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拒绝了屋主的鲛纱,辞别了屋主。
屋主把他们送出了很远,再三拒绝无效后,两人不得不直接飞走。
“乖徒,你说他的鲛纱是从哪来的?”两人躲在暗处,小声交流。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鲛人上岸织的。”
屋主还在原地徘徊,夜生总觉得不对劲。
这太奇怪了。
虽然凡人普遍崇尚修士,但殷勤到这种程度的还是少见。
挽霞小声说道:“他给我的感觉,特别……嗯……奇怪,他盯着我们的时候,总觉得很渴望,很想从我们身上拿到些什么。”
挽霞说得没错,夜生也有这样的感觉。
一般来说,凡人面对修士时都希望能得到一些东西,这很正常,修士随手拿出来的东西可能足够凡人获益一辈子。
但是碍于对修士的恐惧与凡人自身的道德修养,这种想法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是这个屋主不一样,他的渴望甚至强烈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该属于他一样。
夜生觉得很不舒服。
挽霞又小声说道:“乖徒,你记不记得他给我们拿的油灯?”
“记得,怎么了?”
夜生回头看,发现挽霞脸色有些发白。
“那个油灯气味很特殊,我怀疑是……”
“鲛人脂。”夜生脱口而出。
挽霞脸色苍白地点头。
据说从鲛人身上搜刮下来的鲛人脂有异香,点燃后能长明不灭。
就挽霞所知,鲛人脂要在鲛人活着的时候取才有用。
活剐……
长期生活在宗门内的挽霞多少有点傻白甜,之前没有联想,现在一想起来,一阵想吐。
这些鲛人脂、鲛纱,都是从哪里来的?
夜生揽过挽霞,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我们回去看看?”
“好。”挽霞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现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了,正好方便两人行动。
他们悄悄溜回去,跳到屋顶上。
“嗯……除了鲛纱什么都没有啊。”挽霞趴在屋檐上探头探脑,把神识放出去,可是找来找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挂鲛纱的架子、打渔的工具、破损的小船……
挽霞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了。
真的没有?
难道要把神识放到人家屋内吗?
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师尊你看。”夜生凑在挽霞耳边,用气音说话。
挽霞觉得自己头发都要被吹起来了,耳朵痒痒的,不太舒服,忍不住偏开头,也在夜生耳边用气音说话:“看什么?”
夜生伸出一根手指:“那里。”
挽霞顺着夜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那艘破损的小船。
挽霞看了三遍,又用神识扫了三遍,还是没发现问题,忍不住问:“怎么啦?有什么问题。”
夜生轻声道:“那艘船周围没有拖行的痕迹,说明是放了很久。但是下雨的时候雨水会带着沙子崩溅,如果一个东西真的在那里放了很久,贴地的地方肯定会挂沙子。但是我发现,船底接触地面的地方很干净。”
挽霞大为震惊,立刻仔细观察,果然和夜生说的一样。
“好厉害……”挽霞感叹一声,将神识汇聚在一起,小心地探过去。
这次挽霞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神识好像踩到冰上,滑开了。
难怪之前一直没发现。
挽霞摩拳擦掌,先是用神识把室内的屋主震晕,然后跳到院子里,盲人摸象一样摸到结界的边缘,手上灵力一震,结界像水一样化开。
夜生跳到他身边,看到了极为震惊的一幕。
破旧的小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块一丈见方的小池塘,且有一只鲛人伏在岸边。
鲛人背上、尾上都有着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已经愈合,有的仍然开裂,甚至泡在水里的部分已经发白了。
鲛人的耳朵警惕地动了动,直起身。
看清了鲛人的样子,挽霞和夜生同时色变。
鲛人的前胸也是一样的伤疤纵横,手指折断,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最重要的是,鲛人的双眼空荡荡,眼眶中什么都没有!
鲛人迅速后退,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鲛人的反应还算敏捷,可是这么大点的地方,退又能退到哪里呢?
鲛人的后背几乎立刻抵住墙壁。
挽霞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都什么跟什么?
鲛人被灭了族,现在居然有一只重伤的鲛人生活在海边的渔村里。
他的同族呢?没来找他吗?
这个结界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
这种伤口真的是正常战斗能留下来的吗?
挽霞卡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用灵力把鲛人捞到自己身边。
不管怎么说,得先给鲛人疗伤。
鲛人疯狂挣扎,嘶声怒吼,把浅池里的水掀得四处飞溅。
“……这鱼怎么这么难搞?”
挽霞撇着头皱着脸,给鲛人套了一个静心咒,鲛人果然不动了。
静心咒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法术,能让修士平心静气,不管想法如何,情绪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鲛人安静下来,挽霞也长出一口气,把手搭在鲛人手腕上。
鲛人依旧很警惕,想要收回手,但是挽霞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扣着,分毫不动。
一股温热的灵力顺着一人一鱼相接的地方流入,鲛人全身一僵,一动不敢动。
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妖来说,经脉都是极为重要的地方,可以说,如果开放了经脉,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里。
比如现在,挽霞只要轻轻一动,就能让鲛人经脉尽毁。
然而鲛人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挽霞的灵力十分温暖,顺着鲛人的经脉游走,鲛人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东海,浮在海面上,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昏昏欲睡。
灵力越走,挽霞就越心惊。
鲛人的经脉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外伤不少,内伤更多,挽霞差点不知从何处下手。
不多时,挽霞收回手,鲛人的伤都已经愈合了,连折断的手都接上了。
只是鲛人的眼睛实在没办法恢复。
鲛人的脸转向挽霞,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挽霞猜测是鲛人族里礼仪,因为鲛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多谢阁下。”
挽霞蹲在鲛人面前,问道:“你是鲛人,为什么在这里?”
鲛人表情哀伤,声音如泣如诉:“我们鲛人族一直生活在东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然而不久前,有一伙人族修士来到东海,疯狂捕杀我的同族。我们与他们发生争斗,可惜我们实力太弱,完全不敌。我被对方首领重创,挖去双眼,还好被恩人救下,才能勉强活着。”
挽霞问:“你说,是这户人家救了你?”
鲛人的脸上浮起几分笑意:“是的,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恩人家里了,所以我会帮恩人织鲛纱报恩。”
“那鲛人脂呢?”
鲛人的表情凝固一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恩人想要,就让他拿去吧。”
挽霞匪夷所思:“你就让他在你身上刮肉?!”
鲛人勉强笑笑:“无妨,只是皮外伤。”
挽霞深吸一口气,偏开头,疯狂翻白眼,心中一阵烦闷。
这不是报恩不报恩的问题,也不是皮外伤不皮外伤的问题,活刮血肉这种事放在哪里都是邪修做派。
等等。
挽霞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结界是修士做的,而且能骗过他,说明这个修士的实力不弱。结合鲛人刚才说的话,这个结界可能是那伙人修首领做的。
所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把鲛人挖去双眼,再丢给人类。
挽霞灵光一闪,忽然知道屋主为什么这么殷勤了。
一个身受重伤双目已失的鲛人,虽然不会再有鲛人泪,但是鲛人脂和鲛纱都价值连城,这可比打渔轻松富贵多了。
原来是之前从修士手里得到过好处啊。
挽霞越想越烦躁,控制不住地思维乱窜,又想到之前他们简单的那只鲛人,说道:“我们白天见到了一只鲛人。”
这句话好像炸在了鲛人的脑海里,鲛人先是一动不动,然后扑到挽霞脚下,抓着挽霞的手臂,仰着头,声音颤抖:“真的吗?我还有族人活着吗?是谁?有没有受伤?”
挽霞被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脑子转了又转,终于想好怎么回复:“他看着挺不错,没有受伤,我们只遇见了他一个,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问问去。”
鲛人的表情好像要哭了,黑洞洞的眼眶搭上哭泣的表情,看着有些吓人:“多谢阁下,多谢阁下……”
挽霞叹气。
都这么惨了,就包容一下吧。
他问:“你们有没有什么约定的暗号之类的?”
鲛人忙说:“您说我的名字就行,我叫……”
鲛人发出一个音节,挽霞听不懂,只能硬记住。
挽霞在心中默念三遍后,又和鲛人对了两遍,确定没问题后,挽霞起身:“我们现在就去,你先在这里等等。”
挽霞走出两步,忍不住回头看看,鲛人趴在水边,正一脸期盼地望着,看着实在可怜。
挽霞和夜生飞到海边,沿着海边慢慢走。
挽霞问:“乖徒,你觉得鲛人是那个人救的吗?”
“不信。”夜生的声音很干脆,他冷笑一声,“能活取鲛人脂的人,怎么可能冒着危险救人?”
本来夜生对那个渔夫的印象就不好,更不要说鲛人手断了,还要给他织鲛纱。
要知道,鲛人性格凶猛,普通人接触,很容易受伤。
挽霞觉得心烦,索性不想了,用灵力把鲛人的名字传出去。
挽霞喊了三遍,然后和夜生一起原地等待。
如果白天那只鲛人不出来,他们也没办法。
令挽霞没想到的是,他声音刚落下,远处就出现异动。
海面上,有一道扬起的浪花由远及近,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一条鲛人冲过来,将水面都劈开了。
“哥哥……怎么是你们?”
鲛人忽然停住了,脸色忽明忽暗。
挽霞又看到这家伙了,忍不住心里来气。但是一想到他们手里有“人质”,立刻又高兴起来,趾高气扬地说道:“怎么不能是我们?”
鲛人声音焦急:“你们怎么知道我哥哥的名字?我哥哥呢?”
“不告诉你。”挽霞有点得意。
让他一直追着他跑。
鲛人终于冷静下来,他沉声说道:“如果您愿意告诉我,您会获得鲛人族的友善。”
挽霞说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你们不是已经灭族了吗?”
话已出口,挽霞才发现不对,忙不迭地想弥补一下,没想到鲛人直接流下泪来。
鲛人族落泪成珠,眼泪从眼眶中流出,迅速变为珍珠滚落,看着极为可怜又极为漂亮。
鲛人低声抽泣:“鲛人族已经覆灭,我只有哥哥了。求求您告诉我他在哪,我很担心他。”
挽霞说错了话,那点捉弄的心思也就没了,索性和他说实话:“你哥哥还活着,伤已经被我治好了,只是眼睛被挖走,我恢复不了。”
当挽霞说“伤被治好”的时候,鲛人明显放下心,神色都放松了;等挽霞说“眼睛被挖走”的时候,他的心又揪在一起,脸也皱在一起了。
挽霞说完,提了一个问题:“你哥哥就在海边这个小渔村里。你没有找过他吗?”
“我找过,但是没有找到,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挽霞点头:“行,我知道了。但是这件事,我要先告诉你哥哥,听听他的意见。”
鲛人不断点头,趴在岸边,期待地看着他。
两人回了渔村,向鲛人哥哥解释了来龙去脉。
然而令两人没想到的是,鲛人思考半天,最后说出来一句:“抱歉,但我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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