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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火光

那时的柳堂明大概十五六岁。

月末,程远辞官,要南下荆州。柳印风前去程府送行。说是送行,不过是说的好听些,若是说的不好听些,那便叫“取人生命,以求权势”。柳印风早就知道程远藏了东西,程远是个老狐狸,他辞官,也还是要带些东西的。但“秘密”是一把双刃剑,他拿了别人想得到的东西,让一切具有**的人都想除掉他,而只要他们还找不到那些书卷,程远就死不了。

**可真是个好东西,让将死之人偶得一条生路。

十五六岁的柳堂明跟着父亲,但那时的柳堂明才不愿跟着父亲去寒暄,于是得了大人的准许,去了后园。

后园的人大多在收拾园子里的东西,很多行李已经被整理出来,堆放在园子里。府里的下人小声议论着,还特意避着柳堂明。程远是部尚书,平时收集了许多古籍典册,所以单有个藏书阁。而平时程远从不让人碰里面的书。藏书阁的后面有一棵大槐树,枝叶直直的从藏书阁后面伸到前面,整个树冠都被藏书阁的屋顶托起来,显得壮观且怪异。

藏书阁不大,但外面装饰的很雅致。不过柳堂明觉得,院子里的一切,都十分怪,是那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气氛。所有人都好像特意避着他一样。是因为府中的变故吗?还是……

当时正值夏末,天阴着,衬得整个院子阴森森的。本来柳堂明是不怕的,什么神神鬼鬼,在他看来,不过是糊弄小孩的了。但是天上的阴云迟迟不散,天降小雨是必然的。他可不想被雨淋到,但好奇心却驱使着他。柳堂明叫住一个侍女:“要下雨了,怎么还把东西往外搬?”

“程大人吩咐的。”那侍女冷着一张脸,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过头来,她的脸惨白得毫无血色。“柳公子就莫要担心了。”府里的人都这么叫他。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脸色都这么差……”柳堂明嘀嘀咕咕。“……”

果不其然,没一会便天降小雨。不过,和这诡异的气氛一样,雨很凉,很密。

柳堂明找了块避雨的地方,他站在那,看着人三三两两的,都找了地方避雨,但那堆东西没一会变淋湿了。没人去管,也没人去救。但看起来像大型家具,因为被雨淋湿后,依然挺立在那。

(都不要了吗?就这么放在雨里淋着?)

程府向来有条有理,程远是个精明人,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放着一堆东西在这。这阴云也不是一时的了,程远怎么会察觉不到。柳堂明想回去。太奇怪了!今天都太奇怪了!无缘无故辞官的程远,面色惨白的下人们,古怪的气氛,几乎要瘫倒在藏书阁大槐树。

(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堂明准备回去找柳印风,论谁呆在这种气氛里,都会感到不适吧。但他前脚刚想走,却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已经绕道他的后面了,那人用手抓住柳堂明的肩膀,将他拉回来,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在他耳边问:“柳公子,去哪啊?”

“!”柳堂明猛地转头,看见是刚才那个侍女那张惨白的脸。那张脸跟刚才有所不同,这次,她咧出一个诡异的笑,两边的嘴角几乎要一直咧到耳根。

(真是,笑比不笑还瘆人……)

柳堂明想跑,但她抓的很紧,柳堂明挣不开。正当两人挣执时,天上传来几声闷雷。那待女显然一惊,脸色显得更为惨白。她收回了手,这让柳堂明钻了空子,趁机逃了。

天上的云越发沉郁了,雨也越发大了。柳堂明在雨中狂奔。程府的院子很大,柳堂明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幸好没人追上来,但是那棵槐树下站着那位待女。她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直直盯着柳堂明。

(真是走了大运了!碰上这事!)

屋里没点灯,因为外面阴天,所以很昏暗。柳堂明冲进来,显得有些冒失。他前面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前额的碎发**的搭在两颊,还在向下滴水。“呼…呼…呼…”柳堂明双手撑在膝盖上,在门口喘着粗气。“堂明?!”屋里只有柳印风,他听到脚步和喘息声,猛地转身。看清来人后,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表情。“你怎么来了?!”他矗立于整个房间的中央,面对着门口的柳堂明。柳印风的手紧攥着,现出条条青筋。

“外面下雨了。”柳堂明的嗓子有点哑。

“看到程远了吗?”他平时都叫他“飒奕”,现在这么叫,倒是变得生疏了。

“没。”柳堂明走过去,柳印风却十分烦躁不安。“别过来!出去!出去!!!”他推着柳堂明,想让他出去。柳印风的突然转变,让柳堂明有些手足无措。“出去!””柳印风一用力,将他推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不明所以的柳堂明就这样被推入了雨中。雨还是很大。那些下人们全都三三两两的站在屋楼下,面无表情的。气氛又陷入诡异,天上的雨似乎书增强了这种气氛,他也找了个房檐下无人的地方,可想着。槐树下的动静惊动了沉思的少年,他立刻觉察出来,抬头看向那依在藏书阁的槐树下。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转头,柳堂明便认出是程远,不过程远并没看到他。程远向四周看去,狐疑的紧锁眉头。

他确定没人后,快速的开了门,进了藏书阁。

柳堂明知道,出事了。柳印风办事从来都是小心谨慎,从刚才这么一看,的确出事了。不然柳印风怎么回平白无故就这么暴躁。柳印风是个狠人,只要是背叛他的人,他从不留一点余地。赶尽杀绝,不留后患。程远指定是有什么,不然他掌握了柳印风这么多事,眼下又要离开长安,怎么会还没被柳印风除掉?程远现在这么小心谨慎,应该也是有事。这一整天从头到尾,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氛。柳堂明很想看看,这局到底谁赢。

许久之后,程远抱着一摞东西出来了,那像是几本书卷。他依旧东张西望,将那摞东西放在槐树下,自己则静静地站在藏书阁前,喃喃了两句,摇摇头,坐会槐树下。槐树的枝干显得沧桑且古老。

他闭目坐了一会。“羡之!羡之,出来吧!”他招呼道。果然是老狐狸了,这点小伎俩果然骗不了他。柳堂明的自作聪明,只骗过了自己。

“程叔……”柳堂明从暗处出来,快步奔向槐树。雨还下着。他尽可能的快些,以防又被淋湿。

“羡之,坐下吧。”这时的程远忽然变得和善起来,像是又拾起了他那副常穿的皮囊。他要柳堂明陪他坐会,柳堂明便只好依了他,同他一起坐在槐树下。

“少时听过这样一句话吧,我记得叫:复而始得,处变心静。”他感觉不对,又纠正道:“是骤而始得吧。”他望向柳堂明。

“是‘复而始得,处变心静’。”

他顿时露出一个笑。“我的记性果然还是好的!” “你知道我为何辞官吗?”

“为何?”柳堂明倒是对这个很感兴趣。

“吾之心之所仰,天消地怠。吾立万丈高,万丈顷刻塌。”他若有所思。

“何为君心之所仰?”

“天地之序,万事之矩。”程远仰头望向沉郁的天幕,怀里抱着那摞书。

“程叔抱书作甚?”

“要烧了。”

“少了多可惜。”

“不可惜。没用了,自然要烧了。”“你去找过弃辛了吧?”

“……”

(这老狐狸果然是明察秋毫。)

“他性子急,你以后莫要与他争。还有,他说什么,你依他便是了。”程远又转头冲柳堂明一笑。“现在的柳枝倒不好了,你去折枝槐树枝送我吧!”

柳堂明现在才想起这事来。起身垫脚折枝槐树枝,揪去枯叶,递给程远。

“槐,这寓意也好!”他大笑着接过,放在手中摆弄着。“平时也没觉什么,眼下要离开了才发现,羡之真的是长大了!” “哎,我也老了。我有点累,先靠一会。”

柳堂明头一次见他这么说话。平常即使他拾起他那副皮囊,也从未如此真心。这回的口气,到显得有些不舍。但穿在他那副皮囊里,却又违和。

(今天的一切怎么都这么反常?……)

柳堂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可能是这几天都叨扰的他睡不着觉吧。自从程远辞了官的消息传到柳印风的耳朵里后,柳印风整个人都心神不宁,天天心不在焉,谁也不敢说什么。柳堂明也因为这事,这几天没睡过一次好觉。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阴云也散去大半。地上都是新雨过后的清鲜味。府里的青石板路也因为雨水的浸泡而变得潮湿。似乎刚才雨中的诡异气氛也散去了,或是说,根本就没有吧。只是柳堂明在自己吓自己。

“羡之?羡之?”在柳堂明朦胧的梦境中,似乎有人在梦境外叫他。“羡之?”声音很熟悉,像是……

“程叔?!”他认出声音后,猛地惊醒。

“羡之,你终于醒了。”程远显得精神的多了,他拍拍柳堂明的肩膀。“再不醒,就晚了。”

柳堂明揉揉眼,迷迷糊糊的答道:“晚什么?”

“这么消极怠慢可不好。你还小,哪能像我一样?!”程远不高兴了,他最讨厌怠慢的人。

“来,帮程叔件事。”程远拍拍柳堂明,拉他起来。“好,程极尽管说!”柳堂明这么一起来倒是精神了不少。

“你去找弃辛,将这块玉扣给他。“程后将一块白色的玉扣拍在他手心“快些去。”

“好。”等柳堂明再去找柳印风时,屋里已经点几好几盏灯了,柳印风在屋里烦躁的翻着东西。“程叔让我给您的玉扣。”柳堂明冷冷的将玉扣放在案板上。“程远给的?!”柳印风转过的脸满面狰狞,双眼腥红。他冲过来。“你看到程远了?!”

“看到了。”

“在哪?!在哪!”柳印风摇晃着柳堂明的肩膀。“他在哪?!”他疯了似的问。“后园。“柳堂明或是习以为常,或是心庆意冷,但这平静还是反常的。

”后园?!”

“后园的大槐树下。“柳印风松了手,低头自顾自的喃喃:“原来在那啊…我早该想到的一一槐树,槐树!”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推开柳堂明,向外跑。

“…”柳堂明默默整理好衣服,也向外走。(真的是,好反常啊…)柳堂明目送着他的离去。藏书柜在这是望不见的,柳印风一会便不见了人影。

后面的屋子却发出一声怪响,像是火石磨擦起火的声音。柳堂明转头,从未关紧的窗缝里望见了个人影,“是,程叔?!”柳堂明有点惊愕。

“不,那不是我。”程远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我就像你一样,我知道所有不该知道的事。”柳堂明听着熟悉的声音,却不敢抬头。“其实我们都一样,不是吗?谲谋,儶贰,愆尤。”

“愆尤的只有你们两个,不包括我。”

“不,包括你。从今天开始就包括你了。你叫,见死不救。”

“算吗?我可看你们都活的好好的啊!”柳堂期语气略带嘲讽。

“不是现在,为了你的罪名成立,有人要牺牲了。”程远伸手在柳堂明面前打了个响指。“我们现在需要一点火。啪!把这变成火海。”

“然后呢?推谁进去?”

“你看着就好。你是见死不救,不是杀人灭口。”程远笑一声。“算算时间,大概该烧起来了。”他左手抓住柳堂明一侧的肩,果不其然,窗缝里没一会便冒出大光,门没关,火一会便窜到中间。从门口看去,显然已经烧到了桌案上了。

“你点的?”

“不是我啊,我不一真都在这吗?”

“是啊,你做的真好。”

火呼啦一声,从地上穿起来,足有两人之高。橘红色的火烧的正旺,飞速吞没了整座屋子。“人还会都能成灰了吧。”柳堂明调侃。

“不,人还活着呢!”程远忽比松了手,弯腰从地上拾起来时放下的一捆书卷。

“现在,估记要死了吧!”他抱着书卷,走向火海。

“是你吗?”柳堂明目送着他的离去,瞳孔中倒射出明丽的火光。

“是的,柳羡之。是我。”他并不回头。

“还真是劳烦程叔了。”柳堂明想伸手抓住那随风飘动的衣角,但没抓住。“假的吧?”

“假的,死不了。”

他与火海近在咫尺时,转头望了柳堂明。随风飘起的头发间透出刺眼的光。“当然是假的。”他遮住了柳堂眼睛中的火光。“程远死了,只有程飒奕了。”他突然露出一个笑,那笑像是真心的,不过装的久了,当辨出来了。但那的确是一个竭尽全力,却无济于事的,冷冰且无力的笑。是无奈,也是挽惜,程远死了,程远早死!只有程讽变了。程远是死在火海里的,是很常穿的那张皮囊,是下溅的狗。但程讽笑不是,程飒奕是尚书,是程远从未拾起的自尊,是程远的新生。

程远将一块青玉色的玉扣扔给柳堂明,“我死前总还是要留点什么!你程叔给你片天下,你收好!”他朝柳堂明招招手,在火光中渐行渐远,渐渐被火焰吞没……

柳堂明的眼中晃然又现出那个无奈的笑。这是程远给程飒奕的新生,是这盘精妙的棋中的唯一一处败笔,但也是一条后路,是程远一直向往的尊严。

程远,他真的,我哭死!

作者已泪崩,立个碑。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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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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