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连绵巍峨,山上林深草茂、雾气浓郁,山间有个面积不容小觑的湖泊,叫洞湖,洞湖四季常绿。
远山的浓雾与湖泊吸引着一批批徒步爱好者。开车需要半小时。七点二十左右,姜禾背包下了楼。
院子湿漉漉的,几堆杏叶堆在院子中间的石凳旁,石桌上有滩积水,积水上漂浮着杏叶。
穿过露水饱满的花圃,轻轻推开前屋的门,客栈大门还没开。姜禾向右扫了一圈,没人,于是向二楼走。
阿婆正在厨房煎饼,见姜禾来了,笑眯眯说道:“快别过来,你只坐好,还是帮我看着炉火罢。”
姜禾朝阿婆打了招呼,就要过去她那,听见她的话,想起自己只会蒸米饭,只得停下要去厨房帮忙的动作,还是去沙发坐下。看着还在微微发热起来的火炉。她开了茶壶盖看了看里面煮着的油茶,油茶静静的,还没冒烟。
合上盖子,姜禾朝阿婆说道:“阿婆,你几点起的好。”
“嗐,越来越睡不着了,我也没看时间,天蒙蒙亮我就起了。”阿婆剁着餐板,“今天你们几个不是又爬山去嘛,早点来厨房,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姜禾倒是没想到要准备吃的,所以赶紧对外婆道了谢。
阿婆摇了摇头,过了会,有些感叹:“远山啊,那确实很美,我小时候就住在那。”
火炉开始滋滋发响。
“噢噢…阿婆在那住了好几年吗?什么时候搬到古镇来的啊?”
“不算久。大约我记事后的两三年就搬来了这里。那会我镇里的外公去世,所以我跟着我的妈妈、爸爸和姐姐一起从山上搬下来了,住进了镇里的阿婆家。”阿婆边用手比了比一个大概的高度,边继续说:“这么大的时候,我就跟姐姐在镇里小学读书了。姐姐小学升学后,去市里读完了初中。我小学毕业就没再出去过了,一直到嫁人。”
说完,阿婆将一份煎饼端到炉火旁的小桌上,“先吃张饼子。”
“好,”姜禾起身去柜子里拿了杯子,边走边说:“阿婆的姐姐也在镇里面吗?”
“没,她嫁去了萍城。我姐夫不是镇里的人,是镇西边李家的亲戚。二十几岁时候,他来镇里住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和姐姐互相喜欢上了。他们二人决定结婚后,就一起去了萍城。”
阿婆为姜禾倒了杯牛奶。
姜禾询问道:“萍城哪呀阿婆?我家就在萍城。”
阿婆向着火炉轻轻摊开手掌,说:“噢,她在南乡区,你在哪片区?”
姜禾咽了口饼子,注视着阿婆:“我在北乡区,不过也近。那阿婆您呢,外公是镇里人?”
阿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算是,但也不算是……从镇里的学校毕业后,我没再读书。客栈那会生意没现在好,所以父母也忙得过来。到了年龄,我开始在镇里找工作,找着找着又回到了学校,”阿婆微微后仰,向沙发靠去,“最后还是决定在镇里的小学食堂做饭。那年,俞西他外爷从外地来,来学校教书。稀里糊涂的,我们认识了一年左右,就结婚了。”
右侧的屋子发出声响,俞西轻轻开门,又轻轻关了门。他穿着一身灰色宽松睡衣,趿着拖鞋缓缓走了过来。
他朝在火炉边聊天的二人打了招呼,随后坐在了阿婆躺椅旁边的木椅上。他的刘海软而蓬松,挂着几滴水,刚洗完脸的样子。
姜禾递了桌上的一个杯子给俞西,阿婆为他倒了牛奶。
“您和外公结婚后,就一起住在古镇里了嘛?”
“嗯嗯,没怎么出过门了。年轻能走的时候啊,总想着时间很多,想着忙完一阵再到处走走。但是忙完一阵了,又有下一阵要忙。你看现在,很老很老了,有时间走走时,也走不出去多远……”
阿婆转向姜禾,给她添牛奶,“俞西外公不是镇里的人,所以他倒是走出去了,走回他家去了。我只有一个女儿,女儿长大了,也跟着走了……我没有走,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边,打理客栈。他们只在一年中的几段日子里回来看看。只有我,这家客栈很大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
厨房冒出了菌汤的香味。阿婆看了看厨房,继续说道:“俞西他外公一直到要病死了才回家来。去市里治了几个月也没管用,没一年光阴就去世了……”
阿婆言语淡然,但眉峰微蹙,姜禾也觉得心头有些发紧,转移话题道:“阿婆,远山,您有回去过嘛?”
阿婆轻轻摇头,也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抿下一口后,道:“回过,好久了,最后一次上去看看还是我三十几岁的时候,”阿婆转头深深看了看外孙,挽上他的手臂,拍了拍:“那会,还没俞西呢。”
俞西闻言,也回拍了阿婆洁白发皱的小手,带着安抚意味。“阿婆,菌子汤应该可以了,我去盛来。”
阿婆点点头,俞西起身,姜禾让外婆坐着,跟着起身去了厨房。姜禾端了煎饼盘,俞西端了菌汤锅。阳光透过一切缝隙倾洒进来,三人在光影之中用完了早餐。
俞西回房收拾时,提醒姜禾今天还是坐嘉兴的车。阿婆也回房去,出来时给正待出发的二人拿了一小瓶喷雾、几根封着的棉签和一个褐色药瓶。
去远山的路有些崎岖,三人一路颠簸。到远山时,已经十点过了。
山上阳光直射,一片火红。周围陆陆续续走过几位徒步游客。
山中空气甘甜,迎面吹来的风也甘甜,再看周围,绿茵茵一片,整个人顿感轻松爽净。
他们一路漫游,在绿野中穿梭。姜禾穿了件宽松的运动裤,走到一半,小腿干痒难耐,忍耐坚持了会,她还是叫停了俞西。何嘉兴到处扯着野树枝、野草根,兴致勃勃。俞西带着姜禾在一块灰蓝色的岩石上倚靠着。
俞西从包里拿了药和棉签,姜禾自然地去接,却被开口阻止了:“你不方便擦。你靠着石头,撩开裤腿就好。”说完,他蹲了下去,蹲在了姜禾的腿边。
姜禾见他蹲下,赶紧撩开了裤腿。腿上红了好几片,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咬的。俞西盯着她腿上不规则的红块,有些心痒,手中的棉签如临大敌般颤抖起来。
俞西的药越擦越痒,姜禾难耐地轻轻撤了撤腿。
“忍一会,一会就不痒了。”他的声音很轻,从地面飘渺升空,挤进姜禾僵硬的耳朵。
姜禾嗯了一声,胸腔有些发紧,于是稍重地呼了口气,看向别处。
何嘉兴刚从林子里窜出来,他在不远处停下看了会姜禾跟俞西的样子,然后一边撩裤子,一边快速走来:“阿姐,俞西,我的腿也红了一片。”
姜禾一看他腿上红块比自己的多,笑了笑:“你像个猴子一样窜,早就该红了。没事,擦擦就不痒了。”
何嘉兴抬了个石头过来,在离擦药的二人不远处坐下,“都要收假了,我想抓紧时间到处玩玩嘛。”
姜禾笑了笑,不自然地感受着不时扑落在小腿上的呼吸。
“先撩开着,晾会,我等会再喷点药水。”俞西涂完了药,边起身边对姜禾嘱咐道。
“好,谢谢。”姜禾看了看腿,红色块状的地方涂满了褐色药水。
俞西起身,将棉签和药品递给了何嘉兴,转而又问姜禾:“还痒吗?”
姜禾摇了摇头,“不痒了。”
他们离着几步距离,俞西看着姜禾回完话后迅速转移视线的样子,知晓了那种不自然不仅仅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微不可查的慌乱已瞬间令他的内心翻江倒海。
何嘉兴还在埋头涂着,俞西重新蹲下去,帮着涂他另一条腿。
等了一会,俞西先给二人的腿部和手部都喷了药水,再撩开自己的腿,喷了几下。
阳光下,他们沿着小径 ,继续向上走。
寻访许久,循着石头铺就的小路,穿过一片平坦的林子,走过几块日晒雨淋的山石,终于抵达洞湖。
湖水十分深绿,姜禾安静地瞧着它,它也平静地望着他们。看了半晌,姜禾抬起相机开始找角度拍照。她想起来早上和外婆的谈话,转头对身后正在观望的俞西说:“我给你们拍拍吧。”
接着湖水山色,他们拍了好几张。何嘉兴有些犹豫地看着一本正经拍照的二人,他能觉察出他们互相的态度已经有了变化。
他们在浅水边找了能看清湖水的一处位置,吃了阿婆准备的午饭。
周围没有声响,姜禾望着仿佛凝固的水面。突然很想得知:从这片土地上开始远行的人们,在被各种琐事缠身的时光里,有没有抽空回来看望过……
思绪纷飞,内心震动,他们静静坐着。
宽厚的大山孕育无私的湖泊,无私的湖泊汲养蓬勃的生灵,它们就在这里,善良地注视着前来的人和远行的人。
下到山底时,已过晌午。
何嘉兴送沉默着的二人回了客栈,急忙忙开车回去了。临走前,他约了姜禾和俞西,让二人明天下午务必去他那吃饭。
由于爬山后的懒怠,吃完饭后,姜禾打消了要出去闲逛的想法。回房间换好衣服,就躺在二楼廊间阳台的躺椅上,看着风吹叶落,云舒云散,什么也没想便悠悠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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