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糟践阳光
旅行很短。黑夜尽头总会有白日喧闹着从阴影走出。
而高铁在城市中间分头。她和他只能说再见。
现黛想起和张湘庭半年的相处,无非是一起玩那款已经被她删除的游戏,聊音乐剧,和生活的苦楚欢愉。
突如其来的激情就像一场冬城雪,雪停,雪化,都极为迅速。只余下三分寒气,逼人报团取暖罢了。
她要回老家,她真正的故乡。也许会和小玉见上一两面,如果幸运。
石去村。现黛穿着棱角分明的风衣走在硬化的马路上,忽然感觉与周围的山水林田格格不入。
从她十一二岁,在外婆的陪伴下走出这条路开始,现黛再也没有跑进过绿意晕染的大山。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碰到家里软软的床,现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张湘庭的微信电话。
“阿黛……”他的声音有些哑哑的,“到家了吗?”
现黛表示刚上床就接到了宝宝的电话呢。偌大而空荡的房间里,她有些放纵自己的恶劣,“声音好奇怪啊,宝宝是故意在夹吗?把视频打开好不好?啊?在洗澡吗?脸好红啊。”
电话那边的人慌慌张张,胸口撞上了浴室门,湿湿的。在淅淅索索穿上浴衣的声响里,他打开了摄像头。
一抹夕阳点红了张湘庭的嘴唇。现黛看见他有些紧张期待地咬了咬唇。
仿佛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现黛绽开了暖阳般的笑容。她忽然觉得在他唇边有种别样的魅力。指挥他喝了几大杯水又含住了冰淇淋。
“眼里也湿漉漉水乎乎的呢,宝宝。”现黛翻了个身,决定吃完冰淇淋该吃正餐了。
玉米排骨汤煲好了,她拿起了筷子,看向手机,“宝宝今天我喝汤哦,听到筷子的声音了吧。你那里有几双呢?宝宝那么贪吃,应该要准备四双才够吃吧?”现黛指挥对面的人吃饱。玉米的清香化作白雾挑逗着味蕾。
“嗯……听阿黛的。”电话那边的人被现黛温柔又暴力的声音折磨得又欢快又痛苦。他抵挡不住阳光。
现黛喝完了汤,才再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宝宝真的很喜欢夹着说话呢。男生这么会夹其他人知道吗?”
“只在,只在阿黛面前夹着说话。最喜欢阿黛了。想看看阿黛,可以吗?”张湘庭想看见阿黛快想疯了。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和她拥抱被她用手掌控,以后要怎么过啊。雪想拥抱暖阳。
而现黛不在乎。她看着张湘庭半干的头发,敲了敲手机,拒绝了。
“不要哦,宝宝,现在是实验时间。听到熟悉的音乐了吗?就像一只猫从空中升腾又坠落,把身体贴着墙,膝盖放在地板上。好乖啊。”现黛懒洋洋打开了办公软件开始完成调研报告。
当音乐响起时,那边的人已经很符合科研规范地把大腿绷直,和小腿成九十度夹角。
一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六十分钟。
And the wind begins to moan。
风开始呜咽。
Memory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月光里徘徊的记忆。
(选自音乐剧cats)
音乐放置中场时,现黛在张湘庭眉间看见一抹抹丹色,混杂在汗水与泪水间。雪化了。
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影子,他已经要支撑不住了,传出几声底底的呜咽。
120分钟。现黛写完了调研报告的初稿,怜爱地放过了电话那边的人。
张湘庭总有一百个一千个理由打电话给现黛,稍显无聊的寒假也就这么过去了大半。
现黛的生活在抛去了一切现代的城市的成分,就会很无聊。中学的她没有愿望,只有一个固执的念想,一个造出的神话,一场后知后觉的残忍剥夺与延迟满足。
所以现在她的灵魂满身碎渣,洗出沉默的鲜血,还有苍白的笑容,诡异瑰丽的诗情,和冬天轧过的泪流。
这是来自北城的张湘庭完全没见过的珍珠色眼泪。更是装着珍珠的蚌壳寒窗苦读十余年也不一定会想到的眼泪。
春节,即将入夜,现黛在屏幕那头看见了灿烂的笑容,像是狄奥尼索斯打翻了石榴酒。张湘庭再次和帅气阳光的符号联系在一起。
毕竟在现黛的回忆里,夜里只有她自己。愤怒的是模糊的双眼,害怕的是钻坏的牙齿,痛的是她,是相信的她,是怀疑的她,是勇气迟到的她,是自我毁灭的生活。
不过无论如何,明年是新的一年。太阳不知高悬一年,夜晚不会把歧路模糊掉。
现黛爬上家里木制的阁楼,在小精灵注视下,她忘记了书本寒冷的余烬,烧去最后一线斜阳。
“新年快乐,张湘庭。”
春夜寂寂,现黛来到阁楼,想起了一周前的夜晚。
入目的红,烟花,酒足饭饱的春节,半翻开的书页和残雪的呜咽。
一切的回忆显得当下那么安静。静到现黛有些慌,有些烦,有些想撕开书,从罗密欧与朱丽叶,暴力与浪漫交织成美,到麦克白,挣扎着滑入命运的深渊。现黛看见了**,过更好生活的**,就算牺牲幸福也在所不惜。
她第一次主动拨通了张湘庭的电话。
“快返校了宝宝,现在在做什么。”现黛忽然想起她还有第四部的卡马拉佐夫兄弟没有看完。
电话那边的人听着手指敲击屏幕的声音,不太明显的咽了口水。
“阿黛,我在想你呢。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想你。好想来找你……”他的声音黏腻,暗哑。
“嗯。宝宝今天想吃什么?”现黛听见自己翻书的声音。
现黛觉得他和她之间,有些像卡马拉佐夫里的长老,开头就接近了死亡,但第一部过去了还没死。不停的在意,不停的缅怀,不停的侮辱,不停的咒骂,不停的爱,不停的期待。现黛认为长老该死了时,书里却还在叫嚣着it comes it comes it comes.死亡要来了。
现黛只想主动掐灭那期待,那雪的呼吸。
现黛在老家时小玉刚好在东城,她没有见到小玉。
开学了。
现黛以不喜欢异地恋为由和张湘庭分手了。
她面对努力想留住她的人也恶言相向。张湘庭表现得多像被阿玛兰妲推开的幽魂,那呜咽的乐章,是艺术的,浪漫的,属于死亡的。现黛不敢告诉他心里话,只说再见。
狄奥尼索斯般的初恋,不能摧毁高墙。
现黛的自由意味着,她只能独自看北城的灯火和日出日落。
上课作业报告实验考试开会。然后夏天。
夏天的夜里,冷热相冲。现黛好想起床抄麦克白,混乱的命运的记录下被风吹走的树林,可是这里不是家,不是被太阳拉起的山庄,不是雨打湿起潮的记忆。
有一只精灵在日月之间咆哮,“ 现黛快看,是花开,是夏天的杀死一些你的干热,是折射的记忆的晕染,是光穿过瞳孔留下的微笑弧度。快看,快看,你还能看见几个零星画面,还能踮起一寸沉重的天空。”
现黛决定和从前的朋友出门聚聚。
现黛来北城读书的同学不多,朋友就更少了。林溪西是为数不多可以聚在一起的旧友。
她们一起去吃了北城难得好吃的湘菜,一起去电玩城重温中学时光,一起在灯火通明的夜街漫步闲谈。
“下周老乡会有晚会,一起去玩吗?”林溪西笑得恬静。
现黛计算了一下下周任务量,元气满满地答应了。
上课作业实验开会周末。
老乡会。晚会在一栋正式的宴会楼里。
面对红红紫紫的晚会包装,现黛沉默了。她还是不够正式啊。
林溪西已经到了,带现黛前往她们那桌。
现黛微笑着打着招呼,就算是以前同学校的也不一定很熟呢。她只想紧紧挨着林溪西,却不得不东扯西扯地和大家聊着。
对面的短发女生好像是隔壁班的。那个穿着正式的卷发男生应该是小玉初二的同桌。溪西右边的男生好像是同校生环的诶……有点无聊。
就在溪西给现黛递了块红柚时,一个黑西装男生笑着来到她们这桌。
短发女生热情地招呼他坐下,他顺势坐在了现黛左边的空位。
“大家好啊,我是陈寄北。”
现黛听到他温温和和却显得高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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