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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后晋疑云

冲天的火柱渐渐萎顿,玄武楼的骨架在浓烟与灰烬中轰然倒塌,化作洛阳宫阙深处一堆巨大而丑陋的焦骸。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呛人的烟尘,如同无形的巨手,将毁灭的余威推向四面八方。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木料炭化、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王朝彻底崩解的腐朽气息。

那缕源自玉玺最后残骸的、承载着千年信息洪流的无形“印记”,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粒火星,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被猛地抛掷出去。它没有方向,没有意识,只有一种纯粹的、被动的“存在”与“记录”的本能。它穿过灼热扭曲的空气,掠过惊惶奔逃的宫人扭曲的面孔,最终,被一股裹挟着大量灰烬和滚烫碎石的爆炸气浪,狠狠拍向远离火场核心的一处残破宫墙角落。

“噗。”

极其轻微,几乎被废墟崩塌的巨响彻底淹没。它附着在一块尚未完全冷却、沾满黑灰的半融琉璃瓦片上,随即被震落的、湿冷的泥土和更多灰烬迅速掩埋。深沉的黑暗与冰冷的窒息感瞬间包裹了它。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震动,以及上方废墟持续坍塌的、遥远的闷响。

它陷入了彻底的、无梦的沉眠。如同被深埋地底的史前琥珀,只是这琥珀里封存的,是传国玉玺两千年血火荣辱的最终回响,和一个冰冷的终极诘问——“天命流转,岂在一石?”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数日,也许数月。上方覆盖的泥土和灰烬被雨水冲刷,又干涸板结。残垣断壁间,开始有了人声——不再是惊恐的尖叫,而是粗粝的号令、兵器的碰撞、以及胜利者肆无忌惮的践踏和搜刮。

后梁的余烬被彻底踏灭,新的主人——河东沙陀猛虎李存勖所建的后唐,其兵锋已席卷洛阳。士兵们如同饥饿的狼群,在焦黑的废墟中翻找着任何可能值钱的东西,金器、玉饰、未被烧毁的锦缎……偶尔有人踢开覆盖的泥土,露出半融的琉璃瓦片,也只是啐一口唾沫,骂一句“晦气”,便不再理会。那缕深埋的“印记”,在士兵靴底的震动和泥块的挤压下,依旧沉寂。它“记录”着上方粗野的喧哗,却无法“理解”。它的世界,只剩下黑暗与死寂。

洛阳的硝烟尚未散尽,太原晋阳宫深处,一场更肮脏的交易正在密谋。

石敬瑭,这位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婿,手握重兵的河东节度使,此刻却像一条被逼到墙角的毒蛇。他肥胖的身躯蜷缩在锦榻上,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并非因为炎热,而是源于骨髓深处的恐惧。皇帝李从珂对他的猜忌已不加掩饰,削权、调防、安插眼线……步步紧逼,杀机毕露。他仿佛能看到李从珂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怎么办?怎么办?!”他焦躁地低吼,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带,昂贵的丝绸被揉搓得不成样子。恐惧像冰冷的毒液,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想起李从珂在玄武楼烈焰中的癫狂,想起那方在火中化为齑粉的玉玺,一股兔死狐悲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没有玉玺“天命”护体的李从珂尚且如此疯狂,他石敬瑭又能如何?

“陛下……”心腹谋士桑维翰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像毒蛇吐信,“欲图存,乃至图进,非借外力不可为。李从珂猜忌刻薄,已失军心,然其势尚大,非河东一地可抗。”

“外力?契丹?!”石敬瑭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悸,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那是引狼入室!耶律德光……那是头真正的恶狼!”

“恶狼亦可驱虎吞狼!”桑维翰眼中闪烁着冷酷的算计,“陛下只需许以重利。幽云十六州,地虽广袤,然久为胡汉杂处,边患频仍,于我如同鸡肋,予契丹则如赐其膏腴沃土,门户洞开!彼必欣喜若狂,倾力来助!”

“幽云十六州?!”石敬瑭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是中原王朝经营数百年的北部屏障,是抵御草原铁骑的天然长城!割让此地,无异于自毁长城,将中原腹地**裸地暴露在契丹铁蹄之下!他将成为千古罪人!

“陛下!”桑维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是虚名重要,还是身家性命、九五之位重要?!李从珂若得势,陛下阖族难保!得契丹之助,灭后唐,登大宝,届时陛下便是中原之主!些许土地,何足道哉?且待陛下坐稳江山,励精图治,他日国力强盛,未尝不可再图收复!” 他顿了顿,声音充满诱惑,“陛下可尊耶律德光为‘父皇帝’,自居‘儿皇帝’。名分虽屈,然得其实利!契丹人重利轻义,得此厚赂与尊号,必全力相助。待陛下入主洛阳,君临天下,谁还敢提‘儿皇帝’三字?”

“父皇帝……儿皇帝……”石敬瑭喃喃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自尊上。巨大的屈辱感让他浑身颤抖,几乎呕吐。然而,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权力的贪婪,最终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李从珂狰狞的面孔在他眼前晃动,玄武楼冲天的烈焰仿佛要将他吞噬。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卑劣的疯狂。

“好!”他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就依卿言!割幽云十六州!尊……尊耶律德光为父皇帝!只求……只求契丹速发精兵!助朕……夺回本属于朕的一切!” 说出“朕”字时,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亢奋,仿佛已经坐在了那沾满血腥的龙椅上。

深埋地底的“印记”,无法“感知”到密室中这肮脏的交易和石敬瑭扭曲的面容。但上方宫殿深处,一股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卑劣、恐惧与出卖的气息,如同污秽的瘴气,缓缓下沉,竟穿透了厚厚的泥土和瓦砾,让沉寂的“印记”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本能的“排斥”涟漪。那是千年帝王气与忠贞魂灵残留的最后一点洁癖,对这股空前卑污气息的本能厌恶。

契丹铁蹄如约而至,裹挟着塞外的风雪与毁灭的狂潮。在沙陀骑兵与契丹狼骑的联合绞杀下,李从珂的抵抗迅速崩溃。后唐,这个曾短暂闪耀、最终又在疯狂中**的王朝,彻底覆灭。石敬瑭,踩着故主的尸骸和割让国土的耻辱,在契丹“父皇帝”耶律德光的“册封”下,于太原匆匆登基,国号“大晋”,史称后晋。

硝烟未散的洛阳,迎来了它新的、更加屈辱的主人。

进入洛阳皇宫的石敬瑭,脸上并无多少胜利者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惊悸和心虚。他踏过焦黑的废墟,目光扫过尚未清理的断壁残垣,尤其是那片曾经矗立着玄武楼的巨大焦土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李从珂和传国玉玺一同焚毁的传说,如同梦魇般萦绕在他心头。

“陛下,”心腹宦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蒙着黄绸的托盘,“登基大典在即,国不可一日无玺。然传国神器,已随伪唐末帝……”

“够了!”石敬瑭粗暴地打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没有传国玉玺!这是他心头最大的刺!虽然他靠着契丹的刀和出卖国土的契约坐上了龙椅,但内心深处,他比任何人都渴望那方象征着“天命所归”的玉石!那能掩盖他“儿皇帝”的耻辱,能为他卑劣得来的权力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可它没了!被李从珂那个疯子带着一起化成了灰!

恐慌和暴怒在他胸中翻腾。没有玉玺,他的登基大典就是一场笑话!天下人会怎么看他?那些表面臣服、内心不服的藩镇会怎么想?尤其是他的“父皇帝”耶律德光……契丹人虽然贪婪,却也狡猾。他们会不会也因为他没有传国玉玺,而更加轻视他这个“儿皇帝”,甚至……起了别的心思?

“找!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找!”石敬瑭歇斯底里地咆哮,指着玄武楼的废墟,“活要见玺,死……死也要给朕把灰找出来!” 他近乎癫狂,仿佛找回玉玺的残骸也能证明什么。

士兵和工匠们顶着刺鼻的焦糊味,在滚烫的废墟中疯狂挖掘。他们找到了扭曲的金属构件、烧熔变形的珠宝、甚至一些疑似人骨的焦黑残块,但唯独没有玉——连一块像样的、较大的玉片都没有。只有无数混杂在灰烬和焦土中的、米粒甚至粉尘大小的、无法辨识的晶体碎末。传说中的金镶角?更是连影子都见不到。一切证据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传国玉玺,确已彻底焚毁,尸骨无存。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石敬瑭。他颓然坐在尚显完好的龙椅上,肥胖的身躯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陛下息怒,”桑维翰再次站了出来,眼神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早已料到的漠然,“神器既已蒙尘归天,此乃天数。然陛下登基,承天受命,岂能无玺以昭告天下?当务之急,乃速制新宝,以定国本!”

“新宝?”石敬瑭眼中燃起一丝病态的希望,“对!对!速制新宝!要最好的玉!要最好的工匠!刻上‘大晋受命之宝’!要快!” 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没有传国玉玺,他至少要有自己的玉玺!用这个来填补那巨大的、象征权力的空洞。

宫廷玉匠被以最快的速度召集起来。石敬瑭亲自过问,挑选了一块上等的、纯净无瑕的白玉。匠人们战战兢兢,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下,日夜赶工。凿刀落下,玉屑纷飞。

深埋地底的“印记”,在持续的挖掘震动中微微“苏醒”。它“感知”到了上方废墟被粗暴翻动的混乱,感知到了石敬瑭那充满绝望、恐慌和病态渴望的嘶吼。当新玉被选定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源自玉石本源的“排斥感”再次泛起。

那不是对同类的感应,而是一种对拙劣模仿者的、源自千年高贵的本能蔑视。尤其当刻刀开始在新玉上篆刻“大晋受命之宝”时,那感觉更加强烈——仿佛看到一个小丑在竭力模仿帝王的威仪,可笑又可悲。

数日后,一方崭新的玉玺诞生了。它洁白温润,雕刻也算精良,“大晋受命之宝”六个篆字清晰工整。在精心安排的登基大典上,它被郑重地捧出,盖在宣告后晋建立的诏书之上。

然而,气氛是诡异的。没有传国玉玺那沉甸甸的历史威压,没有那凝聚了无数代帝王气运的沧桑感。这方新玺,在知情人眼中,显得如此轻飘,如此刻意,如此……苍白无力。它盖下的印文,仿佛也缺少了那份“受命于天”的厚重,更像是一个心虚者给自己开具的证明。

石敬瑭捧着它,感受着玉石的冰凉,却丝毫感觉不到“天命”加身的踏实,只有一种欲盖弥彰的空虚和挥之不去的焦虑。他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深处藏着讥诮和怀疑。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了塞外草原。

契丹大帐内,炭火熊熊。耶律德光,这位年轻的契丹皇帝,把玩着手中镶嵌宝石的弯刀,听着南面探子传回关于石敬瑭登基和新制玉玺的详细报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而冰冷的笑意。

“石郎……哦,现在该叫晋帝了。”他的声音带着草原特有的粗粝和毫不掩饰的轻蔑,“登基了?用块新刻的石头?”他嗤笑一声,将弯刀重重插在面前的羊肉上。“没有传国玉玺?果然烧成灰了?李从珂……倒是做了件好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遗憾,也有释然。

“父皇帝,”一位精通汉事的契丹大臣躬身道,“石敬瑭新制玉玺,虽非传国神器,然亦代表其皇权正统。且其登基诏书,仍需加盖此印,方有效力于中原。”

“正统?效力?”耶律德光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和对中原礼法的嘲弄,“他的正统,是朕的弯刀给他的!他的效力,靠的是朕的骑兵在洛阳城外站着!一块破石头,刻几个字,就能让那些汉人心服口服?” 他猛地收住笑声,眼神变得锐利如鹰,“不过……他既然做了朕的‘儿皇帝’,这登基的印信,朕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也算……替他‘验验货’!”

不久,石敬瑭收到了来自“父皇帝”耶律德光的“贺诏”。诏书的措辞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父爱”,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为了表示父子情深,也为了彰显契丹对后晋的认可与庇护,请晋帝将登基所用之新国玺,送至契丹祖地木叶山,由契丹萨满祭司于祭天大典上,代“父皇帝”为其祈福加持,以固国运。

这要求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石敬瑭头上。

“他要朕的玉玺?!他要拿去‘祈福’?!”石敬瑭拿着国书的手剧烈颤抖,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恐惧和巨大的屈辱瞬间淹没了他。这哪里是祈福?这是**裸的索要!是把他这个“儿皇帝”最后一点象征性的权力外衣都要扒下来攥在手里!是要把他彻底变成契丹人手中连印章都没有的傀儡!一旦玉玺被契丹拿走,他石敬瑭还算什么皇帝?他加盖的诏令,在契丹人眼中,恐怕连废纸都不如!

“陛下,万万不可啊!”几位尚有廉耻之心的老臣涕泪横流,“此乃国本!若付与契丹,则陛下威仪何在?大晋尊严何存?此乃奇耻大辱啊!”

“尊严?耻辱?”石敬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眼中布满血丝,“朕的尊严,早就被那声‘父皇帝’踩进烂泥里了!没有契丹的刀,朕连命都没有!还谈什么玉玺!谈什么尊严!” 他颓然坐倒,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他痛恨耶律德光的贪婪和羞辱,更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他就像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桑维翰沉默片刻,再次上前,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契丹所求,恐非此新制之宝……他们真正在意的,或许仍是那传说中的……”

石敬瑭猛地一震,抬头死死盯住桑维翰:“你是说……他们怀疑传国玉玺没毁?怀疑朕藏起来了?!” 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比耶律德光索要新玺更让他恐惧!如果契丹人怀疑他私藏了真正的传国玉玺,那后果……他不敢想象!契丹人贪婪成性,又凶残暴虐,任何让他们觉得被欺骗的举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无论真假,此皆契丹借口也。”桑维翰眼神冰冷,“彼欲掌控陛下之心,昭然若揭。索要新玺是假,试探虚实、掌控晋室命脉是真。然……若陛下断然拒绝,恐更引其疑心,以为陛下心虚,真藏有传国玺。”

石敬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交出刚刻好的、代表自己皇权的新玺?奇耻大辱!且后患无穷!不交?契丹人必然起疑,甚至可能以此为借口再次南下!他仿佛被架在了熊熊燃烧的火堆上,无论选择哪边,都是钻心的痛楚。

最终,对契丹铁蹄深入骨髓的恐惧,再一次压倒了一切。

“备一份厚礼……连同那方新玺……”石敬瑭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挑最伶俐的使臣……去木叶山……就说……说儿臣感念父皇帝天恩,特献上国玺,恭请父皇帝……代为祈福……加持……”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瘫软在龙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大殿上方精美的藻井,那里雕刻的飞龙,此刻在他眼中也充满了讽刺。

不久,一支规模不大却满载着“孝敬”的后晋使团,在契丹骑兵的“护送”下,战战兢兢地踏上了北去的风雪之路。队伍中最核心的,是一个由重兵看守、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紫檀木匣。匣内衬着明黄锦缎,上面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方洁白无瑕、刻着“大晋受命之宝”的后晋新制玉玺。它代表着石敬瑭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此刻正作为贡品,被送往契丹人的祭坛。

深埋洛阳宫墙角落的“印记”,在使团出发北上的那一刻,仿佛被某种遥远的力量牵引,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悸动。它“记录”着玉玺的离去,如同记录着石敬瑭最后一点皇权象征的被剥离。那缕悸动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对那赝品即将面临命运的、冰冷的“预知”。

祖庙前的审视与印记的余烬

木叶山,契丹祖地。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扑打在脸上如同刀割。巨大的萨满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描绘着神秘的图腾。气氛庄严肃穆,又带着草原特有的粗犷和野性。

祭天大典的高台上,耶律德光头戴金冠,身披貂裘,端坐于铺着熊皮的宝座之上。他目光如炬,俯视着下方恭敬跪拜的后晋使臣。

使臣颤抖着双手,将那个沉重的紫檀木匣高举过头顶,声音在寒风中发颤:“……儿皇帝石敬瑭,感念父皇帝天恩浩荡,再造之恩……特献上大晋国玺一方……恳请父皇帝陛下……代天祈福,加持宝玺,永固大晋国祚,永彰父子深情……” 话语中充满了谄媚与恐惧。

一名魁梧的契丹侍卫上前,接过木匣,转身,步履沉稳地走上高台,跪地,将木匣呈到耶律德光面前。

耶律德光并未立刻打开。他伸出带着厚厚皮手套的手,指尖在那光滑冰冷的紫檀木匣上缓缓划过,如同猛兽在审视自己的猎物。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木匣,看清里面的一切。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下方的后晋使臣几乎窒息。

终于,他打开了卡扣,掀开了匣盖。

明黄的锦缎衬垫上,那方新雕的白玉玺静静地躺着。在塞外清冷的阳光下,它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刻工精细,洁白无瑕。

耶律德光伸出两根手指,拈起玉玺,举到眼前,仔细端详。他的动作随意,甚至带着一丝轻佻,完全没有中原帝王对待玉玺时的那种神圣与庄重。他翻转着玉玺,看着底部“大晋受命之宝”的篆文,眼神中没有丝毫欣赏,只有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嗯……”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手指摩挲着印文边缘的刻痕,感受着玉质的温凉。“玉……是好玉。”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喜怒,“刻得……也算用心。”

下方屏息以待的后晋使臣刚想松一口气,却听耶律德光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只是……这‘受命之宝’……受的是谁的命?天?还是……朕?”

一句话,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使臣的心脏!使臣瞬间汗如雨下,匍匐在地,抖如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耶律德光看着使臣的狼狈相,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充满了野性的嘲弄。他随手将玉玺丢回木匣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仿佛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玩物。

“拿下去吧。”他挥了挥手,不再看那木匣一眼,“既是石郎……哦,晋帝的一片孝心,待会儿萨满跳神时,放在神案上熏一熏便是了。” 语气轻描淡写,如同处理一件寻常贡品。

紫檀木匣被契丹侍卫合上,随意地放在了一旁巨大的萨满祭坛神案角落,淹没在一堆兽骨、彩旗和燃烧着怪异草药的铜盆散发的烟雾之中。那方寄托了石敬瑭最后一丝幻想的新玉玺,在这充满原始力量的异族祭典上,显得如此突兀、格格不入,又如此卑微可笑。

耶律德光不再关注它,他的目光投向更广阔的雪原,投向南方。石敬瑭的惶恐和卑屈,已经通过这方新玺的呈递,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儿皇帝”,已经彻底被捏在手心了。传国玉玺?或许真如传言,化为灰烬了。即便没毁,石敬瑭也绝无胆量私藏。他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土地、财富、和俯首帖耳的奴仆。一方石头,无论是真是假,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大典结束,风雪更急。那方后晋新玺连同木匣,被契丹人随意地收进了库房,与众多其他战利品和贡品堆放在一起,渐渐蒙尘。它作为“国玺”的使命,在离开洛阳、踏上北行之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终结了。它的存在,只是后晋屈辱和契丹强权的一个冰冷注脚。

而在遥远的洛阳,深埋在宫墙焦土之下的那缕无形“印记”,在紫檀木匣被契丹人随意合上、新玉玺被丢入祭坛烟雾的瞬间,仿佛接收到了某种跨越空间的、终结的讯号。

排斥感消失了。

鄙夷感消失了。

甚至连最后一丝微弱的“涟漪”也彻底平息。

它彻底沉寂下来。如同燃尽的篝火最后一点余温散尽,深埋于冰冷死寂的黑暗之中。它所承载的、关于传国玉玺的最后一点物质联系与精神回响,在见证了石敬瑭卑劣的登基、新玺的屈辱北行以及被契丹人轻贱的结局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

它不再“记录”,不再“感知”。它只是存在着,如同宇宙间一粒最普通的尘埃,与泥土、灰烬、破碎的琉璃瓦片彻底融为一体,陷入永恒的、绝对的沉眠。

传国玉玺,形神俱灭。其正身,确乎已绝于玄武楼之火。

而后晋之玺,亦不过历史长河中一朵卑污的浪花,瞬间便被更大的洪流吞没。

关于“我”的传说,关于“天命”的迷思,则在“后晋疑云”的尘埃落定后,正式驶入了更加幽深、更加虚幻莫测的传说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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