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监狱的大门，金弦思又回看了这个在世人眼中极其神秘的监狱。
她知道今天的自己也不过只看到了它最外围的一角。
但所见依旧让她感谢，感谢自己的爷爷，在当年金盆洗手。
不然，自己或许会是这里的常客。
收回视线，她侧身坐进了已经停在她面前的车。
关好车门后，她将放在车上，关机了许久的手机重新开机。
进入监狱不能带电子产品，金弦思索性就放在车上了。
开机后，她直接按下了拨话界面中位于第一条的历史记录。
“我出来了，已经返回了。到哪里和你见面？”电话接通，金弦思直截了当地问道。
“清欢茶室，晴窗。”
得到确定的答复后，金弦思挂断了电话，对着司机道：
“清欢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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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金弦思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进了清欢茶室的晴窗房间。
房间内已经坐了两个人。
但其中一个人的存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看着那人板正的脸孔，金弦思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反而是一边坐着的林雨霏出声道：“子江那边正好也有些进展了，正好一起聊聊。”
金弦思点了点头，走到闵子江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晴窗房间内除了有适合两人盘膝而坐，可靠窗欣赏风景的双人榻，也有可以坐下四人的茶桌。
此时，三人便分两侧坐在这茶桌之上。
林雨霏的背后是一面镶嵌有博古架的墙，金弦思和闵子江的身后则是阻挡人视线的百鸟屏风。
等金弦思咕噜噜喝了两杯茶水后，林雨霏才开口问道：“怎么样？”
“大部分都问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有些问题我没有问。”
金弦思端正坐姿，看着林雨霏，严肃地道：“从和苏明熙的对话中，我察觉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林雨霏一边伸手调整了一下手边手机的摆放方向，一边问道。
“警方内部可能有内鬼。”
金弦思的话一出，闵子江原本就严肃的面容变得更加冷峻，和金弦思一同皱着眉头看向林雨霏。
但让两人惊讶的是，林雨霏的面色十分平静，似乎对此有所预料。
两人的神情都微微一顿，随后，金弦思问道：“您似乎早有预料？”
林雨霏动作平缓地喝了口茶，看向两人，道：“早在张余失踪那会儿，我就有这个猜测了。”
“那您还让我和警方合作抓捕齐安，并去探视苏明熙？”金弦思有些不太理解，“这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正是打草惊蛇的一步。”林雨霏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神变得犀利，“蓝夜那边的蛇要惊，警方这边的也要，而且要重重地惊，让其中的人露出马脚。”
闵子江闻言，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道：“您想通过观察齐安进入警方掌控后的警方内部的反应，来确定是否有内鬼，且内鬼处于什么位置。”
林雨霏点了一下头，道：“所以，你这边需要帮我盯紧警方的反应。”
闵子江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明白。”
他说完，林雨霏的目光移动到金弦思身上，道：“苏明熙都说了什么？”
最严重的问题汇报完，并知道林雨霏早有察觉，且自己行动是她有意为之，金弦思严肃的神情便消失不见，变回那慵懒轻浮的样子，笑着将苏明熙的情况和对一些问题的回答及对另外一些问题的态度概括性地说了一遍后，道：“总的来说，我们得到了以下几点信息：
“第一，警方内部存在内鬼。这个上面已经说过了。”
“第二，苏明熙的案子背后还有隐情，且和齐安有很大的关系。”
“第三，周家和葛家存在联系。这算是从苏明熙对于我试探性询问的沉默中做的一个推测。而联系齐安提供的信息，我认为这个猜测**不离十。”
“第四，我觉得，韩秦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听到最后一点，林雨霏挑了一下眉毛，道：“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金弦思摸了摸下巴，道：“一种感觉，他回答我的话虽然很正常，但给我一种怪异的感觉。我问苏明熙的是韩秦知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如果不知情的话，直接否定就好。但他一下子和我说了很多，给我一种在掩饰什么的感觉。”
闻言，林雨霏轻笑一声，道：“正好，子江这边也有关系到韩秦的进展。”
说完，她转头看向闵子江，道：“说说你了解到的事情吧。”
金弦思眉毛一扬，看向闵子江。
闵子江点了一下头，道：“我们和崔凤宁初步达成合作意愿后，我这边取得了他们的药品的样品，给了江候新，请他找人帮我进行了检测，最终的检测的结果却是如同崔凤宁提供的报告那样。且负责检测的人还告诉我们药物整体上没有任何问题，只要通过了三期临床测试，就完全可以走上市流程了。具体的报告和他那么给予的建议我都放在刚才的文件中给您。”
林雨霏点了一下头，将身侧的小柜子上的文件递给了金弦思，道：“你翻翻看吧。”
金弦思接过文件，随意地翻了翻道：“这个药品就是你上午和我说的那预备投资的两个项目之一？”
等林雨霏点头后，她将手中的文件随意地放在一边，看向闵子江，道：“然后呢？”
闵子江继续开口道：“在确定这些事情，按照少家主的要求，我前往会见项目的另外一位负责人——冯君山。在和他的谈话中我知道了一件事情。而根据他表述，这件事情可能就是韩秦的学生指控他学术造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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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大学附近的一栋专门出租给学生的单身公寓。
闵子江按照崔凤宁提供的地址按下了前往九层的电梯按钮。
大概是因为这栋公寓的租客大多都是京都大学的学生，暑假期间大部分学生都放假回家了，所以一路走来，闵子江都没有遇见什么人，电梯内也只有他一人。因此电梯没有任何停顿地来到了九层。
叮——
电梯门打开。
闵子江刚走出电梯，便看见在电梯厅站着等待的人——
崔凤宁。
看见崔凤宁，闵子江的脚步一顿，又立即恢复正常，往她所在的位置走去。
此时如果是金弦思在这，一定会调笑着说一句：“什么风把崔家二小姐吹来接人啊。”
但，闵子江不是金弦思，他只是沉默地对着崔凤宁点头示意。
崔风宁也显然知道闵子江的性格，她没有寒暄什么，转身便带着闵子江往冯君山现在租住的房间走去。
电梯厅在整栋公寓的中间，走出电梯便能看见左右两条笔直的通道，以及位于通道两侧墙上的一模一样的门。
不过，相比于学生宿舍，这里门的间距要大上不少。两侧的房间数都是六间，两两对门，每一侧墙上的门都只有三间。而如果按照学生宿舍的标准来建造，这样的长度，一侧就可以有六个房间。
而随着崔凤宁走进右侧朝南的第二间房间的时候，房间的内部空间也确实要比闵子江在京都大学内部的宿舍要大上一倍，甚至是两倍。而且，内部是复式结构。单人居住绰绰有余。
刚一入门，首先看见的是有半人多高的鞋柜，和它对面的置物架。置物架上放满了各种小物品，杂乱，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整理。在置物架的侧边则有一个垃圾桶。
闵子江的目光在垃圾桶侧边的地板上停留了一会儿。
垃圾桶周围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干净的地面，让闵子江不难想象，这垃圾桶的周围在他来之前或许还堆积着好些许久没有处理的垃圾。
不过，这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
闵子江将目光投向玄关之后，那是完全没有任何装饰的客厅。只保留着一张茶几、一张沙发、一个电视柜和一台空调的布置。
整个给人感觉这里不曾有人居住。
但——
闵子江的视线从客厅又移动到玄关，家徒四壁的整洁和难以整理的杂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今天来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林雨霏。
少年时期的林雨霏虽没有年长后那神经质一般的洁癖，但是对于环境的整体要求还是不小的。
忽略掉房间主人那笨拙的清洁能力，闵子江维持着自己少有情绪表露的严肃面孔，在崔凤宁的指引下坐在了客厅沙发的正中间。
而在他的左侧则坐着一位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体面精神的青年。
崔凤宁则来到了这位青年的身边，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说话。
青年目光无措地和崔凤宁对视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才不得不转回头，神情紧张地看向闵子江，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您好，我叫冯君山，是这个项目的科研负责人。”
说完，他便闭上了嘴巴，眼巴巴地看着闵子江。
闵子江被他这样的介绍弄得一愣，随后，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把金弦思拽上了。
不善言辞加不善言辞的对话，会怎么发展呢？
不过，感谢闵子江母亲的先见之明。至少被逼着学了omega社交课的闵子江相对于他的父亲性格还是要柔和一些，也掌握了不少面对这种社交情况的处理办法。
“当你和对方没有合适的话题时，与其贸然说些你不确定的话题，不然直接将谈话引到你所需要的上面，而不是做可能引起对方不快的交谈。有时，没话找话也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这是闵子江唯一在社交课上记下的话。
开门见山，他在那些弯弯绕绕的社交礼仪里学到的最好用，也是他最喜欢用的。
他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地从提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了冯君山的面前，道：“这是我找另外的机构对您的研究成果做的检测。情况确实如你所说，我们这边可以和您二位签订最高投资协议。不过，在签订协议前，有些问题我还是没弄清楚。”
冯君山接过协议，脸上因闵子江的话先浮现出喜悦的神情，随后一滞，但又立即恢复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对方提出的要求。
“您尽管问。”冯君山道。
“其他都是些小问题，唯一让我们觉得需要确定清楚就是您所受到的指控。”
冯君山闻言叹了口气，道：“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您的。”
“我承认，迫于老师的压力，我确实帮助老师在学弟学妹的一些学术上做了违规的操作。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自身发布的任何一篇论文都是我自己的研究成果，绝对没有弄虚作假。我可以将论文上的任何一个实验重复出来，也可以当着您的面将所有的数据重新做一遍。”
“既然如此，那为何京都大学方面没有立即撤销对您调查？”闵子江追问。
冯君山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指控我的人抓住了一个漏洞。我有一篇论文是和别人合作的。合作的是我的一位师妹，她——”
冯君山停顿了一下，再次叹了一口气，道：“她就不多说了。反正徐雁南买通说我盗窃了徐雁南的研究成果。而我那篇论文的研究方向正好和徐雁南重合，也正好因为导师的关系曾和徐雁南有过交流，且徐雁南提供了一份‘协议’，里面的内容就是我向他购买研究成果。人证物证都在，所以，我现在很难澄清自己。但因为我这边能清楚地复述实验，学院里的不少老师也都相信我。只是碍于心绪雁南背后的韩教授，事情久久难以有定论。”
“我现在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如果真要处理我，大不了就是回家，继承家里的小卖部，也能生活。我现在唯一在意的就是薛师兄的研究，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但药物一定要以他的名义面世。这样，才能告慰他在天之灵。”
说着，冯君山便带上哭腔，神情也有些执拗。
见他失态，一边的崔凤宁拍了拍他，道：“没事，一定会成功。我们先继续谈正事。”
前半句是安慰，后半句则是对闵子江的示意。
示意他可以继续问后面的问题。
闵子江面色没有任何改变盯着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的冯君山，道：“我们暂时确定你是被冤枉的。那么，你觉你被徐雁南陷害的原因是什么？”
冯君山下意识地摇头，但头摇到一半，他又顿住，看了一眼崔凤宁后，开口道：“原因我不太清楚，出事后我就没有见过徐雁南了。我尝试过和他交流，但他都避而不见。但是，前两天我想起了一件事，或许有关系。”
闵子江没有给予任何的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冯君山，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我的导师在出事前和韩教授的关系不错。在师兄跳楼后，老师在半夜找到我，让我去他家给他拿一样东西给他。但是当时因为师兄的事情刚发生，我原本对他就不好的情绪在那时爆发了。我第一次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第二天早上，等我醒来，接到的便是他被带走质询的消息。”
“后面便是由此引发的各种事情，全部心神都在如何处理这些事情上，我就忘记了当时他给我打的电话。前两天想起来，我就和凤宁去了一趟他的家里，然后发现了这个u盘。”
冯君山说着，将一个u盘放在了闵子江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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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弦思看着闵子江放上桌子的u盘，开口问道：“这里有什么？”
闵子江头，道：“里面只有一份药物数据分析报告。从分析的数值来看，该药物存在一定的问题。”
“而根据冯君山回忆，这个药物他曾跟着老师前往韩教授的实验室的时候，有看到过类似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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