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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魏晋风流

曹丕的掌心温热犹在,那场精心编排的“禅让”大戏的檀香气息仿佛还未散尽,我便已躺在了魏国新主的御案之上。冰冷的印泥盒紧挨着我,丝绒衬垫柔软,却透着一股崭新的、刻意营造的庄重。宫室宏阔,雕梁画栋,比之许都汉宫多了几分浮华,少了几分汉家四百年沉淀的沉郁厚重。

曹叡,这位年轻的帝王,手指拂过我冰凉的螭钮时,带着一种与其祖父曹操截然不同的踌躇满志,那是一种建立在稳固基业上的锐气,却也隐隐透出对“天命”象征物的过度依赖。他批阅奏章时,常将我置于案头最显眼处,仿佛我的存在本身,就能为他驱逐汉室幽魂的侵扰。他指尖的力度,那是对权力确信的烙印。

然而,宫阙深深,帷幕之后,司马懿那双鹰隼般锐利沉静的眼睛,早已投下浓重的阴影。每一次廷议,每一次御前行走,司马懿那看似谦恭的身影掠过,都像一道无声的寒流,悄然侵蚀着曹叡乃至后来少帝曹芳御座下的根基。高平陵那日的血腥气,似乎提前透过时间的帷幕,丝丝缕缕渗入这华丽的宫殿,预示着又一场轮回的开始。

嘉平元年正月,魏都洛阳朔风如刀。皇帝曹芳依照礼制,出城拜谒高平陵。我躺在御辇暗格之中,随着车驾的轻微颠簸。车驾仪仗盛大,旌旗蔽日,銮铃清越,尽显皇家威仪。年轻的曹芳似乎沉浸于这盛大排场之中,浑然不觉身后那只蛰伏已久的巨兽已然亮出了獠牙。骤然,疾驰的马蹄声撕碎了郊祀的肃穆,宫门落闩的沉重闷响如同丧钟,遥遥传来。

司马懿父子动手了!御辇猛地一顿,仪仗队伍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混乱,旋即是压抑不住的惊惶低语和粗重的喘息。曹芳掀开帷幕一角的手,冰冷而剧烈颤抖,他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与难以置信。车外,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冰冷而高效的指令声穿透寒风,如同铁砧上锻打兵刃的锤音,冷酷地敲打着曹魏王朝最后的脊梁。

洛阳城内,郭太后的惊恐啜泣、曹爽府邸被围困时的绝望嘶喊、忠于曹氏的大臣被血淋淋拖过宫前石阶的景象……这一切混乱与血腥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车壁,紧紧攫住了我。我感受着身下丝绒衬垫的每一次细微震动,如同感受着这个王朝濒死的心跳。又一场“禅让”的序曲,在更短促、更**的兵戈胁迫下,以更惨烈的方式奏响了。历史何其相似,甚至懒得更换戏服与台词。当年曹丕逼迫汉献帝的场景尚披着温情的纱幔,今日司马氏的手段,则只剩下铁与血的寒光。

魏祚终移,晋室代兴。泰始元年的禅让台,筑得比黄初元年更高大、更辉煌。司马炎,这位河内司马氏的第三代枭雄,身着衮冕,立于高台之上。阳光刺眼,将他年轻而威严的身影投射在崭新的御道上。我被他巨大的手掌托起,高高擎向天空,向万民昭示“天命”的再次转移。礼乐齐鸣,声震云霄,百官山呼万岁,声浪如潮。

他掌心滚烫,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灼热,是开基立业的雄心与掌控一切的快意。然而,就在这最鼎沸的荣耀时刻,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感,如同地底升起的寒气,悄然爬上我的玉质核心。这煊赫的仪式,这震天的欢呼,这崭新的宫阙……一切都像是前朝旧梦的翻版。青铜巨鼎中焚烧的香料升腾起缭绕的青烟,气味浓烈而熟悉。

四十余年前,在许都那略显局促的宫殿里,在曹丕同样滚烫而略带颤抖的手掌中,在汉献帝绝望麻木的眼神注视下,升腾起的,不也是这般模样的青烟么?司马炎目光扫过匍匐的群臣,嘴角噙着掌控天下的笑意。我却在他眼底的深处,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疲惫。他在警惕谁?是那些曾并肩作战如今位高权重的宗室兄弟,还是那些心怀汉室的遗老?权力巅峰的寒风,比任何季节都更刺骨。这轮回的起点,便已弥漫着终点将至的气息。

晋宫的日子,比曹魏时更显浮靡。司马炎坐稳龙庭后,志得意满,奢靡之风渐起。我被置于太极殿东堂御案,见证着这位开国君主日渐沉湎于宴游与女色。后宫佳丽万数,锦绣满堂,夜夜笙歌。酒池肉林的奢靡气息几乎浸透了殿宇的每一根梁木。朝堂之上,门阀世家盘根错节,贾充、荀勖等人弄权,清谈玄风渐盛,务实之气日衰。我感受着这帝国根基在无形中松动的震颤,如同朽木内部悄然蔓延的蛀蚀。

偶尔,我也被移至偏殿书房。案上常堆满书卷,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酒香与淡淡的药草气息。这便是那位闻名遐迩的“竹林”遗风——散骑常侍阮籍。他虽在朝为官,却常在休沐日独自闭门,以青白眼视人。

一次,我被宦官无意中置于他堆满简牍的书案一角,成了他一方镇纸。他正痛饮,宽大的袍袖被酒渍染深,醉眼朦胧中,挥毫在素帛上狂草。墨汁淋漓,字迹如龙蛇狂舞,带着一股冲破樊笼的郁勃之气。酒气、墨香、他胸中难以排遣的孤愤与苦闷,混杂着冲击我的感知。他时而击节高歌,声调苍凉悲怆,时而伏案痛哭,涕泗横流。那狂放不羁的姿态下,是清醒者目睹末世将至却无力回天的巨大悲怆。

他那双醉眼偶尔扫过我冰冷的躯体,眼神复杂,有对权势象征的漠然,也有一丝对永恒之物的短暂困惑。他或许想到了卞和,想到了始皇帝,想到了那些为争夺我而血流成河的岁月?最终,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浓重酒气的叹息,那叹息沉重得仿佛能压垮整个时代。窗外,残阳如血,将宫墙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暗。

西晋的基石,在司马炎晚年的昏聩和继承人选择的巨大失误中迅速崩塌。白痴皇帝司马衷登基,皇后贾南风,这个其貌不扬却心如蛇蝎的女人,成了帝国实际的主宰。我被她纤小而有力的手掌握住过。那手冰冷异常,指尖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攫取一切的狠劲。她将我视作号令宫闱、威慑朝臣的权柄象征。

每当她需要矫诏铲除异己时——无论是辅政的太傅杨骏,还是对她构成威胁的皇太后杨芷,亦或是司马皇族中的诸王——我便会从锦盒中被取出,重重地按在预先写好的诏书上。朱砂印泥粘稠如血,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一个家族的倾覆和一片新仇的滋生。

她将我按在诏书上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冰冷的玉身都似乎能感受到她指骨传递过来的、近乎癫狂的掌控欲。印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在诏书上一次次显现,字字朱红,字字带血,成为宫廷阴谋最冷酷的注脚。她每一次用印时心中翻涌的毒计得逞的快意与对权力巅峰病态的贪婪,那气息阴冷粘腻,如同毒蛇的吐信。宫苑深深,血腥味从未真正散去,只是被更浓郁的龙涎香暂时掩盖。

贾后的专横跋扈终于点燃了司马宗室这个巨大的火药桶。八王之乱,如同失控的瘟疫,在中原大地上疯狂蔓延。永康元年三月,赵王司马伦率先发难。他联合齐王司马冏,以“清君侧”为名,率兵攻入洛阳。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宫人临死的惨叫声撕破了宫城的宁静。

叛军如潮水般涌入,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火把的光芒在殿宇间跳跃,将壁画上祥和的瑞兽映照得如同狰狞鬼影。我所在的宫殿被叛军重重包围。贾南风披头散发,状若疯妇,在最后时刻还想用我号令殿中仅存的几个侍卫抵抗。她紧紧攥着我,指甲几乎要嵌进玉身,那冰冷与坚硬的触感似乎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一切徒劳。司马伦的亲兵如狼似虎地冲入,刀光一闪,贾后的尖叫戛然而止。一只沾满汗水和不知是谁血迹的大手粗暴地掰开贾后僵硬的手指,将我从她掌中夺走。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残留的、因极度恐惧和愤怒而产生的最后一丝痉挛。司马伦将我高高举起,对着殿中惊惶的宫人和倒伏的尸体,狂笑着宣布:“国玺在此!天命归赵王!”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眼中闪烁着与贾后如出一辙的、对权力巅峰的贪婪与疯狂。殿内血腥气浓得化不开,混合着汗臭、铁锈味和一种末日般的绝望气息。

我开始了在诸王血腥车轮中疯狂流转的噩梦。司马伦篡位称帝,将我置于他粗陋的御座旁。不久,齐王司马冏、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联兵杀入洛阳,司马伦伏诛。我落入司马冏之手。他的得意并未持续太久,长沙王司马乂于洛阳城内起兵,一场惨烈的巷战爆发,司马冏兵败被擒,头颅被高悬于宫门示众。

司马乂将我置于案头,这位以勇武著称的王爷,手掌宽厚有力,指节上布满老茧,每一次拿起我审视,都带着一种武夫特有的、对权力象征物的直接占有欲。然而,权力的平衡脆弱如纸。河间王司马颙的大将张方率悍勇的关中兵再次攻入洛阳。这一次,战火直接烧到了宫苑深处。张方的士兵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在宫城内烧杀抢掠。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昔日雕梁画栋的殿宇在烈焰中呻吟倒塌,发出巨大的断裂声。

宫女凄厉的哭喊、叛军粗野的狂笑、财物被砸碎的声响……交织成一首末日交响。司马乂在混战中被擒。张方,这个满面虬髯、浑身浴血的悍将,在未央宫前广场上,当着无数士兵的面,用烧红的铁链生生勒死了司马乂!临死的惨嚎刺破云霄。

就在这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中,张方大步上前,一脚踢开司马乂尚在抽搐的躯体,弯腰,用他那沾满血污、粗糙如砂砾的手,将我从司马乂散落的袍袖中一把抓起!浓烈的血腥味、皮肉焦糊的恶臭、火焰的灼热气息,瞬间将我包裹。他那因杀戮而兴奋得发红的眼睛,盯着我螭钮上的金镶玉角,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哈哈哈!玉玺!归俺老张了!”

那滚烫的、带着浓重汗酸和血腥气的手掌,紧紧包裹着我,仿佛要将我捏碎。我感受着他掌心因激动而突突跳动的血脉,那是对毁灭与占有的原始狂热,比司马伦、贾后之流更为野蛮直接。洛阳,这座承载了数百年荣耀的帝都,在诸王的野心之火中,彻底化为修罗场。断壁残垣间,唯余冲天的烟柱与盘旋的乌鸦。

永嘉五年,匈奴汉国皇帝刘聪的大军,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裹挟着草原的铁腥与杀戮的**,重重围困了已是千疮百孔的洛阳城。城内早已粮尽,树皮草根俱被啃食殆尽,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的惨剧在街巷间无声上演。

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这座奄奄一息的都城。晋怀帝司马炽,这位名义上的皇帝,面如死灰,身着不合体的旧袍,蜷缩在残破的宫殿角落里。殿宇空旷,寒风毫无阻碍地从破损的窗棂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曾经辉煌的藻井布满蛛网,金漆剥落。他怀中紧紧抱着装着我的锦囊,那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微弱的体温来源。他的手指冰凉,隔着锦缎,无法抑制的、筛糠般的颤抖。

那颤抖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对末日降临的彻底绝望,是对自己无力回天的深深耻辱。殿外,匈奴人的号角声如同地狱的呜咽,攻城槌撞击宫门的巨响一声声传来,每一次撞击,都让整座宫殿簌簌发抖,灰尘从梁上簌簌落下,如同帝国最后的眼泪。巨大的门栓在沉重的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屑纷飞。

“轰——!”

宫门终于被撞开!沉重的木门向内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土。杂沓沉重的皮靴踏地声如同闷雷,瞬间充斥了殿前的广场和廊道。火光跳跃,映照出匈奴士兵狰狞的面容和他们手中滴血的弯刀。怀帝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哀鸣,如同濒死的小兽,下意识地将我抱得更紧,几乎要将我嵌入他冰冷的胸膛。然而,这点微弱的抵抗在如狼似虎的兵锋前不堪一击。

两名身材魁梧、披着肮脏皮甲的匈奴武士粗暴地冲入殿内,带着浓烈的膻腥味和血腥气。一人粗暴地一把将瘦弱的怀帝从角落里拖拽出来,另一人则狞笑着,用生硬如铁石的汉语吼道:“东西!交出来!”冰冷粗糙的手指,带着战场上凝结的血痂,如同铁钳般,毫不留情地掰开怀帝紧护胸口的、指节发白的手。锦囊被轻易夺走。那匈奴兵毫不在意地将锦囊撕开,露出了我的真身。

他粗糙黝黑、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指,如同抚摸猎物般,在我冰凉的玉身和黄金镶嵌的缺角上粗鲁地摩挲着。他低头凑近,带着浓烈口臭的气息喷在我身上,那双被火光映得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裸的贪婪和征服者的得意。

“哈哈!找到了!传国玉玺!是汉家皇帝的宝贝!”他兴奋地高高举起我,对着涌入殿中的同伴们狂吼。匈奴士兵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弯刀敲击着盾牌,发出狂野的节奏。我被无数道炽热的目光包围,那些目光里只有掠夺的快意和对“战利品”的觊觎,再无半分对“天命”的敬畏。

怀帝瘫倒在地,面无人色,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他眼睁睁看着那匈奴兵将我从他怀中夺走,如同夺走了他最后一丝尊严和存在的意义。我被随意地塞进一个粗糙的羊皮囊中,囊内充斥着浓重的羊膻味、汗臭和血腥气。

透过皮囊的缝隙,最后映入我感知的,是怀帝司马炽被两个匈奴兵如拖拽牲口般粗暴地拖出殿门的背影,以及殿外冲天而起的火光——那是洛阳,这座曾经象征华夏文明巅峰的煌煌帝都,在最后的哀鸣中熊熊燃烧。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将天空染成一片绝望的昏黑。

皮囊颠簸着,随着马蹄的节奏起伏。囊外,是匈奴骑兵震天的呼啸和战马的嘶鸣,是燃烧的洛阳城在身后发出的噼啪巨响,是无数晋人绝望的哭喊。囊内,是无边的黑暗与令人窒息的腥臊。我,这方承载了秦皇汉武无上威权、见证过两汉四百年兴衰、历经魏晋禅代血腥的传国玉玺,第一次离开了汉家宫阙,离开了华夏腹心,落入了一个崛起于北方草原、带着浓烈腥膻气息的胡人政权之手。

马蹄踏碎的,不仅是洛阳的宫阙坊市,似乎还有那维系了数百年的、名为“天命”的脆弱幻象。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与颠簸中,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如同羊皮囊外透骨的寒风,清晰地刻印在我的感知深处:天命?不过是强者从败者腰间扯下的一块染血美玉罢了。

中原板荡,衣冠南渡的悲怆长歌,才刚刚拉开序幕。而我,将在胡尘与血火中,开始一段更为漫长、更为莫测的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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