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镇定自若,指挥众人凝神戒备,左右指挥,只听得一片惨叫声响过,贼人像水饺一样扑通、扑通往水里掉。
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尽管船老大指挥得当,仍有几艘小船逼近大船,快速甩出挠钩攀上船沿,十几个贼人跃上船来。
红豆和晴雪都有些慌了,这时率先提醒船老大警惕的那位蓝衫壮汉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刀挡在了沈持玉面前,道:“姑娘先回舱室躲着,这里危险。”
此刻已有水匪爬上甲板,吸了吸鼻子,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而后又爬上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也跟着吸了吸鼻子,忽然拔刀指向厨子的方向,大吼一声道:“打劫!把好肉交出来免你们一死!”
正在找家伙事儿干架的程栖迟愣了愣,回头看向甲板上站着的人,吃惊道:“你们要打劫我们的晚饭?岂有此理!小爷都还没吃上一口呢,你们还想要!看小爷不砍死你们!”
原本还有些惧怕的镖师和船工们,听说水匪竟然是为了打劫他们的晚饭,各个都急红了眼,他们可都等了一天了,还没喝上一口汤,怎么能让给别人!
船老大扯着嗓子高喊道:“兄弟们都抄起家伙来,为了我们的晚饭冲啊!”
紧接着爬上船的匪首一巴掌拍在前头少年的脑门子上,冷着脸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咱们是来打劫的,不是来要饭的!把你们的金银……”
匪首话还未说完,就见一群人红着眼朝着他们砍了过来。
匪首慌了,从未见过武德如此充沛的船员,以往打劫的客商见到他们无不闻风丧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人都解决了。
这一个个乌鸡眼似的,他到底惹了一群什么人。
他怀疑自己上当受骗了,这哪里是主顾口中的三脚猫草包之流。
原本还胆战心惊的红豆得到自家主子的指示,冲大伙喊道:“诸位大哥抓紧干活,干完活还有热乎乎的羊汤、肥美的酱肘子等着呢!”
汉子们听到羊汤喝酱肘子不由吞了吞口水,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必须得尽快干完活好吃饭啊!不然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匪首见状也急眼了,厉声对手下道:“杀!全杀了!一个不留!”
水匪们有些愣神,尤其那个最先叫喊着‘交出好肉’的少年,不敢置信地冲匪首喊道:“爹,不是说好的只劫财不伤人的嘛!”
匪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目光凶狠地瞪着少年道:“哼,老子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不杀人哪能当上黑龙帮的老大!你这孬种今日不杀人,老子回去就亲手结果了你娘!”
少年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不察就被镖头刘鹏伤了手臂,不等他反击一柄泛着血光的刀就架在了少年的脖颈上。
“都住手!”刘鹏晃了晃手中的刀对着刀疤脸的匪首道:“再不住手我杀了你儿子!”
匪首瞥了他一眼,继续与蓝衫壮汉缠斗,冷笑道:“随便杀,老子有的是儿子!”
蓝衫壮汉便将刀逼近了几分,少年脖颈上已有血迹,但目光却死死盯着匪首,蓝衫壮汉见匪首的确不在意这儿子的性命便扬手敲在少年后脑将人打晕了过去。
此刻双方也都杀红了眼,已有不少人负伤,就在战事胶着之时,蓝衫壮汉一举擒下匪首,喝令所有人住手。
那帮水匪见老大被擒,相互对视一眼竟仓皇跳船而逃。
船老大还想再追,却被蓝衫男子制止了。
待贼人一窝藏逃窜之后,刘鹏带人检查了船上情况,船只只是轻微受损,但却有不少人受伤,好在没死人。
被抓的水贼共六人,死了一个,剩下的皆被捆扎严实关在了舱房内。
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红豆和晴雪搬出鱼羊鲜、锅盔嬷嬷、酱肘子……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早已饥肠辘辘的汉子们埲着香喷喷的肉汤,啃着烤得酥脆黄干的锅盔馍,心情别提多舒畅。
鱼羊鲜的汤汁浓厚,乳白色汤碗沿碗一圈红红的羊油辣子,面上飘着星点嫩绿的葱花,拿筷子往碗里一捞,便捞着满筷薄如棉纸的羊肝、羊肉、羊肚。
肉还没吃到嘴里,先养了鼻子养了眼。
程栖迟“哧溜”吸了口汤,满足地叹道:“真是太满足了!”
就连刘鹏也忍不住连连称赞,表示自己还可以再砍几个水匪,只要还有这么鲜美的肉汤喝。
众人竟是纷纷点头附和,就连那受了重伤的,但凡能动嘴的都没歇着,一口一口地吃着汤,啃着锅盔馍馍。
酒足饭饱之后,刘鹏带人审了那伙水匪,匪首嘴硬的厉害,倒是他那儿子年少气盛,三两句就被套出所有人的底细。
少年姓蔡,名知耻,据说是她母亲给起的名儿。
他父亲就是此次行动的头目,道上人都称呼一声‘蔡二爷’,是黑龙帮的二把手。
说起这黑龙帮就不得不说说这太湖水匪的两大群体,“土帮”和“客帮”。
土帮主要由太湖沿岸本地人构成,每逢当地局势动乱之时就会置备武器,掳掠船只,寻常都只是小股出没,劫掠往来的客船。
而客帮则是由外来逃难的灾民组成,每逢天灾兵祸,江淮、两湖、山东、河南等地的灾民多会涌向太湖流域,在游民寻不得生存时很多便会沦为匪盗,客帮便是由这些外乡游民为主组成的匪帮。
与土帮不同的是这些人与本地百姓无亲缘关系,劫掠更为凶残弑杀。
黑龙帮便是此地最大的客帮帮派,此次劫掠他们是受人指使,至于主顾是谁少年也不清楚,匪首蔡二爷嘴倒是严实,任是刘镖头用尽了法子也撬不开嘴。
沈持玉实在想不明白何人与她这般大的仇怨,竟如此大费周章地要她的命。
来奉化之前,她在京城常年处于深闺之中更无仇家可言,来奉化之后亦是深居简出,与外人鲜少往来,又能得罪了谁?
至于宋家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且不说宋冀年有官身断不会与水匪有勾连,便是有他也不敢对她下这般狠手。
“难道是江簌簌?”晴雪能想到的人里面,只有江簌簌与自家姑娘有利益冲突,旁的也再想不出谁来。
沈持玉一时也有些猜不透,她叫来张5问道:“先前让李有才打听江家的底细他可有信儿传来?”
江簌簌毕竟是外乡人查起来颇有些费力,但张嬷嬷记得她家侄子向她提过一嘴,因是道听途说所以并未直接禀告给主子,这会儿主子问起便也不好瞒着,遂开口道:“我那侄儿听人说江姑娘在临水县名声的确不太好,她爹爹死后家里的产业便落入叔伯手中,好似一年前江母变卖了手中仅剩的产业与人合伙做了海上生意,早先是赚了些钱,后来听说又赔了进去,至于究竟是真是假还得等我拿侄儿传了信儿过来才知。”
海上生意?
沈持玉蹙了蹙眉,她记得本朝一直都有海禁的,朝廷有明确的诏令:‘禁濒海民不得私出海’。
这些年朝廷设置三处市舶司发展海上贸易,虽然放宽海禁,优待来使,但海禁诏令并未明确废除,朝廷依旧禁止国内商人和百姓私自出海贸易,再说海上盗匪横行,听说风险极大,很多出海者都有去无回。
江家母女倒是胆子大,只是这雇凶杀人之事没有证据也不能胡乱栽赃,沈持玉考虑船行至下个渡口时将人交到官府处置,大伙自然也没有意见。
待人都散去后,沈持玉让晴雪捞了一个刚做好的大肘子送去给石墨,这石墨便是昨夜里杀敌最凶的蓝衫男子。
石墨拿到独一份的红烧大肘子,吞了吞口水,却是不敢吃,甚至隐约有几分忐忑,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实在忍不住咬了一口,酱香四溢的红烧肘子肉放入口中,香甜酥软,入口即化,并无油腻之感。
本来打算先吃一口尝尝的石墨,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眨眼间盘子大的肘子尽数吃尽了肚子,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盘子,他咂了咂嘴去厨房要了个馒头,就着盘子上的酱汁吃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石墨依旧有些意犹未尽,但心里却十分满足,抹干净嘴,他默默来到了沈持玉的舱门外。
沈持玉的舱门大敞,似乎早料到他会来,见他行礼,便笑道:“肘子味道如何?”
石墨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回味了下口中的余味,认真道:“是小人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菜。”
沈持玉打量这人的面容,总觉得他有些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蹙了蹙眉道:“你家主子府上的厨子可都是个中好手,难道平日里没给你们吃?”
石墨心中“咯噔”一下,他就知道那肘子不是白吃的,毕竟是吃人的嘴短,此刻谎话却是无法出口,只得沉默地垂下头。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早在前几日程栖迟设下赌局时,她就觉察到这人的异常,那日下注他本是下给了自己,但看到所有人都下注厨娘赢,许是害怕被她瞧出端倪,他趁人不备又改下了厨娘赢。
而后他在船行是最先察觉到异常,功夫又是那般高绝,甩了刘镖头十倍不止,这样一个人竟只是个小小的船工。
沈持玉便是再傻也知晓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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