋臣隐在人群中,面色凝重如铁。那些忠于汉室的老臣,有的面如死灰,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有的则死死低下头,不敢再看。连那些剽悍的曹营将领,此刻也屏住了呼吸,眼神复杂地等待着。

曹操端坐马上,纹丝不动。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如同鹰隼掠过鸦雀无声的鸦群。那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冷峻弧度更深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曹操突然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那笑声如同金石相击,瞬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震得人心头发颤。

“哈哈哈哈!”他朗声大笑,声震四野,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笑话。他并未去接宦官高举的我,甚至没有低头看我一眼。他的目光越过颤抖的宦官,直射向高台上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年天子,声音如同滚雷,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陛下!何须如此!”他的笑声渐歇,语气转为一种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训导,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神:“臣闻之:天命在德,岂在一石?此物,不过一死物耳!昔日秦皇握之,二世而亡;新莽篡之,身死族灭;袁公路僭号,今已授首!其所系者,岂玉玺之轻重?实乃人主之德行、苍生之向背!”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尤其是那些心怀汉室的旧臣。荀彧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痛苦和无奈,随即化为更深的沉寂。郭嘉的嘴角则勾起一丝洞悉一切的、近乎冷酷的了然。

“陛下明德,天下共仰!臣等戮力,扫清寰宇,正在其时!”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此物,”他终于瞥了一眼被宦官高高捧着的我,眼神如同看一块路边的顽石,“徒乱人意,惑乱人心!收起来罢!”

说完,他猛地一勒马缰,那匹神骏的坐骑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曹操不再看任何人,策马转身,玄色的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席卷天地的乌云。他径直冲向围场深处,身后是如潮水般紧随而去的铁骑,卷起漫天烟尘,瞬间淹没了那象征天命的玉玺和它背后瑟瑟发抖的皇帝。

我被宦官失魂落魄地捧回高台,重新放回献帝冰冷的膝上。少年天子的手指触碰着我,那颤抖比之前更加剧烈,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围猎的插曲,而是一场公开的凌迟。高台之下,万马奔腾的烟尘尚未落定,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留在原地的人群。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惊恐或复杂,扫过高台,扫过我,最终投向那烟尘消失的方向。曹操那“天命在德,岂在一石”的洪亮宣言,如同无形的烙印,灼烧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它既是震慑,更是宣告——宣告着旧秩序的彻底崩塌,宣告着一个以实力和权谋为尊的新时代的来临。

而我,这方承载着千年“天命”的玉玺,在曹操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和话语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象征意义的苍白与虚妄。

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司空府,回到了那间弥漫着松烟墨香与阴沉檀香的书房。但这一次,迎接我的不再是曹操反复的摩挲与审视的目光。曹纯再次出现,沉默地将我放入一个早已备好的匣子。

那不是华丽的锦盒,甚至不是厚重的木匣。那是一个冰冷的铁匣。内壁粗糙,未经打磨,散发着生铁特有的、带着血腥气的寒意。匣盖合上时,发出“咔哒”一声沉重而决绝的脆响。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彻底隔绝,无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这黑暗浓稠、沉重、带着铁锈的腥气,如同置身于不见天日的墓穴。

绝对的寂静降临了。隔绝了书房的低语,隔绝了许都的喧嚣,隔绝了千里之外战马的嘶鸣和刀剑的撞击。我被囚禁在这方寸的绝对黑暗与寂静之中,只有自身玉质内部那亘古不变的、极其微弱的分子震颤,提醒着我尚未彻底化为虚无。

曹操指尖那灼热的野心与冰寒的理智在我身上留下的矛盾触感,许田围猎时那震耳欲聋的宣言与献帝绝望的颤抖,都成了这死寂囚笼中反复折磨我的残响。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过了几个时辰,也许过了几个日夜。在这彻底的隔绝中,我的感知反而被无限放大,专注于自身这方寸之地。然后,我触到了。

在铁匣冰冷粗糙的内壁上,并非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被刻在了上面。刻痕很深,很新,带着铁器刮擦留下的锐利棱角。我调动所有感知去触碰,去“阅读”。

那是三个字。用刀斧凿刻出的、刚硬如铁、棱角分明的小篆——

“魏公邺”。

三个字,如同三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感知之上!冰冷铁匣的禁锢,许田围猎的宣言,曹操那深不可测的眼神…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三个字瞬间贯通,拼凑出一个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图景!

他不需要在许田接过我称帝!他根本不屑于那表面的、虚妄的天命象征!他将我锁入这冰冷的铁棺,如同封印一个旧时代的幽灵。他宣告“天命在德”,他展现无上威权,他早已将目光投向更深远的地方——邺城!

那座正在他意志下拔地而起、汇聚天下财富与能工巧匠的北方雄城!那才是他真正的根基,他未来王霸之业的基石!

“魏公邺”。这不仅仅是一个地名,一个称号。这是他对未来的宣告!是他精心构筑的新秩序的核心!他不需要我为他加冕,他要用自己的刀剑、自己的权谋、自己的城邑,铸造属于他自己的、全新的天命!

铁匣内壁那三个深刻的小篆,如同三道冰冷的符咒,宣告着我——这千年流转的传国玉玺——在曹操宏图大业中那被刻意“遗忘”的、工具化的宿命。他让我活着,如同保留一件古物,一件终将被纳入他新朝宗庙、证明他终结了旧时代、开启新纪元的战利品。

这冰冷的铁匣,就是我为那个即将在邺城诞生的新朝,预留的棺椁。黑暗彻底吞没了我,连同那千年积累的所谓“天命”荣光,一同沉入无边的死寂。只有那三个冰冷的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感知深处:魏公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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