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你到床上睡。”她将付子倾抱起来时,怀里的人不自觉地抖了两下。“瞧,吹凉了吧。”她抱得更紧了。
付子倾的身体又不自觉地发抖,声音也颤抖了几分:“师姐……我好晕。”
付子倾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一碰就滩成一缸水。她警惕地保持清醒,生怕自己真得化成一滩水。
“就到了。”这房子并不算大,两个不相熟的人是住不下的。
夜晚风凉,这挡风的门又没了,着实是可怜了些。她也不好惊动院经事再寻个房间,只得用被子叠出个窝来。忙活一番,她才把付子倾埋进搭好的窝里。
“师姐,不行。”被子严严实实地裹着付子倾,让她轻飘飘的身体更加不堪一击。她觉得被子都在欺负她,让她这般委屈。“不要……我难受。”
间路原好似将她嚷着的热当成醉话了,并没理采。这时她瞧出不对来:“倾儿,你跟师兄喝什么了?”
“热凉茶......抱山寺的,不好喝。”
间路原这便知道了缘由,轻声道:“倾儿。”
这声音好像毒药,让付子倾的身体发抖。她不敢再听,却没力气用被子盖住头,只得艰难地滑进被里,留下一个被团子映在间路原的眼仁儿里。
“倾儿。”间路原俯身对着被团子道:“我记得抱山寺的清心经,你要不要学。”
“不要!”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呐喊。
“那你出来好不好?乖,被子里该闷坏了。”
“那你不要说话。也不要碰我。也不要什么清心经。”
“好,你出来我就不说了。”间路原心中发笑,明明眼前的人已经十五岁了,却还像小孩儿一样嚷着胡话。
付子倾听罢艰难地从被子里爬出来,长长吸了口伴着冷风的空气。清冷的空气让她鼻子一酸,那股无名热火也消了不少。
她这才见间路原冻得微微发红的耳郭。她就这么在被子外面受着冷风不知多久了。
“师姐,你进来睡。”
“你不热了?”
“嗯。不热了。”
"好。"间路原说着出门把她撂在门口的食盒拿了进来。
“青鱼汤!”付子倾闻着味道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又被冷风呛得裹紧了被子。
“嗯,都凉透了。”间路原翻出温酒的器具,熟练地摆出来加热。
“师姐,要好一会儿呢,我给你捂捂。”
间路原走过来坐到床沿上,紧了紧被子“我不冷,你护好自己。”
没等她反应,付子倾突然张开被子连人带被地把间路原压在床上裹紧。寒气直钻全身,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好凉啊。”她挨得更紧了,把脸贴在间路原的耳朵上,又被冰了个寒颤。
“好了好了,你肚子该着凉了。”间路原像被一只巨大的猫盘踞着的软榻,动不得一点儿。
“不行,我冷了,你得给我暖暖。”付子倾无赖似的在间路原的身上胡乱磨蹭了数下才消停。被她折腾了这阵,被子里变得更加暖和,两人的脸上也加了些红润。
“师姐。”付子倾抬起身子,直直地盯着间路原的眼睛:“师父可传了你静渊诀?”
“嗯。”白日在重檐堂姜允平的话已经将现实生摆在二人面前,间路原没再解释。
“师姐没有心念之人吗?”
二人对上眼睛,间路原顿了片刻,应道:“既然肩负重任,便要舍弃一些东西。”
“那师姐,可舍弃了什么吗?”付子倾追问,说罢目光停在被随手扔在床脚的帕子。
那帕子上还透着她去时咳出的血,深红色的血迹被这静渊决幻来的烛光照得十分清晰可辨。
间路原跟着她的目光自是看到了那帕子,她眼光微闪,寻着付子倾枕头旁露出的一角山门令牌,定了定神,言道:“我自年少起便在道机阁修行,数年间下山之日屈指可数。”
“山中事务繁杂,日后也难抽身离开,怎会如你所说。”
“师姐既不曾舍弃什么,也不需要舍弃什么。”付子倾的神色清冷了几分,缓缓从袖袋里搜出一枚玉佩。
“可否与我讲讲,今日在重檐堂发生了什么?”
间路原盯着那枚玉佩没有作声,直到温酒器热出了声响。
付子倾收回了玉佩,走到桌子前坐下,缓缓摆开食盒,从里面盛出一碗青鱼汤,用匙子搅动了两下便端了个精光。
“师姐不愿说便算了,想必这汤里没掺轻骨散了吧。”
轻骨散是抱山寺研制的迷药,无色无味,入口三刻发作,使人五感尽失,无痛无觉。
灵根慧如付子倾,也只能想起她在重檐堂栽下去时被人稳稳托住,以及被安置在榻上时,隐约有个身着土橙色僧袍的人来过,手上盘覆着一串血色的佛珠。
“杞儿,你做了什么?”看着倒在间路原怀里的付子倾,姜允平愠怒道。
“师父,倾儿还小,她承不住誓情蛊的埋蛊之痛。”
姜允平的一双眼睛不烁地盯着间路原,企图从她坚定的脸上看到一丝背叛。
间路原清冷的眸子被盯得灼热,应道:“大计未成,路原不敢欺瞒。”
“好啊。”姜允平捋了捋胡须,语调抬高了些。“杞儿,昨日书阁遭了贼,记录静渊决的书籍少了许多。”
“我听你陈师弟说,你近日借了许多本道的掌门史册,瞧瞧有没有,静渊决相关的记载,命人抄录些存回来。”
说罢抬手向一旁的屏风处一挥,从偏室缓缓走出两个和尚,为首的和尚身着土橙色的僧袍,手上盘覆着一串血色佛珠。
“是。”间路原将付子倾抱到榻上,回身看向姜允平正踏出堂外的身形。“师父,书阁的贼人可找到了?”
姜允平顿住身形,笑道:“许是你陈师弟数错了吧,听闻他昨日醉得不轻。”说罢便抖着宽袖离开了。
重檐堂的大门被重重合上,繁重的吱吱呀呀的门板掩合声细琐地敲打着间路原:“榻上的人和你无关。”
间路原紧了紧榻上人的被子,向那两位和尚行了一礼:“有劳。”说罢也迈着步子离开了,只有镜真能瞧见她额上细小的汗珠。
此时的房内,二人齐整地躺在床榻上。付子倾呆呆地望着帐子顶。“师姐,若是师父逼了你,我会想办法。”
“若是你想做掌门,我们也可以想办法,静渊决不会解不了的。”
“倾儿,你只是与我相处惯了。待你下山,定会遇到许多人。我、你大师兄和景飞师兄,还有师父,我们只是你一生中的一小部分,道机阁也并非你的全部。”
“你若遇到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便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责任。”间路原干巴巴的道着理。
“ 师姐,我信你。”付子倾转过身来,眸子焦急地望着间路原,想找寻一个答案。“鸽子汤也罢,青鱼汤也罢,我都信你。我们想办法可以吗?会有办法的。”
“好啦。”间路原摸了摸付子倾不安分的头,哄道:“明日你便下山了,让师姐好好抱抱你。”
第二日大清早,展慕瑶拉着陈景飞去上门来。间路原早已去备早饭了,残破的屋子里只有付子倾睡眼惺忪地看着二人。
展慕瑶来回在屋里屋外转悠了好几遍,疑惑地看向付子倾:“小师妹,你们家门呢?”
付子倾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师姐已经派人修了。”
“哦……”展慕瑶过了半响才斟酌着接出话来。“你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啊,就是有点儿冷。”说着付子倾吸了吸鼻子。
展慕瑶点开温酒器,把茶壶架在上面,“没......发生什么吧?”
付子倾走到茶壶边上熏热气,摆了摆手道:“我差点儿就要念一晚上清心经了。”她专心地等着茶水,不时地碰碰壶壁,终于被烫了个激灵。一口热茶下肚,她满意地轻叹了一声。
展慕瑶瞧了一会儿,心道世间再没有女子像她小师妹这般尽善尽美了。他凑到陈景飞耳边蔫声道:“间师妹是不是不行啊。”
陈景飞狠地推了他一下,从怀里掏出一鼓囊的黄绢布钱袋递给付子倾:“师妹,这个给你做钱袋,省着点儿花。”
被推了好远的展慕瑶也走过来,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块玉佩来:“这是我在山下用的玉佩,上面刻着我的字。你可不要随意扔了,下山之后定有用处。”
他不放心地搜了块绢布出来,把玉佩包好揣进付子倾的袖袋。
“多谢展师兄。”付子倾收好钱袋。“多谢景飞师兄。”
天光渐地大亮,屋子也温暖起来。
“倾儿。”间路原挎着食盒从屋外进来,正撞见这两位不速之客。她记着昨夜的事,凌厉的目光不露声色地扫过陈景飞,连带着展慕瑶也打了个寒颤。
“间师妹,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小师妹,你路上小心啊,我会去看你的。”展慕瑶说罢便拉着陈景飞逃走了。
“好……”付子倾的话还没落地,那二人的身影就已走远不见了。她起身把食盒接过来摆开,又给间路原倒了杯热茶。
“师姐,你用过早膳了?”付子倾瞧着只有一副碗筷。
“嗯。”间路原喝了口茶,从衣袖里抽出一折纸。“你下山后定要收好山门令牌,不要随处丢在榻上。这里面记了山门令牌的口诀,你可以传信给我。”
付子倾刚要张口,便被按下。“仅限你遇到危险或者困难,平日里我可没空听你扯皮。”
“是。”付子倾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粥。
间路原抚了抚她的头,起身走到床边的抽屉:“你下山可带银两了?”
“景飞师兄给了一袋钱。”
“嗯……”间路原在身上搜出一个荷包,拉开抽屉,专敛整银子装了进去,上面又铺了一层碎银子,满满当当地束了口。“他给你的钱放哪了?”
付子倾呆呆地指了指自己的袖子。
间路原打量了一番,将荷包揣进她的胸前:“出门在外,钱不要放在一处。”
“我记下了,谢谢师姐。”
“还有。”间路原又摆出一个方盒,解开金锁,从里面取出一个香囊。“这个你要随身带着。”
付子倾看着这香囊好一会儿,终于别在了衣带上。
旭日东升,道机阁的桃花开得比昨日满了些。
付子倾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向远处山脚下的人间走去。
临过山门前道机阁的石碑时,她腰间的山门令牌显出光亮来,忽地上面的“道机”二字消失不见,成了一块普通的木牌子,连带着木牌的主人也好似少了几分光彩和轻盈,多了些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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