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卿从袖口掏出和离书,让绿枝交给岑归远。她连再看岑归远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
岑归远只粗粗扫了一眼,就直接把那张纸给撕碎了,手一扬,白色的纸屑就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
“我不同意和离,你想都别想”岑归远狭长的桃花眼瞪到了极致,显出几分狰狞。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尽量放到了最轻柔:“竹卿,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成婚都快七年了,怎么能说离就离呢?”
岑归远觉得温竹卿就是在和他闹脾气,这和离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离开了自己,她又能去哪里?
岑归远忍住心底翻涌的怒意,温家和太后都不能庇护她一辈子。等到那个时候,温竹卿就再也不能如此任性,随随便便就拿和离来威胁他。
温竹卿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岑归远,蓦然轻笑出声。
是啊,快七年了。岑归远在她面前已经扮了那么久的好丈夫,把她耍得团团转。但人不可能装一辈子的,总会厌烦的。
近一年来,岑归远展现出来的易怒、好色、凉薄、唯利是图,才是他的本性。
不知为何,岑归远被温竹卿这眼神看得没来由地心慌,就仿佛一把利剑把他从头劈到脚。
“你听不懂人话吗?那我不介意说得更清楚一点”温竹卿挑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岑归远,你就是废物。自以为有点才学,可宣朝建国以来,哪个状元混得你这般可怜?陆易行陆大人与你同榜及第,如今已是户部尚书了。”
岑归远手握成拳,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都因着极度的愤怒凸现出来。他脸上带着深长的抓痕,整个人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哪还有半分谦谦君子的模样?
“闭嘴!我让你闭嘴”岑归远是被捧着长大的,极度自负。高中状元是他一生中最风光得意的时候,本以为能一飞冲天的。
可后来,他的仕途却远远不及陆易行这个探花顺遂,只能看着别人平步青云。
温竹卿拿陆易行和岑归远比,瞬间就刺痛了他那敏感的自尊心。听到岑归远要她闭嘴,温竹卿眼里闪过报复的快感:“你不想听?可我还没说完呢。这些年来,我补贴了多少家用。岑归远,你但凡是个男人,又怎么会用妻子的钱?我真后悔嫁给了你。”
“温竹卿,你这个小贱人胡说八道什么?”曹华珠闻讯赶来,把温竹卿的话听了个正着,立刻扯着嗓子怒骂:“下不了蛋的母鸡,没被休都是我儿子可怜你,你还有脸提和离?”
“我为什么没脸提?”温竹卿扫了一眼曹华珠,冷冷勾唇:“定国公夫人,你身上穿的这件缎子袄,头上戴的金簪,哪样不是我花银子买的?你要是有点骨气,就别用我送的东西啊,都扔了吧。我也不收回来,晦气得很。”
曹华珠气得嘴唇都直哆嗦,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缎袄,一时竟找不到话语来反驳,又抬出老一套来压人:“忤逆不孝啊,我们岑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儿媳妇。孝顺婆母不是应该的吗?连这点东西都要斤斤计较,以前的贤惠都是装出来的。”
温竹卿像是看厌了这场戏码,又瞥了眼远处赶来的定国公和岑家二房等人,不冷不热地开口:“我和你们岑家已经没关系了,你大可让你的儿子再去找一个孝顺儿媳。”
撂下这句话后,她转身就要离开这处腐朽到令人绝望的地方。岑归远几步追了出来,不肯放温竹卿离开。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定国公府门前。
温竹卿只瞧一眼,就知道了里面是谁,神情顿时凝住了。
几息过后,温彦良自马车内走了出来。他大步流星,本就严肃的面容因为愤怒更是紧绷,看到门口的情形,厉喝出声:“竖子,你敢拦我女儿?”
温竹卿眼眶微微红了,她是让萧氏给父亲带了信回去,言及自己想要同岑归远和离。
本是想着,若父亲不肯同意,她便去道观清修几年,再隐姓埋名,去了温家小姐的身份,也算保全了家族颜面。
可温竹卿没料到,他会一收到信,就这样急匆匆地赶来。
温彦良叹了口气,语气有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受了委屈怎么不和为父说?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这群豺狼虎豹?”
这话说得一边的定国公府众人齐齐变脸,岑归远上前一步,拱手道:“岳父大人,都是误会,小婿”
温彦良抬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担不起岑大人如此称呼”说着,便对着定国公质问道:“岑言麟,你当初怎么和我保证的?你说你儿子会对我女儿好,我才放心把竹卿嫁到了岑家。可原来这小子是个花心种,你娶的毒妇也各种磋磨竹卿。”
岑言麟面色尴尬,他是知道妻子对儿媳诸多刁难的。因着那些旧事,她心里总有个疙瘩。可岑言麟一直以为那只是些小事,怎么就闹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面对盛怒中的温彦良,他只能厚着脸皮劝道:“有事好商量,孩子容易一时冲动,我们做长辈的,可不能意气用事。”
岑归远也适时开口,语气听起来很是坚定:“我对竹卿的真心天地可鉴,不管她能不能生孩子,我都不会同竹卿和离的。”
温竹卿到此刻才知晓,原来人愤怒到极点的时候,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他们用无子这个罪名,极尽所能地压迫她,吸食她的血肉,还反过来要她感恩戴德。
温竹卿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嘲意:“岑世子,你的真心到底有几颗?你对我的真心,天地可鉴。那你对翟沅芷的真心,是不是日月可鉴?”
岑归远想说他只是可怜翟沅芷,但在温竹卿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里,又颓然地闭上了嘴。
他对翟沅芷并非全然无情,毕竟是他从小护到大的,不管怎么样,就是会不自觉地怜惜她,虫害她。
可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很正常,岑归远不明白,他后院只有翟沅芷和沈氏两个妾室,温竹卿怎么就容不下呢?
当正室不就应该大度一点吗?
温竹卿端看岑归远的脸色,就能大致猜出他在想什么。夏虫不可以语冰,和这样的人多说无益:“劳烦岑世子写好和离书,再送到温府便可。”
温竹卿挺直了腰背,和父亲一同缓慢而坚定地走出了这个囚笼。
就一如六年前,她被岑归远牵着走进了定国公府的大门。
不疾不徐,姿态款款。
是她不想再留在岑家,她先不要的岑归远,而不是被人狼狈地扫地出门。
岑知仪站在母亲庞氏的身后,看完了全程。她目光担忧地望向温家离去的马车,心下又替温竹卿高兴。和离是对的,岑家根本配不上堂嫂这般好的女子。
在场的岑家人面色都不怎么好,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只有翟沅芷,要用尽浑身力气才能压制住心头的狂喜。
还以为把温竹卿赶出定国公府要废一番功夫,可没成想,事情会如此顺利。翟沅芷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没有足够的筹码又如何?她总归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啪”的一声响,众人皆是一惊。岑言麟重重地给了儿子一巴掌,苍老锐利的双目里满是失望:“心比天高,定国公府迟早毁在你手里。”
岑归远左边一个巴掌印,右边几道抓痕,衬得他形容狼狈。
岑归远扯了扯嘴角,语气嘲弄:“父亲,定国公府还用得着我毁吗?早就是一个空壳了。”说完,也不管定国公什么反应,甩袖便走。
岑归远一路疾步回了书房,转身关门时却看见了翟沅芷,眉头微皱:“你跟来做什么?”
翟沅芷一脸关切,踏进了书房才轻声细语地解释:“夫君,我只是想帮你上药。姐姐就是心中有气,也不该下这样重的手。”
翟沅芷的温柔体贴,岑归远一向很是受用。可如今想到温竹卿就是因为她,才非要和自己闹着和离,到底是多了几分迁怒。
他摆了摆手,作势赶人:“大夫等会就过来,用不着你。”
翟沅芷自然察觉出了岑归远的冷淡,她眼中闪过一抹隐忍之色,最后乖巧点头,又像是担忧般地问道:“姐姐真要和夫君和离吗?”
岑归远的眼神瞬间落到了她的身上,格外地意味深长。过了好一会,他冷淡开口:“沅芷,我给你的足够多了,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还有,以后不要唤我夫君。”
岑归远先前是被温竹卿说要和离的举动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方才一路过来,人也冷静了不少。
岑归远到如今还是认为,温竹卿那就是在吃醋,觉得他对翟沅芷太过放纵。可他再宠着翟沅芷,她也不过是一个妾罢了。温竹卿才是自己三书六聘娶回来的妻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岑归远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里面只有几封书信静静地躺在那。他眼里闪过迟疑和犹豫,最后悉数变为了阴沉。
竹卿,这是你逼我的。要是你乖乖听话,我本也不会这样做。
和离,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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