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安歌例行回家，她爸妈专门下厨做她喜欢吃的菜。
本来还好好的，饭吃到一半，李历城突然问：“你自己一个人在那边，是不是天天点外卖吃？”
“我点得少，想换口味才点的。”
李历城不作声，吃了几口后才说：“饭都懒得给自己做，以后怎么办呢？”
“什么以后？”
姜妤放下筷子：“以后结婚了呀。”李历城在后面补：“以后结了婚家里饭都没人做，孩子也跟着吃外卖？”
李安歌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我说过我才不结婚呢。你们就管好自己的，别操那么多心。我一个人过才好。”
“总得要有个家啊，你看我们家里三个人，不是挺幸福的？”
李安歌连胃口都少了一大半：“吃饭就吃饭，我一个人更幸福，自己工资自己花。”
见她开始不耐烦，李历城和姜妤就暂时住嘴了。
等到李安歌回自己卧室玩手机，姜妤又毫无预兆地开门进来，吓了她一跳。
她坐在床沿打量一番四周才开口：“爸爸妈妈不是催你要赶快结婚的意思。”
“就是你吧，在外面那么多年，都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了，我们看你一直是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带过男朋友回来。”
“都已经是20好几的大人了，我们也鼓励你去自由恋爱，人要有个伴才好啊，以后老了怎么办？”
姜妤看她还盯着那个手机屏幕：“你听见妈妈说话没？”
李安歌按了锁屏转过头来：“听见了，我对那些没兴趣，没什么意思。”
“你回来工作呢，安稳，是好事。既然打算就留在县里，那我们好好兴个家，慢慢地生活也就步入正轨了。”
“你表叔叔，大学毕业就把女朋友带回家，人家现在孩子都生了两个。哪年过年你也带一个回来呢？”
“我也带女朋友啊？”李安歌翘起二郎腿。
“跟你说不通。”姜妤转身就拿起床上的枕头想砸她，李安歌哈哈大笑地接过，今天算是又糊弄过去了。
李安歌一早起来骑小电驴去学校，大门附近都没有停车点，她只能停在马路对面一百米开外再走过来。
走到门口，她看见布告栏上新帖了很大一张纸，靠近看，标题写的是讣告。
正是上学的时间，大门口不断有学生涌进去，送孩子的车一辆接一辆，交通乱成一锅粥。
“我校退休教师XXX女士因病医治无效，于xxx在市人民医院逝世，享年xx岁。”
李安歌认识这个名字。她心跳加速，有点喘不上气。她把第一句读了三遍，确认没有看错。
这是她以前的语文老师，没想到再次见到她，是以这样的方式。
“XXX老师以饱满的热情从教四十余年，始终关心呵护每一位学生，为教育事业无私奉献。”
最后面对面的印象停留在十几年前，老师握着她的手说：“小安，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旁边的老师插嘴说你别信，她每个学生都这么说。
“诶，你别听她的。老师相信，无论以后你走到哪里，都是最优秀的。”
很简单的两句话，她记到现在都没忘。
世界大得超乎想象，有时候李安歌觉得自己渺小到走不下去，脑子里蹦出来的首先就是这两句叮嘱，有一个人说过会永远相信她。
可惜李安歌自从毕业都没有回来看过她，时间久了也忘记该回来看看。
李安歌怔怔地立在那里，想着轻轻一张白纸黑字的讣告纸，承载了多少这样的重量。
“在xxx老师的职业生涯中，她始终秉持高尚的师德，为人谦和，严谨治学，受人爱戴。”
逝世、赞颂。讣告上的用词因为见得多了而显得千篇一律，但其实这上面的每个字在李安歌这里，都有切身的体会。
要说为什么回红河当老师，受她的影响是最多的。
她恍惚地看着大步跨进校园的学生们，衣袂飘飘，发丝飞扬。那里面一定混着从前的自己，一边走路一边看表，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之中穿梭。
回到红河可能是因为恋家、图稳定。亲戚都觉得她们一家三口都是老师，也算代代相传。
但李安歌心里一直有个说起来有点冠冕的理由，那就是想让这里的孩子知道，时空总是交叠相似，他们并不是孤身一人。
直到听到里面预备铃响，李安歌才回过神来匆匆往里走，今天还要去帮王老师守着早读呢。
她坐在讲台上，学生都被老赵要求站起来读，以防睡着。
底下人站得一丛一丛，每个人的读书声混在一起，变成无序嘈杂的背景音。
她又想起从前。记忆深处无法抹去的存在，如今正由远及近地浮现。
时空总是交叠相似，现在轮到她坐在这里。
一个生命的陨落，一段故事的终结，这让李安歌心里不舒服，整天都感觉阴云笼罩。她跟景年聊了好多以前的事。
景年这人特别喜欢开模仿秀，学老师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上课的习惯动作，表情和走路姿势，逗得她眼泪都笑出来了。
李安歌笑着笑着听到手机消息提示音，是期中考试的语文改出来了，王老师吩咐说要是下课有人来问就给他们看。
铃声刚响就有学生过来，并且越聚越多。景年见大事不妙，在这么下去她只能被挤到角落气都不好喘，于是丢下一句我去操场散步就溜走了。
明羽肩负看两个人分数的重任，却由于身高限制一直停留在围观群众的外围。
杨艺淇都上完厕所回来了，进办公室问明羽自己考了几多分，得到的回答是还啥也没看到呢。
那我去看。杨艺淇长得高，她走到那堆捧着老师手机的男生里假装也看热闹，然后不经意间把手机接过翻起来，成功在上课之前看到成绩。
“多少多少？”
杨艺淇脸上笑容已经藏不住了：“你123，我刚好110！！！”
学校用的是那种机械铃声，20班外面就有一个。
预备铃在头顶响起来，吵得人脑仁疼，但杨艺淇还是耐不住要靠在明羽耳边说：“都是因为我这次运气太好了，选择题只错了一个！”
“明羽你语文分这么高，这回不会要考到年级第一去了吧？”
杨艺淇一般都考九十多分，好的时候一百零几。一定是苍天有眼，看她在最近这么辛苦学习的份上多送她几分。
不过她想起自己日常考不到一半的数理化生，再度陷入了忧思。
这段时间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为了让明羽监督自己，她发誓赌咒说要尽量跟上明羽的时间表。
这下好了，人家两眼一睁就是学。除了喝水上厕所，其余时间基本在学习。零碎时间做阅读背单词还记生物化学，大的时间就刷题总结错题。
这谁跟得上。一轮复习马上开始，明羽让她先跟着解决好基础，她一想到要回炉重造就要泄气。
幸好刚开始决定这辈子要为自己拼一下命，杨艺淇现在每天的学习时间少说也是从前的三倍。
明羽没空给她讲题的时候，她就隔三差五去办公室问老师。
不少人说她现在也是装起来了，抱着个书去问题。
那能怎么办呢，就等期中考试出成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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