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里该赏赐的东西一应点好了数目送到各宫,这是隆顺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年节,格外珍重,赏赐的东西比往年多了许多。
送东西的小宦官们抬着捧着奇珍异宝进了长明宫,将偏殿堆得满满当当。月若按着礼单拾掇整理着,挑出一些好的来送到各家府上。
往年公主只给皇亲们送东西,没亲缘的只送乔、萧二家,今年却多了其他的侯爵朝臣。月若边理边感慨,想着自家公主已经有了几分皇后娘娘当年统掌六宫的风姿,开始会拉拢人了。
这事是公主自己吩咐的,月若初听到时,惊讶地将眼睛都瞪大了:“这些府上都要送吗?从前没送过呀。”
永嘉气定神闲地嗯了一声,坐在软榻上,抚着年年柔顺光滑的毛。
裴清,她不会完全信的。若日后真要扳倒他的时候需要旁人帮衬,若不必扳倒他,送些东西给旁人表表情谊也无妨。
月若边理着边道:“将这些东西送出去了好,咱们长明宫太省俭,从前大大小小的赏赐就快将西边库房堆满了,这一阵子又有好些府上送了东西,殿下赏赐出去宽敞些。”
永嘉没说话,月若继续道:“今年纪小公子送来的是和纪家一大家子分开的,送来的时候特意吩咐了,杨公子也是。殿下若要赏,不另赏纪小公子和杨公子一份吗?”
“不必了,倒让他们心思越发重。”永嘉懒懒道,“皇兄既看中他们,便看他们自个儿的造化吧,我们搭理他们做什么?”
纪玉林她在行宫时见过了,就是寻常世家子弟的样子。至于杨旭,不知为何行宫时没来,往后却隔三差五地往长明宫递信,一派文绉绉的词,不像是同她陈情,更像是彰显自己的文章,看得她面无表情地丢到暖炉里去了。
这两个人,她一点儿兴致也没有。
过了些时辰,小宫女们将东西搬了出去。月若捏着礼单踟躇了一会儿,见着公主没有丝毫添话的意思,期期艾艾问道:“殿下,裴府不送吗?”
永嘉的手一抖,差点儿将年年一撮毛揪下来,闹得它喵呜叫了两声。
“不送吧.....送他做什么?他又没有家眷,拿着谁的名头去送?”
月若纠结道:“可是旁的大人府上都送了,越过了裴大人,裴大人会不会不高兴?”
“他不高兴和我有什么......”干系。
永嘉倏然闭了嘴,因为她想到了萧承远的话,还有萧伯父的事。
也不差这份礼。
“罢了,罢了,送吧。”
月若展了笑,问:“殿下觉得该送什么好?”
“随便什么都好,将他打发了就算数了。”
月若嘟哝道:“可是裴大人帮了咱们呀,殿下只想打发他吗?”
永嘉差点儿倒吸一口凉气:“你也被他收买了?”
“那奴婢怎么敢呢。”月若笑嘻嘻地,“奴婢只是觉得萧小将军的话说得很对呢,裴大人比旁人当殿下的驸马爷好一些。”
永嘉呆呆地,忘了继续顺着年年的毛,猫儿不高兴地扒拉了她两下,永嘉这才震撼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裴大人得皇上重用,年纪这么轻就官居高位,长得一表人才,更何况很洁身自好呢!”
永嘉揉了揉眉心:“这些都是虚的,你能信这些?”
“可是萧小将军不是说可以信裴大人吗?”
“罢了,罢了。”永嘉不愿再在这个死胡同里纠结,“库房里还有没有玉簪子玉坠子什么的?”
月若回想道:“现成的好像没有了,奴婢忘了,奴婢去瞧瞧再来回殿下。”
月若前脚刚走,后脚小德子迈着碎步跑进来,脸上笑嘻嘻的,嘴里还喊着“月若姐姐好、月若姐姐好”。一副泼皮样子,走到永嘉榻前嬉皮笑脸地作礼。
小德子脸色红润,一点儿不像在外面春寒料峭受了冻的样子,永嘉问道:“你去哪儿享福了?”
小德子道:“奴婢哪敢离了殿下享福呢?内殿要换座屏风,奴婢刚从内官监那儿回来。是座嵌珐琅绘五禽的,好看得很!路上恰巧听了个风流事,赶着来想让殿下听个趣儿呢。”
永嘉懒洋洋地靠在堆叠起来的软枕上,将锦被掖了掖,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京城有个叫玉管坊的地儿,可隐蔽了,那些大人们、公子们来去自如得很,从未叫人看出身份过。您说稀奇不稀奇,昨夜却生了事儿!有人叫人给瞧见了。”
“玉管坊?青楼么。”永嘉对这种风流韵事不大感兴趣。
“那也可以叫做青楼吧?不过接客的都是小倌儿!”
永嘉这才起了些兴致:“断袖之癖啊?谁被瞧见了?不过瞧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吧,这等事算不得稀奇。”
小德子道:“对那些平素就花天酒地的哥儿们当然是常事,但如今这个被瞧见的,可不得了了,殿下猜猜是谁?”
永嘉连猜了几个名,小德子都摇头,嘻嘻一笑道:“奴婢一开始也没猜出来,可玄乎了!竟是杨家的!”
“杨旭?”
永嘉一愣,一讶,最后噗嗤一笑。
她没掩住笑意道:“杨家不是个个清高自守,说什么有先贤风骨吗?我看杨家那几个儿子,个个板正得不能再板正了,竟然这样?”
就算是给她写信,杨旭也一本正经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和她论道呢。
小德子道:“板正啊!活像一个门板,正得发邪了。瞧他这样说人家,这不搬起石头砸了脚了!他的奏折里怎么说的来着?哎呦,那话晦涩得很,奴婢讲不出来了。”
那道奏折出名,永嘉记得一二:“他说女色是天下最毒之物,凡是君子日夜就该与书籍为伴,说官家子弟不该留恋花街柳巷之地。”
小德子一拍脑袋:“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他身边伺候的的确没有一个丫鬟,全是小厮!”
永嘉笑道:“他确是不近女色呢,近的是男色。怪不得你乐成这样,连宫里都知道了,外面岂不是传遍了?”
小德子道:“是啊!这事传得欢,昨夜的事儿,今天就听全乎了。”
永嘉嘶了一声,有点儿疑:“不是说从前藏得好么,怎么昨夜里被人瞧见了?就算被瞧见了。照着杨家的势,竟还压不下来么?”
该不是杨家得罪了什么人吧。
小德子再拍脑袋道:“奴婢没想到这层,忘了问了,等会奴婢再打探打探。”
永嘉摆了摆手:“你不必费工夫打听了,会有人来说这桩事的。”
小德子道:“陆公公?”
永嘉点了头,月若恰好捧着雕花乌木盒进来:“殿下,还有这一支簪子呢。”
木盒里,乌黑绸缎上是一支白净润泽的和田玉簪子。
永嘉觉得熟悉,道:“像在哪儿见过。”
月若道:“殿下送祁......送出去一支,和这支是一块籽料打出来的。”
有如一道天光直入幽闭许久的暗室,永嘉这才想起这支簪子的来历,
她第一次见到祁隐时,便觉得他最宜佩玉。温润如玉四字,衬他最好。既是为着谢祁隐教她医术,也是为着自己的私心,她着人用一块羊脂白玉打了簪子。那块籽料恰好打出两支,一支送给了他,另一支留在了她这儿。
祁隐离宫之后,剩下的那支簪子便被收入库房中了。睹物思人,易伤情。
她渐而忘了有这支簪子,就如将祁隐也掩埋在心中一样。从前的事不愿想、不愿忆,如此抗拒,倒真的不再会想起他,直到她见到了裴清。
她将玉簪握在手中,细细端详良久。
月若见着公主出神的样子,道:“若是这支不好,奴婢再去寻寻还有没有旁的。”
“不必,就送这支吧。”她将玉簪放回了盒中,“明日送到裴府,只说这是长明宫惯例的赏赐,莫要叫旁人看见。”
因为裴清像祁隐,所以他才适合佩玉。他是沾了祁隐的光而已。
绝不是她真的想送他这支意义非常的簪子。
方说完话,宫女来禀陆平求见。小德子觑了公主一眼,心道公主料事如神。
陆平未多寒暄,直言道:“奴婢有件事和殿下说呢。”
永嘉淡淡道:“杨家的?”
陆平笑道:“殿下的消息灵通。”
永嘉道:“陆公公这是为杨公子求情来的?”
陆平道:“奴婢不敢。到底镇国公府也是好的。镇国公夫人长平郡主,还是殿下的亲表姑姑。”
永嘉嗯了一声,心里生起些疑惑。上一次陆平和她说驸马人选时,裴清尚未开口求娶她,看样子,陆平并不知裴清的心思,或者说,好像除了她没有人再知道。
最要紧的是,皇兄知道吗?陆平在御前走动得多,他都不知,说明皇兄没有表露出任何意思,那裴清为何能如此自信?
她佯装随意道:“皇兄可还有挑别人?”
陆平道:“皇上挑来挑去,还数杨纪二家的最好,如今么,便只剩镇国公府了。”
心里的疑越来越重,接连问了几句,陆平都像是不知的样子。永嘉兴致缺缺地打发走了陆平,秀眉紧锁。
待殿中重又清净,月若问道:“陆公公这话的意思,像是真定了纪家了?不过上次在行宫里一见,纪小公子看着也还行。”
永嘉忽道:“裴清和纪玉林谁好?”
裴大人要进宫了,开始日常互动甜甜甜[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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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续前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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